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视角”系列之六：“百年觉醒 五四今昔”

　　张鸣：刚才主持人说我正在做五四，不错，我正在做五四。

　　我以前做什么研究，它的动机就是好玩，但五四不一样，说实在的为什么要做五四呢？就是它有点让我难受。以前学生们对五四抱有过分浪漫化的想象，这让我很难受。现在不浪漫化了，好多人变成一股脑的抨击五四，我觉得也很难受。

　　于是我就在做这个题目，就像吴强先生讲的，实际上五四细分上是三个踪迹：一个是新文化运动，还有一个街头抗议，还有一个是社会改造。这三个层次的东西是不太一样的，我们一般是把政治运动跟五四的抗议设了一个标志，合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它的意义没有后来被理解的那么大，如果没有五四新文化运动，学生们一样会上街抗议。其实当年，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是1915年日本提出不平等条约的时候，那时日本打算对中国动武。但到了1919年的时候，日本改变了对华政策，一战结束，我们也算是战胜国之一。国家的外部环境已经好多了。

　　但是为什么偏偏那时候学生搞运动？这跟当时国内政局有关，你知道吗？一战刚刚结束时，中国人是很兴奋的，觉得我们是战胜国，可以扬眉吐气了。但是一去参加巴黎和会时，才发现原来我们只是三等战胜国。日本继承德国在华殖民地，继续抢我们的地盘。所以你想，很多国人心里是很憋屈的，需要发泄。

　　但“新文化运动”是传统，这个没错。比如说大学教育，我们知道中国的现代大学教育繁盛是五四之后。五四之前，要想谈中国哲学，要从三坟五典开始讲，孔子、老子的东西还没出现呢！今天讲孔子、老子那是五四之后胡适他们搞出来中国哲学史以后的事情，以前的历史、文学不分，根本不像后来大学的学科分类。可以说，中国现代大学教育繁盛始肇于五四。所以我反对乱批五四运动。

　　但是我们要知道五四有个问题，就是政治运动的问题，它赞扬个性、倡导科学与民主，当时大家都非常喜欢王尔德和易卜生的戏剧，因为他们的戏剧张扬个性，推崇个人自由。但是到了五四政治运动发展到高潮以后，有大量对个人自由、个人权利的侵犯。但后来的人即便是胡适，后来也没有反思到这个层次上，为什么这场运动会对个人权利造成这样的冲击？没有反思清楚。

　　其实五四是个具体的运动，也有一些抽象的意义，但我们需要认真地研究，仔细地辨析。不要一会儿拥护、一会儿反对，我觉得这样都不好。

　　谢谢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