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人造棕榈岛的亚特兰蒂斯豪华酒店
资产大幅缩水、房地产市场低迷、银行放贷停滞、大型项目停工、大批工人失业……金融危机寒风频吹，迪拜的经济泡沫正在破灭。
昔日海湾地区国家争相效仿的经济典范，如今成为随时可能发作并扩散到其他地区的“毒瘤”。
衰退前的盛宴
热钱逐利而来
房地产业入冬
市场环境恶化
“健康的调整”
衰退前的盛宴
1910年，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死去。欧洲9名君王齐聚英国出席他的葬礼，其盛大程度曾惹惊叹无数。
然而，一名英国贵族在葬礼结束后却说：“所有标记我们生命河道的旧浮标都被冲走了。”美国历史学家芭芭拉·塔奇曼描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说，“爱德华七世的葬礼标志着战前时代的消逝”。
去年11月，一场耗资2000万美元的庆典在迪拜举行。盛会极尽奢华，各路明星云集，烟花盛放，连太空中也清晰可见。
这是阿特兰蒂斯度假酒店的开业典礼。酒店造价15亿美元，位于迪拜巨大的棕榈树形人工岛上。庆典发起方说，此举目的是向世界展示，迪拜是梦幻之地，是超一流的享乐胜地。
但不少与会宾客却感觉犹如参加爱德华七世的葬礼。烟花盛放时，迪拜不少过度举债的资产正大幅缩水，没人能够预知前景。
阿特兰蒂斯度假酒店开业典礼几天后，酒店开发商阿联酋房地产巨头纳赫勒集团宣布，为应对目前市场状况，集团将裁减500个工作岗位，大约相当于员工总数的15％。纳赫勒集团是迪拜主要的房地产开发商之一，它开发的地标性建筑包括3座棕榈树形状的人工岛，以及依照世界地图布局填建的“世界岛”。
黎巴嫩投资商说：“纳赫勒集团在烟火上花了2000万美元，却没钱付给自己的员工，这真是场灾难。”
“悲剧正在酝酿，”迪拜最大房地产开发企业的一名高管人员对美国《新闻周刊》记者说：“许多人会受伤，许多梦想终将破碎。”而这不仅限于富人和投机者。大批失业的外籍工人返回家乡，尚未完工却已停工的摩天大楼伫立在阳光炙烤下。“你见过沿地平线排成一排的船只吗？”这名地产高管说：“它们满载着没人要的钢材和混凝土困在那里。”
又一个时代的“旧浮标”似乎将被冲走。
热钱逐利而来
虽然“迪拜繁荣，世界就繁荣”的说法有些夸张，但人们很难将二者剥离开来。这个阿联酋城市的国际贸易比全球其他任何地方都多。
迪拜就像一块特制的磁铁，吸引着来自全世界寻求最快获益、最高利润，且在利润消失时能够迅速转移的热钱。不少热钱来自附近的阿拉伯产油国，更多的则从伊朗、印度、俄罗斯、欧洲、美国和世界各个角落流入。
1995年到2000年短短5年时间，迪拜人口增长25％。2008年，迪拜人口达160万人，其中大部分是外国人。从保姆到高管，这些人活跃在迪拜社会各个阶层。花旗集团经济学家穆什塔克·汗说：“外国人涌入迪拜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当地基础设施的发展速度。”
迪拜允许外国资本投资房地产市场，导致房地产业日趋繁荣，也令迪拜的抵押贷款规模迅速膨胀。
至少过去10年内，投资房地产在这里如同一场全民运动。迪拜的房屋和公寓价格仅2008年第一季度就上涨43％，其中还包括不少尚未建成的期房。银行抵押贷款获取容易，炒房者在购房后几周，甚至几天内就可获得丰厚利润，而这些甚至发生在首次月供开始之前。
每个人都想参加这场游戏。“员工们不再专心工作，”一家地方运输企业总裁抱怨说，“他们都想用低于一成房价的首付额买房。”
昔日的漫漫沙漠如今已变为水泥森林。截至去年6月，迪拜有390万平方米在建办公用房，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城市都多。迪拜著名的硬石餐厅1997年修建在一片空地上，现在俨然已成为文化遗迹，人们热烈讨论是否要拆掉这个餐厅另建一座高楼。
一些迪拜高层财政官员曾预言，泡沫正在形成，应尽可能确保迪拜资产的多元化。但随着油价继续攀升，越来越多的热钱涌入迪拜经济，迪拜人不再担心会遭受经济危机。迪拜加速繁荣，油价飞涨带来的暴利似乎将无休止的延续下去。
房地产业入冬
“他们说，不可能在海上建造一个人工岛屿。我们却说，历史正在被创造。什么是下一个不可能？”类似广告语在迪拜不难看到。然而，在这座梦想没有极限的城市，下一个“不可能”正是经济“泡沫”破灭。
几乎没有人对油价大幅跳水有所准备，但转眼间，油价跌至2008年夏季油价的三分之一以下。渣打银行经济学家玛丽·妮古拉说，迪拜经济与世界经济并非绝缘。
随后，迪拜部分地区的房屋价格几乎下跌一半，抵押资金完全冻结，不少大项目暂停或被取消。《新闻周刊》报道，艾马尔房地产公司2008年的股价下跌了80％，其计划建造的世界最高摩天大楼“迪拜塔”的豪华公寓价格也随之下降40％。
汇丰银行去年12月初发表的一份报告说，今年10月间，迪拜平均住宅价格下跌4％，高级住宅价格下降了19％。而由于资金调度困难，这一趋势还将继续下去。美国《时代》周刊去年12月报道，迪拜购房首付比例已从11月的10％大幅提高至40％。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报道，受全球金融危机和石油价格下跌的影响，海湾国家正在兴建的诸多大型建筑可能成为“烂尾楼”。
迪拜的富人也开始手头拮据。“朱美拉棕榈树岛”上一家正对阿特兰蒂斯酒店的地中海式别墅的主人去年12月把这座别墅的售价从490万美元降到313万美元，还随房赠送他的宾利车。“我们这位客户的钱都套在股市里了，他极需资金维持生意，”地产经纪人安东尼·杰里什说：“但还是没人买这座房子。或许我们应该单独出售那辆宾利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房地产市场突然转向，导致各大银行收紧放贷，提高首付和贷款利率，进一步加速迪拜房地产业步入寒冬。
市场环境恶化
一些分析师指出，由于迪拜房地产业从未经历过消沉期，迪拜经济可能会因此陷入混乱。贷款股票价格和贷款指标表明当地经济正在在急剧下滑。
在法新社列出2008年全球20个最“熊”市场中，迪拜ＤＦＭ指数以72.4％的跌幅位居第三。《时代》周刊去年12月报道，迪拜抵押贷款利率从7．5％上升至9％，迫使投机者低价售房。
全球经济衰退使迪拜丧失大量外国游客和消费者，让这个依赖旅游等行业发展经济的地方在最需要收入的时候蒙受着巨大损失。
迪拜著名的黄金市场也一片混乱。一家黄金店主人费罗兹·莫昌特说：“不仅金价在下跌，一切都无法预测。”
有关迪拜将售出阿联酋航空公司大额股份的传言不绝于耳，这家航空公司在迪拜与外界联系方面的作用至关重要。对老百姓来说，商业文化建立在内部交易基础上，因此，官方对这一传言的否认几乎没有可信度。
迪拜企业大规模解雇外籍工人的行动同样影响着菲律宾、肯尼亚和印度等国的城镇街巷。成千上万从那些地方前往海湾的外籍劳工将默默离开迪拜，返回起点，他们的迪拜梦终告破碎。几乎没人抱怨，因为这些外籍工人的工作邀请本来就可以随时撤销。
更危险的则是信心缺失。冰岛宣布破产后，关于同样大举外债发展经济的迪拜即将遭此厄运的传闻愈演愈烈。黎巴嫩房地产经纪人吉尔伯特·巴兹说：“不少人担忧，发生在美国的事情也会在这儿发生。”
仿佛是加重不安情绪，迪拜海滨去年11月突然满是粪水。大多数迪拜建筑的污水都通过卡车运送到污水处理厂。但由于路途遥远，不少卡车司机为节省时间而将粪水倒进下水道，导致粪水直接流入海里。
“健康的调整”
投资者的担心不无道理。
由于原油储量不丰，迪拜近年来大力发展房地产、旅游和金融，希望借助多元化经济政策将自己打造成海湾地区的观光和金融中心。“不靠石油，靠奢华建筑和娱乐项目”，成为迪拜发展经济的基调。但是这些超豪华项目耗资巨大，迪拜政府及其所属的开发公司必须倚仗全球债券市场筹措投资资金。
“迪拜政府及其下属企业虽然有800亿美元债务，但同时也拥有3500亿美元资产，”艾马尔房地产公司总裁穆罕默德·阿巴尔说：“因此，我可以直截了当地说：迪拜政府能够，也一定会偿付其到期债务……在迪拜，我们是现实主义者，也是乐观主义者。”
阿巴尔没有透露具体细节，比如这些资产的折现力及评估基础等，分析师也就难以判断阿拉巴究竟有多乐观。不过，花旗集团经济学家穆什塔克·汗在一份关于海湾地区经济形式的报告中说：“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关注迪拜的资产和债务，而是继续前进，调整现状。”
为提振市场信心，阿特兰蒂斯酒店开业庆典几天后，迪拜宣布成立一个由阿巴尔为首的“顾问委员会”。为了打消听众和世界的疑虑，阿拉巴去年11月在迪拜国际金融中心一个论坛上承诺，委员会将确保透明度。
阿拉巴说，阿联酋中央银行去年9月和10月向金融系统注资327亿美元。两家国内最大的抵押贷款公司11月实行国有化，迪拜3大地产开发商将采取联合应对措施。这三大开发商掌控着迪拜70％的房地产市场。阿拉巴说，目前迪拜房地产市场的崩溃是“健康的调整”。
但不少迪拜居民说，他们想要一个喘息的机会。事实上，这座城市本身也需要从危机中歇口气儿。但是，迪拜已经不太可能毫发无伤地度过这段经济低迷。昔日的迪拜已经变了模样。郭爽（新华社供本报特稿）
《变形金刚2》送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