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蒲朝珍80寿辰时拍摄的全家福（翻拍）

蒲朝珍老人

8月21日，蒲朝珍的女儿赵素群（左一）在三台县家中，为母亲（右二）表演川剧

　　尽管曾遭遇过万般欺凌差点丢命，但她依然善待这个世界和世上的每一个人；尽管一生充满坎坷，但她一生都在行善积德，以至于每次磨难之后她都能安然无恙，正像她说的“好人一生平安”。如今，这位有着旧社会童养媳凄惨经历的女性已经93岁了，写满岁月沧桑的脸上洋溢着乐观的笑容。

　　四世同堂70多口人的兴旺家族，让老人很欣慰也很满足，她说自己争取活到100岁，完成五世同堂的“宏伟目标”，她还说想在有生之年坐飞机去一趟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深圳。

　　老人名叫蒲朝珍，家住绵阳三台县。8月21日上午，天高云淡，阳光里飘着柔软的风，本报“人间正道是沧桑”专题报道组记者驱车前往三台县，采访这位耄耋老人及她的家庭。

　　听儿女们说有省城的客人来访，老人特意换上了印有红色暗花的绸缎衣服，并一大早吩咐儿女们张罗好菜款待客人。中午12点30分，记者抵达老人家，老人率众家人迎了出来，没人搀扶，老人身板硬朗，动作敏捷，她整整衣服，面带微笑跟记者握手：“稀客！稀客！肯定饿了？快进屋吃饭……”老人牵着记者的手走进了饭厅。她的手温暖、有力，听她女儿说，老人现在都还帮人“捏骨提背”，因为她懂一些土医术。赵家的故事，就从这位老人开始。

　　妻子两次“童养媳”的悲惨经历

　　岁月流逝，越是久远的事老人越记忆犹新，时常教育后辈要珍惜幸福生活，要靠勤劳致富，要走正道，“这是‘忆苦思甜’教育。”

　　老人的童年很凄惨。她出生于三台县火连山半山腰上，在这个与世隔绝的落后小山村里，女孩的命运是卑贱的。蒲朝珍出生后两年，重男轻女的父亲便将她作为童养媳交给了本地一王家，“10岁的我不仅要干重体力活，还要经常被打骂，吃不饱穿不暖，被他们折磨得简直不成人样，”蒲朝珍说，有天被毒打得差点死去，苏醒过后，她流着屈辱的泪水，忍着剧疼爬回自己家。当她病情稍稍好转，她又被狠心的父亲交给了当地一杨家，“杨家虽然对我没那么凶，但不久杨父离家出了远门，我被再次赶出杨家。”

　　直到16岁那年，骨瘦如柴遍体伤痕的她下嫁到赵家。贫穷的赵家人对苦命的蒲朝珍很好，她的身体渐渐康复。22岁那年，蒲朝珍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然而，孩子才11个月大，丈夫为躲抓壮丁被迫挑着孩子，带着蒲朝珍来到了南峰寺（今永宁乡）生活。直到1949年解放后，蒲朝珍家分得了田地，才改变了之前祖祖辈辈租田的历史。

　　“积财不如积德。”老人一生乐善好施，尽管当时生活艰苦，时常得靠盐场的好心人接济，但蒲朝珍依然喜欢尽自己的努力帮助别人。一次，一个乞丐经过她家门口时晕倒，蒲朝珍叫人将其抬进家里，从盐场要回一碗米汤，煮了家里唯一的一个鸡蛋。蒲朝珍还从公公婆婆那里学了不少土医术，

　　经常用草药为邻居治病，从来不收一分钱。

　　女儿飞到北京的金凤凰

　　大女儿赵素春是蒲朝珍的最爱，说起她，老人一脸幸福和自豪。1959年，赵素春如愿考入中央戏剧学院，成为当地第一个女大学生。“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母亲可高兴了，逢人便说我家闺女考上大学了，而且还要去北京。她还特意邀人来家吃饭，以示庆贺。”

　　赵素春自小就聪慧，“我容易接受新鲜事物，”今年70岁的赵素春老人说，她常常端着小凳子去看场镇上的演出忘了回家。一次，她被戏班拉去演了一场《刘胡兰》的戏，第一次扮演刘胡兰的她居然让台下观众哭声一片，从那之后，她迷恋上了戏剧。

　　1961年暑假，在北京读书一年的赵素春回到了家乡。当地人追星一样从四面八方

　　赶来，围着山沟里飞出的第一只金凤凰问“你见到了毛主席吗？”

　　赵素春只有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给乡亲们讲述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毛主席的经过。1959年国庆十周年，赵素春作为中戏仪仗队一员被安排在天安门脚下，“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到毛主席，我当时真的热泪盈眶。”在赵素春的记忆深处，跟周总理的两次亲密接触更是弥足珍贵。1969年12月31日晚上，时任中戏副院长的李伯钊带着赵素春等学院优秀团支部书记到人民大会堂参加联欢活动。赵素春回忆说，“周总理竟然落座到了我们的桌旁。他回过头来笑眯眯地望着我，还问我家住什么地方，我兴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脚没地方放。周总理还鼓励我要好好学习，将来为四化贡献力量……”赵素春说，她第二次见周总理是在中戏建院十周年庆上，“总理健步朝我们走来，还一一跟我们握手。”

　　父亲幽“文革”一默的木匠

　　“文革”中，赵家也同样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遭遇批斗或折磨，不同的是，他们都能笑对命运，他们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段经历也是人生一笔财富。”

　　赵素春记得，老实巴交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木匠，手艺精湛，为人正直。“就因为父亲四处干活赚钱，才被冠以‘资本主义尾巴’的罪名，说必须革除。父亲被拉到台上批斗，交代不好还要被打骂。尽管如此，父亲还是很乐观，他总是一五一十给他们讲当木匠的辛苦，讲如何做柜子或木桶，弄得那些人哭笑不得，最后不了了之。有人悄悄告诉父亲，批斗他是为了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这时的父亲幽默地说，‘没关系，就当我给你们讲如何当好一名木匠吧。’”

　　在那个非常时期，刚毕业不久的赵素春则被定为“修正主义的苗子”，被“发配”到重庆一个偏远的农村进行劳动改造。在犁田、挖地的锻炼中，赵素春也哭过，也后悔过当初为什么要去上大学。“不过，我当时也坚信，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很快就会过去的。”赵素春说。“直到1977年，我被调往原成都戏剧学校任教，才渐渐步入正轨。”

　　赵素春的老家门前有一条桃花河，曾记录下她和弟妹们童年的酸甜苦辣。“一年到头难吃上一顿肉，于是，我们经常在河里钓鱼，供全家人打牙祭。”四弟赵长胜说，那时我刚考上高中却无法就读，学校关门了，“我的大学梦因此而破灭。”赵长胜说，虽然自己没有遭受皮肉之苦，但思想和精神却蒙受了巨大打击，不过，他后来通过自学同样实现了自己的理想，顺利完成了教师、校长的角色转换，“虽然没能上大学，但也算是为赵家争了光。”

　　家族的影响：农民企业家、大律师……

　　赵家的浮沉和命运，跟国家的历史息息相关。在乱世中坚守的赵家后代秉承了父辈们的坚韧、勤劳、节俭、团结的精神，终于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风。

　　老三赵长林高中毕业后跟父亲学过木匠，开过拖拉机，后在农机站工作，不久单位垮了，他下海经商，掘得第一桶金之后，他回到老家，先后开办了粮食加工厂和豆腐干厂，生意越做越大，还被评为农民企业家。后来，赵长林将老家产业交给二儿子赵发毅经营，自己在三台县城又修建了一栋7层楼房。由于长期劳碌，他患重病去世。大儿子赵发斌很以赵长林而自豪：“父亲不仅教我如何做人，还教我们如何创业，如何知恩图报。”赵长林生前还出钱给家乡维修了一座危桥。搞运输的赵发斌如今生意越做越大，

　　“我要完成父亲的遗愿，成立一个上规模的专业运输公司。”赵发斌满怀信心。

　　欧阳莉娜是蒲朝珍老人的外孙女，研究生毕业后，她放弃了留校任教且分房的优厚待遇，于2001年只身闯深圳。这个倔强敢拼的女孩在深圳很快站稳了脚，从大名鼎鼎的律师到拥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欧阳莉娜不仅实现了人生目标，也成为同辈及晚辈“学习的榜样”。她说，家族对她的影响很大，她的性格倔强、乐观，有一种不服输的韧劲。

　　老人的愿望：想飞去深圳看外孙女

　　这是幸福、和睦的一家。老伴在世时，儿女们常常轮流带两位老人去旅游，蒲老说：“我去过很多地方，峨眉山、青城山，湖南、北京，我还到了毛主席的老家。”不过，老人也有遗憾，就是还没坐过飞机，“我想坐飞机去深圳，看看我的三女儿和外孙女。”老人每年过生日，子孙们都要赶回来为她祝寿，老人总要穿上新衣服，跟子孙们拍下全家福；孩子们离开后，她总喜欢坐在阳光里，指着照片上快乐地自言自语：“这是大女儿，这是么儿，这是斌斌……”赵家四代已有70多口人了，第四代中年龄最小的刚满40天，最大的有22岁了，“大家都希望第四代早点结婚生子，便可完成家族五世同堂的目标了。”老人康健、淡然、健谈，说她争取活到100岁。

　　老人的子孙中人才济济，多才多艺，老人的小女儿赵素群酷爱川剧，大女儿赵素春擅长电子琴，还有大儿子的二胡、二儿子的笛子、三儿子的手风琴……“每逢过年过节，家庭晚会节目多多，热闹非凡。”

　　采访结束时，老人的小女儿赵素群为大家表演了一段川剧《别洞观景》，歌声、掌声、喝彩声从那个朴素而祥和的房间里传出来，久久回荡在那片天空，蒲朝珍老人笑了，躺在她怀里的小曾孙则好奇地望着笑容灿烂的每一个人，眼眸底下闪烁着赵家不可估量的幸福未来。 记者庞山岚摄影杨涛

　　《人间正道是沧桑》征集令

　　本报隆重推出的“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人间正道是沧桑”大型系列专题报道，将选取多个当代典型家庭，通过家庭成员命运的改变及家庭环境的改变，展现大时代的变迁，折射60年里社会、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展示一个告别落后、告别贫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国家正由梦想变为荣耀的现实。

　　我们特向社会全面征集典型家庭，他们可以是名门望族，也可以是寻常百姓，但必须是五世同堂或四世同堂。征集方式：热线电话（028）86969110；邮箱号码：psl197618@sina.com；QQ号码：1681069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