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春雪：阿爷种，阿孙食

　　梁春雪：阿爷种，阿孙食

　　鉴于仁稔的挂果率那么低，其间需时又那么长，所以种树人吃不上自己种的仁稔，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仁稔，知道这个东西的人不多吧。其实更多的人喜欢按照白话的音把它写成“仁面”，也有写成“人面”的，通常后面多一个“酱”字，正是它最经典的吃法。它是一种酸酸甜甜的果子，每当六月禾成熟的时候，它就熟了。然而总是酸的，酸得写到这两个字，口水就这样流出来。

　　夏天的时候总不喜欢吃东西。怀念起外婆以前做的仁稔酱蒸排骨，酸甜的味道又带微辣，嫩嫩的排骨肉，还有透明清冽的肉汁，倒到白饭碗里可以让人两分钟就把一碗白饭倒入喉咙。然而跑遍了几个超市也找不到仁稔酱，也是，这种怀旧的东西，还是要去一些怀旧的地方去找。

　　这个怀旧的地方，就是香港的九龙酱园。其实一般瓶装的仁稔酱应该一年四季都能买到，但是在九龙酱园就只能从7月开始才见有货上市。因为他们家的仁稔酱以及豉油仁稔永远只用新鲜采摘的仁稔做，不放防腐剂，因此总是供不应求，三两个月就已经告罄。

　　把新鲜的仁稔取肉，加上辣椒，子姜粒，酸梅水，放糖煮过，然后入瓶。比起那些只有死酸或者傻甜的仁稔酱，九龙酱园的出品更多了一种青果子的清香，颜色也是碧绿得讨人喜欢。

　　仁稔的味道跟很多东西都契合，尤其是用来蒸肉类或者鱼类，酸酸甜甜辣辣，怎么吃都让人开胃。然而最幸福的吃法还是用仁稔酱涂在方包上吃，厚厚的一层，那种豪华刺激感，酸辣甜一起涌上，更有草根的大地泥土味道，比那些没有性格的草莓酱之流强悍许多。

　　我想，仁稔酱现在那么难找，部分原因是因为仁稔其实是一种很麻烦的树。它们被种下去的时候很好长，也不用浇水，也不用施肥，就长起来了。但是十棵树里有一棵挂果已经很难得。而且从种树到挂果要至少15年，不是一般人能有这样的耐心。

　　在店里碰到一个四会人，正是仁稔产地，他说在他们那里，仁稔必须由小孩栽种，然后等种树人死了以后，吸收了种树人的灵气，才能结果。这个故事太可怕了，不过鉴于仁稔的挂果率那么低，其间需时又那么长，所以种树人吃不上自己种的仁稔，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仁稔的果实上有人的五官的样子，所有又叫做人面。只是写起来不太好看，就改成了仁面。

　　仁稔果酸死了。酸得连叶子都是酸的。所以有些酱料店偶尔也会有仁稔的嫩叶做成的酸菜卖，很清香。成熟以后的仁稔较为甜了一些，但是肉很软，不能用来腌，所以市场上卖的仁稔都是青果，用糖浸过，酸度就减少了。（梁春雪，写过两三本美食散记后终于明白：世间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无法书写，读起来很好吃的东西吃起来都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