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视角”系列之六：“百年觉醒 五四今昔”

    五四提供一种土壤，让所有的主义进行竞争、实践，然后慢慢影响主流政治

　　许知远：说到《潜伏》，军宁你怎么理解？

　　刘军宁：我对《潜伏》中夫妻关系的刻画印象比较深。

今天我们坐在这里回顾五四、探讨五四，至少我个人是出于对当下的关怀来关注它的。我们在五四获得了一些私人的自由，比如说夫妻间的关系，很多青年人想重新调整婚姻关系，因为这两天我也刚写了一篇文章，我就在想这个问题。

　　五四运动反对的重点，在于它反对儒家的三纲五常，家常兄弟的关系把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包进去了，但我们可以看到在五四之前中国人所有的关系都是在一种统治关系之下，比如说夫妻之间、父子之间、君臣之间，都是无条件的服从，这种关系在五四中成为了第一个靶子，很多人都不是从打破父子关系开始的，最方便打破的就是夫妻关系，开始追求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有些东西需要给人一个口号，告诉青年人恋爱自由，不需要学者为他论证，我们会发现历史上这些口号起到了非常神奇的作用。

　　回到今天来看，我觉得中国的三纲，基本上有两纲已经不存在了。从法律上来讲，父子之间、夫妻之间在法律上取得了平等的地位，他们不再是统治被统治关系了，在城市里面大部分也是这样，在农村也越来越是这样。所以在中国三纲现在只剩下一纲，也就是君臣之纲依然存在。所以今天反思五四，反思中国社会从部分的伙伴关系走向全面的伙伴关系，在今天应该把剩下的统治关系更加凸显，然后一旦有机会的话使每个中国人实现更加平等的，在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形成一个伙伴关系。

　　许知远：想继续问下吴强先生，学生是在20世纪初社会运动非常重要的一个角色，你刚才讲到五四是现代的运动，那么如何区分传统运动和现代运动？

　　学生是20世纪初才出现的一个群体，他们在运动中应该怎么理解？

　　吴强：我刚才发现了“自由”这个话题，其实这才是五四运动的核心。张老师刚才谈到五四运动中的一些反自由的行为，几位老师都谈到了其社会革命的意义、社会关系的变化。

　　从社会运动的本质来说，从欧美的社会运动历史来说，社会运动的天然合法性就在于自由的张扬，自由或者权威是它唯一的一个目的。换句话说，在社会运动中，任何的行为，哪怕是暴力，都属于社会运动的一部分，都是具有其意义的，哪怕是在社会当中对个人自由的一种侵犯，实际上这是社会运动本身一种自由的体现。极端一点讲，比如说在泰国的社会运动当中街头的两种暴力的冲突，在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农民和市民阶级两种社会运动组织的冲突。再极端一点讲，68年欧洲社会运动的极端学生暴力。

　　这些都是一种社会运动的天然组成部分，并形成对主流政治一种动力性的改变。换句话说今天评价五四运动的意义，就在于，五四运动是中国后来一切革命的来源、像法国大革命也是一样，法国大革命第一，推翻了一个封建的王朝。第二，确立了人的基本权利。第三，将以这种手段改变主流政治的做法合法化，以至于成为今天人类社会共同的遗产，而且很多年一直都起到很大的作用。法国大革命带来一种天然的合法性，才使得拿坡仑篡位之后不敢废除人民的基本权利，法国各个方面的发展都在不断的进行，才有了后来20世纪后政治的发展。更不用说韩国和泰国，我们知道的例子，我们都可以找出这种政治遗产的存在。

　　换句话说，任何社会运动都是世界社会运动的一部分，包括五四运动，其实我们看到五四当中有很多种主义，无政府主义、军国主义、社会主义等等，只是提供一种土壤，要让所有的主义进行竞争、进行实践，然后慢慢影响主流政治。

　　秦晖：我觉得关于三钢的话题很有意思，首先这三纲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实际上早期的人到现在都有一个共识，三纲这个表述是韩非子的。儒家其实早期从来没有过这种表述，只是到了董仲舒时代才有的，这个君臣大义都是两面的，君对臣怎样、臣对君怎样，如果君对臣不怎么样臣是可以对君不怎么样的，而到了韩非子时才提出即使君对我不怎么样我也不能反对的概念。

　　我觉得其实儒家不要把它看的太神秘，其实它最早就是从家庭伦理中推出的一种社会规则。我觉得一种成功的制度都是要考虑人们都是自立的，如果君对臣不好怎么办，如果父对子不好怎么办，单向的服从那是很不好的。其实老说人之常情，甚至是动物界的，不用说至亲骨肉，实际上亲情起的作用本来就比较大。我们都知道，虎毒不食子，有人说西方人对伦理是不抱希望的，因此系情于伦理的制约。我说即使西方也没有在家里提出民主选举，也没有提出对父权要实行三权分立，因为一般来讲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当然也有不爱的。我是不赞成包办婚姻的，但我还是赞成孩子在这个问题上还是要多听听父母的意见，因为父母对下一代不会不好。

　　真要讲三纲的话，君臣之纲当然要比父子之纲不合情理的多。君臣不同于父子，君臣就是朋友，他对你好你就对他好，他对你不好那你就可以对他不好。儒家的观点，父子关系比君臣关系好。像这样的观念老实说在先秦时代是非常流行的，只是到了秦以后才有了相反的说法。为了皇上我可以卖爹、卖娘，可以六亲不认，老实说如果说历史上存在着所谓的“儒法斗争”的话，这两者可能就是核心。

　　经过革命以后，刚才刘军宁说这个革命还是起了非常大的作用，至少在前两个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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