新闻周刊封面故事
悬赏:新的大战略
下一任美国总统面临着启动21世纪和平建设空前机遇
作者Fareed Zakaria
“危机即机遇”
巴拉克•奥巴马的总统竞选以他反对伊拉克战争为开始。
大战略听起来似乎是个抽象的概念——像是学者们讨论的东西——而且似乎与实际发生的迫切的紧张的事件没什么关系。但是如果没有大战略,一个政府就将被那些紧急事件的消息所驾驭,只能对其作出反应,而不是进行引导。对一个有着全球利益并且事实上不得不对每个问题有所反应的超级大国来说,紧急性不能超越重要性。
大战略要从看待世界和确定美国的利益、威胁以及可以部署的资源开始。把所有这些联系起来,就能得出促进美国利益和想法的一揽子外交政策。当意外情况发生时,要能以与这些广泛目标一致的方式作出反应。利用紧急性来实现重要性。或者,以另一种方式来解释,就是,永远不要把危机浪费掉。
战后国际体系变迁
如何从战略上进行思考呢?迪克•切尼提供了一个例子——一个负面的例子。切尼在老布什任内担任国防部长期间,五角大楼的工作人员曾经提出过一份自认为是大战略的文件草案。据称这份文件是由后来曾担任国防部副部长的保罗•沃尔福威茨起草的,这份国防指导方针公然不避讳地宣布,美国要寻求霸权和在世界各地行动的自由。这份草案写道:“我们的首要目标是防止新对手的崛起,这要求我们必须努力防止任何敌对国家占据在切实控制后资源足以催生全球大国的地区。”这份草案还提出,最重要的就是“形成世界的秩序最终由美国来支持的认识”,以及“当集体行动无法协调展开,美国应当采取独立行动的姿态”。
对老布什来说,这份草案过于激进和单边化,老布什要求将其缓和化。从许多方面来看,这都是一份奇怪的文件,对“占据某一地区”和“控制资源”被视为持久国家力量之源的世界各国来说,这份草案将是一大阻遏。(中国没有做这两点,但是通过发展其自身经济成为世界二号力量。)但是这种提出在纸上的理念为许多保守派提供了强力扩张的意识形态,并奠定了小布什后911外交政策的基础。这种战略框架的部分吸引力在于,它精确地解读了上世纪90年代的世界。当许多战略家和政治家谈论正在兴起的多极化时代时,这份国防指导方针草案认识到,在当时,美国霸权无可匹敌。
今天的任何大战略也必须以精确评估世界作为开始。为此,奥巴马政府应当研究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新近出炉的预测《全球趋势2025:转变的世界》。这份文件写道,由于新兴国家的崛起、全球化的经济以及全球力量大转移,“二战后建立的国际体系将在2025年变得面目全非。”“就规模、速度和流动方向而言,正在进行的全球财富和经济力量转移——粗略地讲是从西方流向东方——在现代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有人抓住新兴市场暴跌的事实,认为西方主导的时代尚未结束。但是非西方世界的兴起是一个广泛而深刻的趋势,并且可能会很持久——这从上世纪50年代的日本就已开始,接着是上世纪60年代的亚洲小虎、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以及上世纪90年代的印度和巴西。
新兴国家的后来居上
对一些国家来说,当前的经济危机事实上将加速这一过程。例如,过去20年,中国以大约9%的年增长速度发展,而美国的年经济增长仅为3%。未来几年,美国的经济增长率可能只有1%,而中国的经济增长率按照最保守的估计也有5%。因此,中国将以美国3倍的速度增长,而且现在是在以美国5倍的速度发展。这只会让中国经济距离与美国经济规模相等的那一天越来越近。接下来形成对照的还有中国巨大的外汇储备和美国沉重的债务负担:这幅图景显示出的可不是美国单极霸权的回归。
“后来居上”是一个经济现象,同时也是政治、军事和文化结果。今年夏季的某个月,印度在多哈贸易谈判中主动正面挑战美国,俄罗斯袭击和占领了格鲁吉亚的部分地区,中国主办了历史上最壮观、耗资最多的奥运会(耗资超过400亿美元)。10年前,这3个国家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够强大或自信到做这些事。即使他们的经济增长率下降,这些国家也不会重回后进行列保持缄默。
国际新秩序的不稳因素
《全球趋势2025:转变的世界》报告列出了新国际秩序中令人担忧的几方面——对诸如石油、食品、贸易和水等资源的争夺;气候变化;继续的恐怖主义威胁;人口转移。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变化在全球体系的每个层面都在以极快的速度进行。有着不同政治和经济体系的国家发展繁荣。有着各色各样的、互相矛盾议程表的次国家集团在兴起。科技促进了变化的速度,这样的变化通常是治疗不稳定的良药。突然的转变可能引起突然的行为——恐怖主义袭击、分离运动、核边缘政策等。
由于经济危机,不稳定的可能性也许会增加。除了一些不和谐——例如911、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世界经历了一个经济的黄金年代。过去5年来,全球经济增长比过去50年里任何比较期都更为强劲。人均收入也比历史上有记录的任何时期都增加得更快。下一个5年可能会以低速增长为特点,在某些重要区域,也许甚至是停滞或倒退。那么这种经济减速的政治后果将是什么呢?在历史上,经济不稳总是伴随着社会动荡、民族主义和保护主义。我们也许能避免这些危险,但仍然值得严重警惕。
在最广泛的层面上,美国的目标应该是稳定当前的全球秩序和创建新的机制,通过这种机制,诸如新兴国家崛起、经济动荡、次国家集团的挑战(如基地组织),这些变化都能在不颠覆国际秩序的情况下得到适应。为什么?因为今天的世界极其构成是有力服务于美国的利益和理念的。全球体系越开放,贸易、商业、接触、多元化和自由的前景就越广阔。
全球化呼唤共同协作
任何可能在当今世界成功的战略都必须有着许多国家的积极支持和参与。想一想金融危机,几个西方国家政府起初试图自行应对。他们似乎忘记了全球化,而没有什么比资本更为全球化了。为时已晚地意识到这一点,各国领导人在华盛顿举行了G20会议。这是很好的第一步(尽管也仅仅只是第一步)。如果没有协调方法,修补现有体系的努力将会失败。
同样,这不仅仅适用于未来的“软问题”,例如疾病流行、气候变化等,这还适用于当前的安全挑战。在阿富汗,每个人都声称要团结,但是阿富汗问题的多边化是未来的一个可悲的先例。37个国家在联合国的批准下在阿富汗行动,但是仍然无法成功。为什么?有许多原因,但是,参与国家从欧盟国家到巴基斯坦几乎都不愿真正放下他们狭隘的利益寻求一个更广泛的共同利益,这显然无济于事。南亚的恐怖主义日渐要求有效的国际合作。一切照旧的话,恐怖主义也将照旧。
有人会说,国家对抗是国际政治的本性。但是这不再完全正确。没有更好、更持续的合作,就很难找出解决21世纪大多数重要问题的办法。我们面临的真正危机并不是资本主义国家之一或者说美国的衰落,而是全球化本身。当问题跨越边界,对共同行动的需要也增加了。但是实现共同行动的现有机构和机制在衰落。联合国、北约和欧盟远没有像它们本来应该的那样有效运转。这里并不是要为任何机构辩护。联合国,特别是安理会,存在缺陷和功能失常。但是我们需要某些全球性的问题解决机构,需要某些协调政策的机制。除非我们能找到办法实现这些,否则我们只能等着看到更多的危机和更加不成功的解决办法。
在一个以变化为特点的世界,越来越多的国家,特别是像俄罗斯、中国和印度那样的大国,将开始走上他们自己的方向。那反过来会产生更大的不稳定。美国不可能永远保护每条航线、充当每笔交易的经纪人和打击每个恐怖主义组织。如果没有解决共同问题的某些机制,就像我们了解的那样,这个经济开放且所有社会和政治利益都来自于这种开放性的世界就将举步维艰,或者倒退。
奥巴马的机遇
但是,这些悲观的预期并不是不可避免的。最坏的情况已经被设想到了,那么它就可以被预防。而且今天的世界还有很多好的迹象。最重要的新兴国家中国似乎并不打算寻求推翻既有的秩序,而是希望在这种秩序之内取得成功。在实际层面上,每一天,在许多国家之间都会发生相当程度的合作,包括从核不扩散到贸易政策在内的各种问题、
有时候危机带来机遇。例如,华盛顿G20会议就是未来“后美国”世界的一个有趣征兆。以前的每次金融危机都是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G7(或G8)来应对。而这一次,新兴国家得到了广泛代表。与此同时,这次会议在华盛顿举行,小布什主持。美国在新兴的世界秩序中仍然保留着特殊的角色。它仍然是独一无二的全球大国,有着召集、议程设置和领导的巨大权力,尽管为了确保其有效性,这些权力必须与无论新旧的所有世界重要国家一起恰当管理和分享。
当选总统奥巴马也有他自己的权力。我不会夸张单个人的重要性,但是奥巴马已经成为我这一生回忆中无人可及的全球象征。例如,如果他去德黑兰,他可能会吸引数百万人。如果他的政府要在日常运转中真正表明对其他国家观点的理解以及对世界各地人们的渴望的领会,它就必须改变美国既往路线的名声。
这是历史上罕有的时刻。一个更容易作出共鸣的美国,更好地响应世界其余部分,这将有助于建立一系列新观念和新机构——建设21世纪和平,为数十亿人的生活带来稳定、繁荣和尊严。从现在开始的10年,世界将继续前进;新兴国家会变得越来越不愿接受华盛顿、伦敦或布鲁塞尔提出的议程表。但是此时,对于奥巴马来说,将是一个空前的机遇来使用美国的影响力重塑世界。这是他的时刻,他应当牢牢抓住。(青云编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