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商榷，“代孕中介”行业资深人士张海华终于坐到了记者面前。本报记者 汪阳 实习生 龚胜 摄

　　本报“代孕产业”暗访引发“行业”震动

　　代孕网站站长透露 代孕中介更多秘密

　　7月23日，本报推出揭露“代孕产业链”的深度调查《像出租房屋那样出租子宫》。详实的报道引发社会反响，更加触动了“代孕中介”行业的敏感神经。几经商榷，一位“代孕中介”行业的资深人士、自创“61代孕网”并担任总站长的张海华终于坐到了记者面前。他眼中的“代孕”和“代孕中介”又是怎样一番情形呢？

　　第一轮与张海华的访谈，是在报社附近的一间咖啡馆里进行的。

　　1、关于网站：

　　4年近500客户“代孕”成功

　　记者（以下简称“记”）：什么时候开始“代孕中介”的？

　　张海华（以下简称“张”）：做得比较早，2004年就开始了；自己做是从2005年开始。

　　记：什么原因导致你在这方面动起脑筋，开始创业呢？

　　张：亲戚中有人不孕不育，于是在网上查，发现有代孕网站，就有了这个想法。最开始去了一家代孕网站，后来就出来自己做了。

　　记：员工情况、公司规模如何？

　　张：全职的有20多人，私下签一个聘用合同。后勤发固定工资，每月2000元左右。其他员工包括副站长开始是有底薪的，后来按效益发工资。也有一些兼职的，她们本身就是学生，在大学里招聘捐卵志愿者。

　　记：最初投入多少钱？现在收回成本了么？

　　张：最开始投了十五六万吧，现在肯定已经收回成本了。做好代孕网站其实成本挺高的，特别是在志愿者的“外调”上花销很大。

　　记：何为“外调”？

　　张：后勤部门在志愿者签下代孕协议后，一定要去她们的原籍进行实地考察，要调查走访，看看当地有没有这个人、向我们提供的情况是否属实——这也是对客户负责。

　　记：你估计你的网站目前在全国这一行业里排名如何？

　　张：算得是上游水平了。我们这个圈子很小，虽然做的人多，但真正做起来的也就十几家。有的网站一年才做成七八个客户。

　　记：你认为一个成功的代孕网站需要具备哪些要素？

　　张：这一行处于灰色地带，没有哪条法律说代孕违法。要做好，就看你合法不合法、正规不正规。我们希望把代孕的过程阳光化、合法化。

　　记：你的意思是灰色行业正规化操作？

　　张：是的。只有做得公开透明，让客户相信你，就对了。

　　记：网站成立至今，一共为多少客户成功安排了代孕业务？

　　张：突破400，接近500个客户吧。

　　记：有没有失败的？

　　张：刚才我说的是成功生下小孩的。成功率能达到80％以上。

　　记：你们的业务范围包括哪些地区？

　　张：北京、福建、武汉、广州都有点。主要是南方吧，感觉南方的客户经济能力强一些。

　　记：都说医院是你们最重要的资源，为什么？一般代孕中介靠什么来维系与公立三甲医院的合作关系？

　　张：（笑）这一块是最敏感的。按规定医院是很难操作的，我们主要是靠长期合作吧。要是一般人去找（医院），就是塞人家10万元，人家都不会答应。我们不同，有长期的合作和信任，当然这个过程需要打点的人也很多，这也是成本。

　　记：公司目前运营如何，赚钱么？

　　张：从去年开始客户多起来了，目前是盈利的。

　　2、关于收费：

　　中介费一般3.5万元左右

　　记：你们和代孕妈妈如何分配所得？

　　张：代孕妈妈的费用是她自己收的。我们只收中介费，一般在3．5万元左右。

　　记：一般要做成一单代孕，客户至少要支出多少钱？

　　张：中介费3．5万元；手术费用3万元左右；代孕费用一年下来16万元左右，包括代孕妈妈的佣金和照顾她的其他费用。代孕妈妈的佣金是她们自己开的，说不准。比如有个香港的志愿者开价佣金30万，优势是可以到香港或国外生小孩，生下来就是国际户口（笑），不过到现在也没人找她（代孕）。

　　记：你们一单能赚多少？

　　张：少一点的几千，多一点的1万左右吧。其实这一行的利润都差不多，就看谁做得更阳光一点。有的小网站收中介费很低，但基本上是骗钱的，串通志愿者一起，骗到客户定金就玩消失。

　　3、关于“代孕妈妈”：

　　志愿者主要靠口传介绍

　　记：你们如何锁定客户和代孕者？

　　张：客户大都是在看到网站后主动联络我们的。代孕妈妈其实主要是靠口传介绍，我们的志愿者里十个有八个是这样来的。

　　记：你们如何管理代孕妈妈？

　　张：有个程序。首先是通过体检，其次是有考察人员和她们接触，考察其行为认知能力，尤其是她要认可一个事实——孩子与她是无关的。然后就是她们和客户之间的双向选择了。定下来之后，我们分别与她们和客户签约。

　　记：代孕过程里如何确保其生命安全？

　　张：我们要求代孕妈妈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能超过3公里，受孕后每月产检。如果有问题，签了包成功合同的，责任由公司负责，否则由客户承担责任。现在的医疗技术很先进，目前还没发生过事故。

　　记：有没有出事的案例？

　　张：我只听说过一次，别的网站有个代孕妈妈在怀孕期间生病，最后失败了。

　　4、关于合同：

　　没有损害社会利益

　　记：你认为你们和代孕者以及客户之间签的合同合法么

　　张：如果从条款来看，我觉得除了对（代孕妈妈）怀孕期间的人身自由的限制方面有一点擦边外，其它条款找不出什么问题来。因为这是自然人之间签的合同，没有伤害第三方的任何利益，没有损害社会利益。而且，客户对代孕妈妈在怀孕期间的生活也有要求，限制自由也是为了保障客户的利益。

　　记：这样的合同有法律效力么？法官认么？

　　张：当然得认。不是有人把代孕协议拿去做公证么？

　　记：据你所知，行业里有没有过合同纠纷的案例？把代孕诉诸法院的事有么？

　　张：大的合同纠纷没有听说过，小的事情好像宫外孕发生过，最后就是网站赔钱了。我们很注意保护双方利益，比如为什么要求客户给代孕妈妈怀孕之后发3个月的工资，就是因为前3个月里（如果生活）不稳定，孩子很容易就没有了……

　　5、关于法律和道德风险：

　　剥夺生育权更不道德

　　记：前期计生部门对广州的一位“代孕妈妈”做了终止其妊娠的要求，这事你知道么？

　　张：（笑）当然知道。我们的代孕妈妈现在都不住在广州了，安排到别的地方了。

　　记：代孕中介的合法性一直受人质疑，你怎么看？

　　张：有人经常说代孕是违法的，但是都说不出违反了哪一条法律。我国早晚会就代孕一事立法规范的，这是基于试管婴儿技术的存在，基于全国有这么多不孕不育夫妇的存在，这些是不可能消灭的，所以就有代孕的需求，所以就必须立法决定到底是“准”还是“不准”！

　　记：你认为代孕会被合法化么？

　　张：迟早的事。中国夫妻中有16％～17％的不孕率，如果代孕不合法，岂不是在侵犯人们的生育权？特别是在侵犯那些丈夫的生育权。

　　记：愿闻其详。

　　张：在与客户接触中，我们常常是很受感动的。来联系代孕的，往往是夫妻关系特别好的夫妇。太太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怀孕，甚至无法产生卵子，但先生的身体是很正常的。他没有去搞婚外情找别的女人，而是和妻子一起花这么多钱找人代孕。他们的生育权理应受到保护。

　　记：可大众还是质疑代孕的道德风险和伦理风险。

　　张：认定此事道德不道德，应该是当事人的权利。有人说“代孕妈妈是被有钱人租了子宫”，是不道德的；可很多代孕妈妈认为这是她们自己的事，别人无权指手画脚。代孕妈妈和客户之间没有身体接触，全程由中介联络，不存在什么不道德交易。英美都允许代孕，保障人的生育权，这样对不孕的家庭才是道德的。

　　至于伦常，从捐卵这一块来看，我们要求至少是大专以上学历，一人最多捐两次，到现在也没听说有谁捐卵超过两次的。不会造成什么大问题。

　　记：你希望代孕合法化么？

　　张：非常欢迎立法规范代孕。

　　记：合法化之后，正规的大医院能自主操作代孕，还有中介存在的必要么？

　　张：立法之后，做的人肯定更多了，我们的利润会更小，但行业会存在，而且会更加规范。比如美国有些州代孕合法化了，中介也存在啊，主要是为客户寻找合适的代孕者以及为客户和代孕者提供法律援助。

　　记：你认为代孕合法化能最终实现么？

　　张：如果立法说“不准代孕”，那就惨了——有需求的国人都到邻邦去找人代孕了。印度现在是全球“代孕工厂”，据说产值已经达到120亿美元，因为它将商业代孕合法化了，而且代孕妈妈的成本很低。我们如果还是维持现状，只是对代孕限制得更严格的话，（中介）只会变得更隐蔽，不会消失的，因为市场有需求。

　　（本报实习生李传曦对本文亦有贡献。）

　　张海华其人

　　张海华的网站这样描述他自己：毕业于内蒙古大学法律专业。工作经历丰富，有多年的代孕业务实践操作经验，与国内多家专业试管医院拥有良好的合作关系，有一流的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