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于2002年考取了吉林大学,接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她很想见见在初中时曾经给予她指导、帮助和鼓励的物理老师,女儿有这份心思,不忘师恩,我作为母亲当然大力支持。
这样,我便抽空与老师联系,打算在附近找家酒店吃顿便饭。
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老师的妻子说什么也不肯出席。按理说,两家曾有段时间来往的很密切,我的女儿自幼就喜欢看书,语文学的很出色,一直得到语文老师的偏爱。可在物理上就有些困难,在初中时,曾拜托过物理老师给她补习功课。那时,由于我的工作很忙,有几次没能按时去接女儿,老师和妻子就亲切地留她在自家吃饭,我们两家一直情谊深厚。
虽然师母一再婉拒,我照样安排了见面,果然只有物理老师独自前来。几年没见,他变化很大,面容憔悴,显得苍白无力。聊天时,我用略带“埋怨”的口气笑着说,“师母应该一起来嘛。我女儿的成绩可有她很大一份功劳呐。”物理老师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脸上露出勉强的微笑,我马上感觉到那份难以言表……究竟是什么事呢?
带着这个疑问,以叙旧的名义,我敲开了物理老师家的房门。眼前的那位女士让我惊呆了,她面如土色,目光呆滞,发根处全是白色的,发梢则已经泛灰,体态消瘦,弯腰驼背,站在我眼前的,活脱脱是一位老妇人。我半晌才认出这就是物理老师的妻子,怎会这样?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上10多岁啊……见到我,她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还没等我开口,她已经泪流满面。
待情绪稳定后,她开始向我讲起参加集资入股分红的事。
那是1999年,她经好朋友介绍,将家里多年节省下的积蓄10万元钱,以月利率10%的约定交给了吉林市一家当时非常有名的私人企业,年底就分到了1.2万的红利。尝到了这个甜头,第二年,她又拿出自己的积蓄2万元,和亲友们一起凑足了5万元交给了这家企业,可到了年底,红利并没按期拿到手。一开始,她还不太着急,心想:这么大一家企业,难道还会赖人的钱?直到2001年孩子考上大学急需用钱,她才不得不三番五次从省会长春市奔赴吉林市那家企业要钱,却一次次吃“闭门羹”,跑的腰也酸了,腿也软了,人也瘦了,心也凉了,她心想:利息也不要了,只要退回本钱就行,可是答案依旧是:不可能……
得知本钱打了水漂,她如雷轰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在背地里独自一人时以泪洗面,在丈夫面前还得强颜欢笑。丈夫患有严重的心脏病,曾经病危,皆因抢救及时才保住了性命,怎能受得起这个刺激。她一个人扛着巨大的心理负担和债务负担,久而久之,身体越来越坏,视力越来越模糊,终于有一天无法工作,只得请病假回家休息。本来她所在单位的效益就不好,病休的话,每月的工资只有300元钱。屋漏偏逢连夜雨,亲友们为了讨要当时入股的钱,三不五时找上门来,她和丈夫每月的工资加在一起还不足2000元钱,只能用这笔钱来应付亲友,还得好话说尽,赔尽笑脸,才能了事。
在2001年6月初,她的公公因患脑血栓住进了医院,儿子在8月又接到了武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两件大事都需要钱。她无法再向亲友开口告借,又无从筹款,急得彻夜难眠,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症……
她告诉我:现在已经恢复得不错了,家里的活自己都能料理了。她苦笑,“看去年那样,好像都活不到今天了。”我埋怨她不让我帮忙。她肯定地回答:“不能再欠债了,就是你不着急让我还,我心里也不安呐。”
2006年正式退休后,她每月能拿到近1000元的退休金,住的房子还是老式的两居室,连客厅都没有。所幸儿子很争气,半工半读,不需要家里供养,成绩优秀,现在已经公派到加拿大攻读博士学位。儿子经常打电话安慰和劝诫他们二老:“不要为我担心,缺钱不要紧,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你们的健康和家庭的和谐是最重要的,可不要再相信那些不正规的非法集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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