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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觉得很窘,脸不知为什么就烧红了,那一刻,我成了一个大人,开始有了大人的心事。
那年暑假,我实现了与她相识以来具有实质性意义的亲密接触,虽然来得未免晚些,却因为长久的酝酿而格外甜美。
我好怕,有一天早上醒来,她已经不在这座城市了。
采写:记者马冀
讲述:辰飞(化名)
性别:男
年龄:29岁
学历:本科
职业:职员
时间:12月3日傍晚
地点:汉口某餐馆
辰飞(化名)特意约我到一间牛排馆,因为他说心情坏的时候就特别想吃肉。馆子虽在闹市,中午人却不多,许是窗外的喧嚣逼住了食客的谈兴,只听刀叉与盘碟交头接耳。辰飞一直没有说话,低头狂吃大嚼,给我大把时间打量揣摩面前这个人。辰飞中等身材,一双超浓密的剑眉让他不大的眼睛显得炯炯有神。
迟到的成人礼 因为我父母工作的原因,我虽然出生在武汉,却是在北方长大,直到读完大学。菁瑕(化名)是我的大学同学,不同班,也不同级,我入学的时候,她是学院派去接新生的代表,高我两届,但因为我早一年读小学,事实上她长我足足3岁。
那天是夏季里最炎热的一天,往年这个时候,秋风已经该起了。坐在校车里,我靠窗,仍止不住大汗淋漓,偷看旁边的她,却是一身清凉的样子,有一股淡淡的清新香气隐隐传过来,我有醍醐灌顶的感觉,瞬间暑气全消,心底有了莫名的悸动。我心慌意乱地看看她,注意到我的目光,她侧过头来对我笑笑,眼神清澈,然后继续看她的前方,那侧面的脸颊,似白玉雕塑,淡然如神仙。
我忽然觉得很窘,脸不知为什么就烧红了,身体起了前所未有的反应。
辰飞脸上现出小男孩才有的羞赧:“我是很晚熟的,大学之前都没有谈过恋爱的,可是菁瑕激发起我的本能,让我几秒钟就爱上了她,直到现在。”
那一刻,我成了一个大人,开始有了大人的心事。我像一个莽撞小子,找所有可能的机会去“偶遇”菁瑕,每次看到我,她都会淡淡一笑,然后翩然而去,留下木雕泥塑一样的我,如被施了魔咒一般呆立原地。
我变得暴躁,又有点疯癫,莫名地就时悲时喜。
我的失魂落魄很快成为大家的笑柄和谈资,我倒不介意。都说女孩子很在乎初恋,其实对于一个男孩子,初恋也是高过一切的。风声很快向外传播,菁瑕的男友,一个高大的学长,毫不客气地来警告我,离他的女朋友远一点。可是这并没有阻止我对菁瑕的追求。
至于菁瑕,我对她表白过。她很认真地听了我的表白,我很感谢她没有笑我,反是很认真地端详我半天,我觉得她的目光,顺着我的眼睛,直入我的心扉。在看了我很久以后,菁瑕淡淡地说:“你还年轻,一切才刚刚开始,好好享受生活,爱情不过是你人生的小小一部分。”
捡来的桃花运
我不知道菁瑕这个话是默许还是拒绝,反正我回到寝室后,几个哥们七嘴八舌帮我解读,但都不是我想听的意思。
我能感受到菁瑕男朋友开始处处设防,因为我能“偶遇”菁瑕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少,大一下学年,功课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化学实验室拘留我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寝室里那张铁床。我仍然念着菁瑕,我并不为见不到她而烦恼,因为她就活生生在我心里,无论醒着还是睡着,无论我吃饭还是做实验。
可能我的诚意感动了上天,一次意外,让我和菁瑕缩短了距离。
那天上实验课,在我的实验台上,留下一枚戒指,男士的,我想是上一节课的某个同学留下。我在校园宣传栏贴了一纸告示,却始终没有人认领,那枚戒指在我的口袋里睡了将近一个月。
有天傍晚,我下课后从实验室出来,看到路灯下修长的身影,那不是我朝思暮想的菁瑕么?她没有一字寒暄,开口就找我要那枚戒指。我交给她戒指,却发现她眼睛里充满了泪水,郁郁地慢慢走入夜幕里。
辰飞的眼里跳动着火焰,“那戒指是他们的信物,她男友掉了也不找,她才那么伤心。”
我很心疼,可是我不敢去追她,我以为是我把她弄哭了。我从没那么惶恐过,觉得骨头都在发抖。
一周后,菁瑕来找我,在海洋公园的欢声笑语中,给我讲了关于那个男生和那枚戒指的故事。现在他们俩完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给我机会。
但我仍觉得幸运,因为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她的小朋友,帮她解决一切生活难题。她不开心时,我负责逗她开心;她生病时,负责送饭拿药;她逛街时,负责拎袋子加指路,她是超级路盲,转个弯就忘了方向。
烧着的电话线 这样的小朋友我也没能做多久,很快菁瑕毕业了,去南方一所大学读研究生。那年秋天,北方特别冷,十月就下起了大雪,我生了一场重感冒,足足病了一个冬天。其实我身体一贯强壮,也许是菁瑕带走了我大半条生命吧。
生病期间,我始终没跟菁瑕联系,我很在乎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毕竟,她比我年长,如果我不表现得够成熟,怎能赢得她的信赖?
开春的时候,菁瑕回母校办户口,特意来看我,很惊讶我的消瘦,我告诉她生病的事,她很生气,质问我为什么不告诉她,并气哼哼地走了,却在我的书包里悄悄放了500元钱。拿到钱的那天晚上,我蒙在被子里,哭了很久。
这500元钱,我没有听菁瑕的话,去补养身体,而是换成了长途电话卡,我希望每一天,都能听到菁瑕的声音,那是我最好的补药,当然,我也有私心,希望多霸占一点她的时间。有时候,在周末我们课业都不是很紧张的时候,电话可以从晚上10点,一直聊到夜里3点。
电话里的菁瑕温柔甜美,全然不是现实中那种仙山隔云海的样子,仿佛我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她温暖细润的脸庞,当然,事实上,我连她的手指甲都还没有碰过。
辰飞清清嗓子,“菁瑕有种凌然不可侵犯的气质,我很怕举动唐突,她一生气就再也不理我了。”
告急的姐弟恋
距离并没有使我的感情越拉越远,相反,两颗心却越贴越近。2001年,我大学毕业的那年暑假,我在菁瑕读书的那个南方城市,实现了与她相识以来真实的具有实质性意义的亲密接触,虽然来得未免晚些,却因为长久的酝酿,而格外甜美。
以后我们关系发展的速度可以用惊人来形容。大学毕业后,我落脚于武汉。2002年,爸爸退休了,我们全家都回到武汉。2003年,菁瑕研究生毕业,也考到武汉一个事业单位工作,一切都向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可是,想不到的是,菁瑕忽然要退却了。
事情真正激化是在去年的五一,我陪她回北方那座城市看望她的父母。起初一家相见欢喜,我也趁机突击求了婚,虽然准岳父岳母很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头,那天晚上,我拥着菁瑕,兴奋得一夜没睡。本来一切都挺好的,临到机场送别的时候,她的妈妈忽然抱住她大哭。在菁瑕百般追问下,她妈妈才说,菁瑕父亲年初查出来有冠心病,她也查出患了糖尿病,要靠注射胰岛素控制,女儿要远嫁,不知以后如何相见。
菁瑕妈妈的话让菁瑕哭了一路,那天飞机也飞得特别慢似的,一块石头压在我心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私下跟父母商量,爸爸没说什么,妈妈不干了:我家也是独子,儿子也不是给别人养的。我知道妈妈话说得重,其实心情和准岳母是一样,不舍得我远离。菁瑕回来后精神一直萎靡不振,爸爸说买的房子交房了,要她去看好定装修,她说事情太多,晚些时候再说,我知道她其实是犹豫了。
两个月后,在我还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策略时,菁瑕提出要回北方发展,我很急,抢白了她一顿,菁瑕掩面而去。
中间有过一段缓和期,让我看到了菁瑕回心转意的希望,但常常她家里的一个电话,就会让她心碎神伤,很久都缓不过劲儿来。我也在做母亲的工作,但最近几个月,菁瑕对我好像越来越不认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可以明显看出她心不在焉,偶尔,从她的电话和短信里,我能猜出她在联系回去教书的事。
“我好怕,有一天早上醒来,菁瑕已经不在这座城市了。”辰飞的语调陡然降到几近私语,他盘中剩下的大半块牛排早就冷了,凝冻的油脂像滴落了一地的蜡烛泪,泛着冰冷的黯淡。
(责任编辑: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