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复杂中国经济逆击2009 化危为机御外部冲击

　　《瞭望》文章：中国经济逆击2009

　　“保增长、扩内需、调结构、促改革”有机结合，将是未来一个时期宏观政策新方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袁元王仁贵

　　在国际金融危机持续蔓延，国内经济下行压力不断加大的背景下，12月8日～10日召开的一年一度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备受瞩目。

　　这次会议是继党的十七届三中全会之后，今年中央召开的又一次重要会议，更重要的是在国内外经济环境发生重大变化的形势下，党中央、国务院对明年经济工作进行重大决策和全面部署的关键会议。

　　“这次会议的重要看点，就是把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作为明年经济工作的首要任务，同时将扩内需、调结构作为当前经济工作的主线”，相关权威人士在接受《瞭望》新闻周刊采访时分析，这是在深刻、清晰地认识到当前形势的复杂性和严峻性之后，中央领导层作出的方向性决策，“明年将是本世纪以来最困难的一年，明年经济下滑的趋势可能较为明显，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部署正是旨在扭转经济快速下滑的趋势。”

　　“保增长、调结构、促改革、加强民生，这是明年经济工作总体要求中四个鲜明的重点”，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张立群告诉本刊记者，这四个重点中，前两个分别强调了经济发展的数量和质量，后两个则是重视体制机制和经济工作的出发点，只有真正做到这四个要点，才能稳定经济增长，化危为机，使中国经济能够有效抵御外部冲击。

　　可以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勾勒出了2009年的经济发展蓝本，为了更加准确地理解其中深意，《瞭望》新闻周刊采访了多位权威研究者，尽管表述不同，但有相同共识，即此次会议提出保增长要内需与外需、质与量兼顾，强调提升经济发展的质量、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这将不仅有助于应对短期内的下行压力，而且更有助于缓解更严峻的中长期风险。

　　第一要务保增长

　　“从当前内外形势来看，2009年保GDP增长8%的目标既是重点也是难点”，采访中，相关权威专家这样分析。

　　之所以将保增长作为当前经济工作的重点，是因为对于有着13亿人口的发展中大国来说，保持较快的经济增速将直接关系着满足社会发展需要、缓解就业等问题，更关系着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顺利推进。

　　而“保增长也是难点”则是因为当前国内国际形势日趋严峻。对比一个月前提出扩大内需“国十条”时中央对形势的判断，就可以发现，在此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决策层对经济工作面临的挑战有着更加深刻的认识：这种挑战不仅来自于今年以来中国“接连经历了一些难以预料、历史罕见的重大挑战和考验”，来自于“今年下半年以来，国际经济环境急转直下，国内经济困难明显增加”，还来自于“我国经济生活中尚未解决的深层次矛盾和问题”。

　　国际金融危机正在从金融领域向实体经济蔓延，从发达国家向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冲击，其影响几何仍未见底。而受多种因素影响，在经历连续多年的高速增长后，中国经济景气已开始回落。其中，财政收入、外贸出口分别在10月份和11月份首次出现负增长，工业生产指数也进入“偏冷”区间。多项数据的骤然下滑凸显出保增长的难度和压力。

　　“今年是经济由升转降的一年，而且下行的速度超出预期，加大了保增长的压力”，张立群分析，中央在保增长中既强调“平稳”，又强调“较快”，这说明一方面要保证经济不大起大落，另一方面也对经济增长的速度提出要求，以便更好地抵御危机。

　　宏观经济研究者王小广认为，由于金融危机对实体经济的影响具有一定时滞，所以明年的国际国内经济形势仍然严峻，中央的经济工作安排思路估计了形势的异常严峻性，体现出长期和短期战略结合。

　　其实，随着国际金融危机影响的逐步扩大，近两个月来的数次国务院常务会议、近期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以及政治局集体学习都将焦点锁定在对经济形势的研判上。最近一段时期以来，扩大内需的政策已密集出台，从财政、货币政策转向到扩大内需“国十条”、4万亿元投资安排，从连续4次降息到部署金融“国九条”，从解决中小企业困难到“家电下乡”挖掘农村消费市场潜力，从增值税转型改革到燃油税费改革，等等，其速度之快、力度之大、密度之高，甚为罕见。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部署正是这一系列已陆续出台的刺激经济政策的调整和延续”，中国宏观经济学会秘书长王建认为，为了应对异常严峻的内外经济形势、防止经济出现巨大波动，在此次会议之前，决策层已针对形势作出了正确的调整。

　　不同于以往先由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来年形势进行定调，再由各相关部委对财政、货币等政策进行调整，并出台政策的做法，今年则是根据形势变化果断出招，其目的正在于提振市场信心，扩大内需、促进消费，为国民经济注入活力。

　　“但明年国际不确定性因素对中国经济的影响有可能更大，国际环境不容乐观，因此，需要经济刺激计划的力度大、方向准，这样中国经济才有可能在明年全球经济衰退的逆境中实现平稳较快增长”，王建这样提醒。

　　对比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张立群认为，这一次外部因素的影响更加深刻、范围更广，“长期以来的世界经济格局有可能发生深刻的调整，而中国长期以来参与世界经济的模式也将发生调整。”

　　尽管困难重重，但张立群从支持中国经济平稳较快增长的保障条件来分析，仍充满信心。

　　其一，国内以住行改善带动的消费结构升级和产业结构升级活动仍在继续，市场需求的潜力仍有很大空间没有释放；其二，由于中国正处在工业化、城市化的进程中，投资项目准备充分，且中国的发展有着丰厚的财政收入、超过20万亿元的居民储蓄存款余额、近2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的资金保障，有着强劲的发展潜力；其三，宏观调控政策也日趋灵活审慎，不断增强科学性和时效性，为经济发展提供政策支持。

　　“当然，今后节能环保、转变结构的压力更大，更需提高经济发展的质量，并需要在改善民生方面给予更多的政策关注，这样才能为经济发展培育出良好的环境”，张立群这样告诉本刊记者。

　　保当前更保长远

　　为了实现保增长，此次会议提出：把扩大内需作为保增长的根本途径，把加快发展方式转变和结构调整作为保增长的主攻方向，把深化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改革、提高对外开放水平作为保增长的强大动力，把改善民生作为保增长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谈及此，多位受访研究者都认为，保增长是核心、扩内需是根本、调结构是关键。而之所以把调整结构、转变增长方式作为主攻方向，是从长短期结合的角度来考虑的。短期内要防止经济较快回落，而长期则需着眼于增强可持续发展能力，转变经济增长方式。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调控上作了更为细致的部署。比如，继中央在11月初确定实行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后，此次会议在财政、货币政策方面进一步细化，提出的措施也更加具体，更有针对性。

　　中国国际金融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哈继铭分析，这一政策的细化、延伸强调了抑制盲目倾向：一是对于积极的财政政策，强调增加公共支出的同时，要“优化财政支出结构”，“要注意准确把握政策导向，按照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和优胜劣汰的要求，着重缓解和消除发展的瓶颈制约，切实淘汰落后生产能力和加快产品更新换代，增强自主创新能力和产业竞争力”。

　　二是对于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提出“要发挥货币政策反周期调节和保障流动性供给的重要作用，保证货币信贷供应总量合理增长”的同时，也要求“区别对待，有保有压”。

　　财政政策重在“调结构”，货币政策重在“调总量”，对于这两项政策的细化，意味着中央在对发展的质量上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王建认为，当前保增长，要通过对不合理结构和发展方式的调整与转变来实现。这样才能不仅拉动当前的经济增长，也能为此后的发展奠定基础。

　　而这也在经济工作会议中成为关注的焦点：

　　我国长期存在对外依存度偏高的结构性失衡。因此，会议将扩大内需作为保增长的根本途径，但重视内需并不意味着可以忽视外需。会议同时提出，坚持扩大内需为主和稳定外需相结合，进一步增强抵御外部经济风险能力。这表明政府在刺激内需的同时，并不放弃国际市场，将继续出台扶持出口的外贸政策，以使经济增长的支撑点更为平衡。

　　为促进经济发展，扩大投资规模的政策陆续出台，但中央强调“坚持保持增长速度和提高质量效益相统一，进一步提高经济发展质量和水平”、“坚决防止高耗能、高污染、低水平重复建设，绝不能降低工程质量”，这表明政府在保增长的同时，更要求质与量兼顾，看重经济发展的效率。

　　会议还强调了政府投资带动私人投资的功能，同时提出“拓宽民间投资领域和渠道”，从而有效增强拉动经济增长的合力。在金融领域，政府在发挥金融保增长作用的同时，仍然强调金融监管，这意味着银行为保增长而盲目放贷的可能性将进一步下降，等等。

　　“客观地说，经济的周期性下行，也是我们进行结构调整的有利时机”，王小广认为，保增长应该是保长期的增长，而非短期的繁荣，比起经济数据波动，他更看重通过结构调整来形成中国经济发展的长期竞争力。在他看来，扩大内需，既是应急之策，更是长远战略，把扩大内需的政策落到实处，与调整结构结合在一起，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关键所在。

　　他认为，扩大内需应有四个内涵：其一，加大以公共基础设施和民生建设为主的公共投资，这既有助于消化过剩产能，也有利于消除老百姓的消费隐忧，提振消费信心。

　　其二，扩大消费，特别是增加汽车消费和服务业消费，这有助于提升并优化我国的产业结构。

　　其三，增加自主创新方面的投入。这正是结构调整的核心，有利于实现产业的技术升级，提升我国的国际竞争力。

　　其四，培育和扶持新的增长区域。特别是应把中西部作为新的增长区域，鼓励东部地区的劳动密集型企业向中西部转移。这既有助于提升东部的竞争力，也有助于中西部的开发建设。

　　“对于当前的形势，不要恐慌，应该看到正常的调整，是治疗此前经济失衡的良药”，王小广甚至将当前的经济波动比喻为一场“好病”，“经历了调整之后，中国经济抵御外部风险的能力、增强可持续发展能力和竞争力才会真正增强。”

　　而以深化改革来破除体制上的障碍，为保增长提供体制机制保障，也是受访者的共识之一。“不能因为经济形势严峻而对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和调结构发生动摇，特别是在目前扩大投资的情况下，不要病急乱投医，争上项目，防止传统的发展方式惯性运作”，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教授常修泽认为。

　　“明年的改革，凡是有利于调结构、保增长的就可能会推得快一些；凡是会影响到保增长的目标，影响到企业投资及生产的，就会找适当时机才推出”，权威专家这样告诉本刊记者。

　　民生是根本

　　民生，是这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的一个关键词。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研究员丁元竹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分析说，会议提出“把扩大内需作为保增长的根本途径”、“改善民生作为保增长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着力解决涉及群众利益的难点热点问题”，这些提法都把民生提到了非常高的地位。

　　而较大幅度增加公共支出，实行结构性减税，继续加大对“三农”、就业、社会保障、教育、医疗等重大改革方面的支持力度，加大对低收入家庭的补贴和救助力度，全方位促进就业增长，加快完善城乡社会保障体系，扩大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基本医疗保险和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险覆盖面，积极开展农村养老保险试点，增加保障性住房供给，减轻居民合理购买自住普通商品住房负担等措施，则体现了政府对民生的倾斜。其实，这也正是中央一段时间以来提出的着力改善民生思路的延续和体现。

　　最近，在相继出台的一系列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增长的政策措施中，民生的分量已越来越重。例如，在4万亿元投资计划中，安排了2800亿元用于保障性住房建设，安排了400亿元用于医疗卫生、文化教育事业发展，安排了3700亿元用于农村民生工程和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等等。

　　受访的多位专家指出，要从“大民生”的概念来理解中央的精神，比如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城市轨道交通建设、节能环保工程等，都是为了改善民生，为了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和质量，为了让人们更多地分享发展成果。

　　而这次会议更是将“民生”与保增长结合在一起，在张立群看来，注重民生正是促进经济增长的“扎实一步”，是扩大内需、刺激消费的关键。

　　王小广认为，经济政策的调整要关注人民的根本利益，要兼顾短期、中期和长期利益，才能为经济发展提供持久动力。“只有国家倾力解决百姓生活的难点和热点问题，才能真正打牢扩大消费的基础，使消费成为拉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