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家骧：名利淡 情谊浓

　　美国华侨进出口商会会长的中国心

　　吕家骧：名利淡 情谊浓

　　文/本刊驻美国特约记者 胡思升

　　2009年年初在纽约举行的应接不暇的迎春晚会中，美国华侨进出口商会主办的堪称最具特色——不仅仅是精致的菜肴，不仅仅是歌舞的献艺，也不仅仅是贵宾的众多，包括中国驻纽约副总领事周立民的出席致贺，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主持人的儒雅风度。

　　人们发现，吕家骧发表完简要的致词后走下讲台，没有在主桌就座，却到旁桌坐下。商会的第一把手，主动把标志社会地位和荣誉的主桌，让给商会其他领导人和政商名流。这也许是一件小事，但并非偶然。正是由于吕家骧的谦让品格和领导才能，使他连任七届美国华侨进出口商会会长，至今推辞不掉。

　　这位有儒商美誉的吕家骧，在美国商场之内早已得心应手，众望所归。14年前他被推上实力非凡的美国华侨进出口商会会长的高位，既是特殊的荣誉，更是无言的考验。

　　吕家骧是念过书、当过教授的，深谙“峣峣者易折”的道理。连任14年美国华侨进出口商会会长的他，深有所感地对记者说：“有容乃大，心胸要开阔。当了会长，不要以老大自居，不要牢记别人的缺点。要像中药的甘草，在方方面面中起中和作用。”他对自己约法三章：会务要争先，排名要后退，照相要靠边一点。“甘草”的作用潜移默化，似乎不轰轰烈烈，却把他领导的商会引入了一个少有争权夺利和派别之争、溢满谦让协商之风的和谐港湾。

　　如果有人认为这位谦谦君子只是个息事宁人的和事佬，少有作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首倡邀请五大使面对面交流

　　浏览吕家骧的简历，会发现他的人生历程丰富多彩。他在台湾师范学校念过几年书，继之进入中兴大学研读法律，毕业后到台湾掌握进出口大权的“中央信托局”工作。1968年，遵照父训，吕家骧告别台湾到美国留学。他靠打工赚学费，从在餐厅收拾盘子做起，直到在新泽西州迪根斯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取得硕士学位。

　　一个人的视野与其经历是密不可分的。吕家骧从台湾到美国就学，学成后开店从商，坐地赚钱，悠悠自得。平地一声雷，中国大陆的改革开放，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新形势和新前景。但在当时，吕家骧所在的美东地区，广大华商对大陆的相关政策，既有所了解，又有所疑虑。吕家骧见机大胆创议：筹划一次华商与中国五位大使的面对面会见，坦诚交流。创议绝对一流，但不少人怀疑吕家骧的能耐到底有多大：“请来一个大使恐怕比较现实。一下子请五位大使，能行吗？”

　　吕家骧举重若轻，亲笔展笺，力陈理由，向五位大使诚情邀请。让许多人跌破眼镜的是，中国驻美大使李道豫、驻联合国的李肇星和陈健两位大使、驻纽约总领事张伟超大使、联合国副秘书长冀朝铸大使，堂堂五位中国高级外交官，异口同声地回复说会准时出席并即席致词。信息传开，各方华商争先恐后购买入场券，400多个席位爆满。买不到票的人向吕家骧求情，得到的只是一个风趣的回答：“谁叫你前些日子不相信我的话，不肯买入场券哩。”

　　邀请五位中国大使与华商当面交流，这不能不说是吕家骧的眼光独到；而中国大使的联袂赴会，则是外交官的嗅觉灵敏。吕家骧的这一首创，创造了一个海外民间商务团体与中国五名高级外交官的直面交谈，造成轰动，传为美谈。

　　为中国最惠国待遇据理力争

　　中国为争取美国向中国无条件提供最惠国待遇，奋斗了好多年而未能如愿，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美国的态度。特别是美国会中的一部分议员不表态支持，或者借“人权”问题压制中国。

　　吕家骧在美国多年，成了美国公民，也熟知了他的居住国政治生活如何运作的诀窍。灵机一动，吕家骧又一个倡议：发动并带领商会领导人到美国国会所在的华盛顿，向代表各选区的美国议员说情。议员们靠选票，这是美国的国情，因而不能拒绝选民的到访。

　　吕家骧说服大家：“我们是华裔，但我们也是美国公民，有权向民意代表表达我们的观点”，于是一呼百应。德高望重的侨领如商会创办人兼名誉会长陈本昌，商会另一位名誉会长、“珠宝女皇”魏文华，纽约大学政治学系终身教授熊玠等，18位华人精英，备好英文说帖，联合前往首都华盛顿，分3组会见纽约、新泽西、康乃狄克特3个州的议员。按惯例，对方先由幕僚长接谈。不要小看政治家们的幕僚长，吕家骧解释说：“幕僚长对议员的日程安排、演讲稿起草乃至抉择取舍，影响力和实际权力并不小。”

　　那次，一位幕僚长会见了吕家骧。听着听着，幕僚长“开火”了：“中国使用监狱的犯人制造产品，这是侵犯人权。”温文尔雅的吕家骧没有“接火”，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您也知道，美国的监狱好像有人权，犯人们吃喝不愁、打球娱乐，什么活都不干，养得肥肥的、懒懒的。可这一切，花的都是纳税人的钱。请问：把犯人关进监狱，目的是什么？”幕僚长一时答不上。吕家骧单刀直入：“一是惩罚，因为他们犯了罪。二是隔离，不让他们继续做坏事。三是再教育，通过劳动生产学一技之长，出去后才能做一个好公民。”间接的回答，有时是最好的回答。幕僚长倒是蛮可爱的：“谢谢你给我上了一课！”

　　这一系列的说服行动，难能可贵。时任中国驻纽约总领事的张伟超深受感动，致函吕家骧会长：“欣闻贵会为争取美国向中国无条件提供最惠国待遇，不辞辛劳，及时带团专程前往华盛顿游说国会议员，晓以利害，据理力争，深感钦佩，特致函以表敬意。”

　　庆贺香港回归洒出一腔热情

　　香港回归，让一切深知祖国过去备受屈辱的炎黄子孙，难掩内心深处的沸腾。吕家骧知书、知史、知理，他挺身而出，担当纽约华人庆祝活动的筹备和领导工作，一身兼数职：副总干事、筹款组组长、财政组和联络组成员。

　　他还主动出任《庆祝香港回归特刊》总编辑。在编后语中，他深情写道：“香港的回归是中华民族跨世纪的大事，各项活动必将列入历史文献。本特刊将是美东各界庆祝活动最完整的记录，弥足珍贵，值得收藏保存。”

　　为什么？他又写道：“一百五十余年前，清朝衰弱无能，在洋枪大炮的胁迫下，将香港、九龙和新界割让给英国。现在是20世纪尾声了，中国强大了，终于不费一兵一弹，通过谈判，将香港收回。凡是中国人，不论在大陆、香港、台湾或海外，都应庆贺。即使是持有不同政治理念的人，也不会反对中国领土归还中国。”

　　深沉的民族情爆发出空前的壮观。为了欢庆香港的回归，吕家骧共筹得38.6万美元，举办了三大活动：千人餐会，纽约林肯中心盛大文艺演出，百老汇大道43辆花车大游行。庆祝活动在主流社会面前展现了华人团结的新面貌。吕家骧当然辛苦劳累，但又有什么能比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尽一点力而感到内心深处的莫大欣慰呢！

　　执教十二年传授中华文化

　　吕家骧的儒雅风度，来自多年的寒窗苦读，也来自在美生活后的执教生涯。有人称呼他为教授，那是他长期教书育人而得到的尊称。

　　他长达12年的教书历程中，最后一段（1975—1988年）是在威斯里安学院讲授中国文学及中国书法。威斯里安学院是一所名牌贵族学校，学生多为富家子弟，学费与哈佛、耶鲁相同。吕家骧回顾他的教学生涯，对记者说：“这段经历使我受益匪浅。从学校这个小小的切入口，我品味到了中美两国文化的差异，懂得了从对方立场看问题的重要性。要在一个国家立足，了解这个国家的文化和社会心理是相当重要的。”

　　他讲了一个小故事：一次上课，一名学生跷腿放在课桌上，他当众训令这名学生把腿放下来。学生告状到校方。副校长请吕家骧共进午餐，说：“你的目标是对的，但方法不妥。学生是我们的重要顾客。要使学生满意，除了教好课，还要懂他们的心理。”

　　下一次，学生故伎重演，吕家骧没有当面发作，而是下课后请学生留下来。他拍拍这个青年人的肩，征求其对教学的意见，最后说，跷腿影响不好。这位看来爱面子的学生马上自我下台阶，说:“睡眠不好，累了才跷腿。今后不会再这样了。”

　　这样的小故事不胜枚举，诸如女学生带爱犬上课，学生上课喝咖啡吃口香糖等，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

　　奇妙的是，吕家骧教中国书法，洋学生的成绩甚佳。他用的教材是陈之迈和蒋彝两位先贤以英文写的有关中国书法的名著为基本教材。也许，这和他父亲在台湾教过美术有关，或者和他父亲在北京时曾向齐白石学过艺有关，否则，威斯里安大学的东亚研究年报的刊头《东亚年报》四个大字，怎么会请吕家骧题写呢！

　　他的中国情依然笃深

　　吕家骧对故国乡土的一往情深，不是即兴的浅浅。上世纪30年代，他在天津出生；日军侵华后，他随家人逃难到西安；抗战胜利后，他返回北京，在那里读书到初二。40年代末，14岁的吕家骧随父亲全家迁往台湾，一呆就是20年。1968年吕家骧到美国留学，继而从商，一直没有回过大陆。

　　1978年，中国大陆刚刚宣布打开她沉重的大门，吕家骧就迫不及待地携妻回乡。他们绕香港，走过罗湖桥，直奔京津。30个春夏秋冬的依稀别梦，蕴积了多少思念和向往，但是，吕家骧从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度跨海而来，却发现他的故国是那样贫穷和保守：吃饭要粮票，进友谊商店只收外汇券，出租车也找不到……但他并没有丧气。改革开放的战略决策和亿万同胞的震天豪气，赢得了吕家骧和海外侨胞的信心。从此，特别是吕家骧担任美国华侨进出口商会会长之后，他每一次踏上祖籍国的土地，都切切实实地体会到她的变化、她的发展、她的崛起。

　　近年来，吕家骧的足迹遍及大陆众多省市。此时此刻，他的身份已不再是一名观光客或旅游者，而是美东地区的著名侨领和杰出华商。2001年，全国政协邀请的美国杰出华人访华团，由美国华裔各行业的精英组成，包括警政、司法、电讯、财经、贸易、航运、地产、渔业、餐饮、社会公益等诸方面的人才，大家共同推举吕家骧为访华团秘书长。而历年由美国华侨进出口商会组织的访华经贸投资考察团，则更是每次都推举吕家骧任领导职务。考察团所到之处，中国各省市的负责人均与其亲切会见，友好商谈。2007年6月20日，国家主席胡锦涛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会见了第四届世界华侨华人社团联谊大会的全体代表，吕家骧作为美国地区的代表也参加了会见。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尽管吕家骧已是“古稀之年”，但身体仍然康健，才思依旧敏捷。他再三表示要让贤给年轻一点的人，但能否如愿，还要看美国华侨进出口商会下次的改选。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不论吕家骧是否再次连任，他的中国心依然滚烫，他的中国情依然笃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