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杜鲁门

　　叶兆言

　　大学时代读的唯一一本英文原著是《杜鲁门自传》，而他恰巧又是上世纪美国唯一一位没上过大学的总统。大约是选修历史系的课，每次上课老师讲个十多页，着重讲解难点。读完了克林顿和奥巴马自传，情不自禁又想到这位民主党前辈，文风当然完全不一样，以今天的眼光看，确实有些古典，却又记忆犹新。

　　杜鲁门生于1884年，真是个很老的老头子。中国作家中岁数最接近的应该是周作人，周还小一岁，印象中却要苍老太多。杜鲁门下令在日本投放了两颗原子弹，这种强硬态度，不太像是个老家伙的作为，他也是冷战的始作俑者，是中央情报局的创始人，大家一度十分熟悉的马歇尔计划，其实应该叫杜鲁门计划，因为马当时只是国务卿，在美国绝对总统说了算，马从来也没强势到总统必须听他话的地步。

　　克林顿和奥巴马都属于国家领导人应该年轻化的好例子，可是杜鲁门并不年轻。给我留下深刻记忆的是他为女儿打抱不平，当时朝鲜战争正打得如火如荼，一位音乐批评家对登台表演的杜鲁门的女儿横挑鼻子竖挑眼，十分刻薄和恶毒，勃然大怒的杜鲁门写信给这位批评家，威胁说要是让他抓住，他会敲掉他的下巴，踢出他的肠子。

　　一位年轻气盛的父亲说出这种狠话，并不奇怪，杜鲁门当时是美国的大总统，而且已经66岁。他的手下担心会引起风波，然而很多做父母的都站了出来，强有力地声援杜鲁门，尤其是做母亲的，她们认为一个合格称职的父亲，就应该这样。

　　杜鲁门从政前，在家乡密苏里州当过12年农民。干了不到7年的总统，任满以后，没有谋求连任，而是告老还乡。如果恋栈，舍不得总统宝座，他有充分的理由，因为前任罗斯福就干了四届总统，杜鲁门只是在罗死后替补，即使按两届的惯例，再当一届总统也是名正言顺。结果占便宜的是艾森豪威尔，杜鲁门想把无党无派的艾氏拉进民主党，并推举他为下一任总统竞选人，他却火线入了敌党，以共和党人身份干了两届总统。

　　从总统位置上退下，杜鲁门又活了20年，直到1972年逝世。退也就退了，既没什么新闻，更没有绯闻，重新成为“密苏里的小人物”。倒是他那宝贝女儿，其演艺生涯并不辉煌，歌也不唱了，令人意外地成了一名畅销书作家，写了一连串的推理小说，有几十本“谋杀案”。名字都很吓人，譬如《国会山庄谋杀案》、《最高法院谋杀案》、《五角大厦谋杀案》、《国会图书馆谋杀案》，曾被誉为“美国的阿加莎·克丽斯蒂”，可惜这些小说我都没看过，好坏不敢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