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债务危机爆发 “中东香港”神话破灭(图)

2009年11月28日，阿联酋迪拜，一名骆驼饲养者在喂骆驼。远处的背景是世界最高塔。人民图片

迪拜世界债务牵连甚广

　　迪拜债务危机爆发,“中东香港”神话破灭

　　曾经，迪拜被视为理想的神话天堂；如今，债务危机让其陷入地狱般的折磨。那么，是什么促使了这种转变？独立经济学家谢国忠指迪拜债务危机不会引发全球违约浪潮。

　　曾经，迪拜被视为理想的神话天堂；如今，债务危机让其陷入地狱般的折磨。那么，是什么促使了这种转变？编译_子日

　　11月20日，谢赫·穆罕默德·本·拉希德·阿勒马克图姆从迪拜飞往伦敦的途中回想了许多。这位担任阿联酋副总统兼迪拜酋长的统治者，已经习惯了邀请世界各国首脑到他的沙漠王国访问并大举投资。

　　他将迪拜成功打造成世界旅游胜地和金融中心的多元战略，曾博得那么多人的羡慕。然而神话正在走向破灭，迪拜塔正慢慢沉入借贷的茫茫沙海中。

　　高负债与经济危机的最坏组合

　　11月25日，就在伊斯兰世界开斋节前夕，迪拜政府宣布其主权投资实体——迪拜世界集团，恐难偿还债务。迪拜希望将价值590亿美元的债务推迟至明年5月偿还。

　　同许多被经济危机影响的公司一样，迪拜也借贷了超出能力的资金借此振兴低迷的建筑业。就像许多投资者所看到的，这次濒临破产的不是一个公司，而是一个国家政府。

　　据国际结算银行透露，英国多家银行联合借贷给包括迪拜在内的7个阿拉伯联合酋长国500亿美元债券，其中汇丰、渣打、巴克莱和苏格兰皇家银行4家银行受此次迪拜借贷危机的冲击最大。

　　消息真空引发投资者恐慌情绪，人们担心迪拜的借贷危机会逐渐蔓延到其他中东国家和新兴市场。混乱情绪持续了2天，投资者的情绪直到3天后才逐渐平息下来，但不确定的感觉仍无处不在。那些借给迪拜上千万英镑、美元的投资者仍然面临着不确定，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资产会损失多少。如果这个海湾地区熠熠生辉的金融中心最终垮掉，这将给刚从衰退中蹒跚复苏的世界经济带来巨大打击。

　　美银策略师安尼和特南戈泽尔在一份报告中称，不排除迪拜危机“升级成为重大主权债违约问题的可能性”，如同本世纪初的阿根廷或20世纪90年代的俄罗斯。违约风暴可能对发展中国家造成严重冲击，使流向新兴市场的资金潮中断，刚从金融危机中逐步复苏的全球经济也将“倒退一大步”。

　　其实这场债务危机并非难以预测。这个富有的酋长国经济曾十分蓬勃，穷奢极侈的建筑是该国的标志。但海啸后出现的信贷紧缩，令楼价在一年间重挫近6成，多达400个总值3000亿美元的建筑项目叫停。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景”的棕榈岛，修了一半的高速公路还没连到陆地，就那么突兀地躺在那里。棕榈岛并非独一无二的“烂尾工程”，不少在石油高企的投资狂潮中开建的工程都中途停工。

　　伦敦投资公司伊斯兰债务部门主管罗夫特斯说，迪拜债券危机发生在最糟糕的时间，这是高负债与经济危机的最坏组合。迪拜危机也引来西方一些人的幸灾乐祸。有人说，迪拜总是坚持在任何方面都当第一，看着它在经济衰退和经济泡沫破碎方面也首屈一指，真是件有趣的事。

　　举债之路

　　曾经，迪拜被视为理想的天堂；如今，债务危机让其陷入地狱般的折磨。那么，是什么促使了这种转变？

　　迪拜世界的债务危机可以追溯到其子公司Nakheel的债务，该公司把迪拜标榜成为炫目自由的建筑天堂。拥有3座棕榈岛和300座形同世界地图岛屿群的Nakheel，35亿美元债券将于12月14日到期。债券持有人如今担忧不已。

　　除了Nakheel，迪拜世界的投资分散在战略产业和港口管理部门，保税区业务，运输及物流，海运以及零售等行业。它还在苏格兰南部拥有高尔夫球场，为英国伊丽莎白2号邮轮投资5000万英镑，建了鼎鼎有名的纽约华文东方大酒店。分析家担心，迪拜世界集团的子公司Nakheel会像沙塔一般塌陷进阿拉伯沙海里，那么迪拜世界集团甚至迪拜本身，都可能随之支离破碎。

　　事实上，迪拜世界集团的故事就是迪拜国家的缩影。与邻国不同，城市小国迪拜没有石油。为了保证经济的发展，迪拜酋长马克图姆决定多元化发展。他的计划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多元化经营，而是人们今天看到的过度奢侈的建筑，世界最高的“迪拜塔”和世界最大的人造岛“棕榈岛”，还有建在50度炎热地区的世界最大室内滑雪场。

　　数十亿英镑被投进旅游业、零售业、金融服务业，把迪拜建成中东最繁华的中心。马克图姆还组建了一些国家支持的公司，并鼓励他们大量举债。迪拜世界集团就是其中之一。该集团主要经营迪拜的港口业务和棕榈岛的发展，还拥有棕榈岛上面价值10亿英镑的超五星级的亚特兰蒂斯大酒店。

　　马克图姆的多元化战略在货币便宜、全球经济繁荣时期，出色地发挥着作用。迪拜的房价在十年间翻了两番，投资价值不断飙升。在2000年至2008年间，上百亿英镑涌入迪拜，英国独占鳌头，投入约30亿英镑。

　　然而，当资本市场从挤满热切投资者的热闹集市变成抛售者的混乱聚点后，Nakheel无力偿还过量的借贷资本。入住亚特兰蒂斯酒店的游客越来越少，Nakheel不得不降低房费。港口收入下降，迪拜世界集团拿不出投入伊丽莎白二号豪华客轮的1000亿英镑注资，计划将其卖给开普敦作为明年南非世界杯期间球迷的漂浮宾馆。

　　此外，经营迪拜经济的领导人同样暴露出经验不足。不仅是Nakheel扩张得过快过大，迪拜世界董事长苏尔坦·艾哈迈德·本·苏莱姆的领导也是灾难性的。两年前他以36亿英镑价格买下美国拉斯维加斯一赌场，这笔最糟糕的资本现在市值已经缩水到24亿英镑。

　　迪拜上周流行的笑话恐怕并非空穴来风，人们说苏莱姆使“棕榈岛建起来、马克图姆沉下去”。

　　而酋长马克图姆也有自己的问题。反对者抨击他软弱无能，管理缺乏透明性。就在3周前，马克图姆还发表演讲称迪拜将履行所有的义务，毫不理会对他“无知”的批评，并叫那些人“闭嘴”。一位迪拜投资者说：“当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还说‘一切都好’。他在撒谎还是真的一无所知？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了。”

　　许多人现在担心，迪拜的沙漠之下是否还隐藏着其他秘密。迪拜的掌权者以掩藏问题而臭名昭著，国有媒体以“迪拜拉拉队”的形象为当权者帮腔作势。一位已经移居国外的迪拜人说：“这就像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直到你被伤害到。”

　　金融服务也被视为迪拜经济的潜在内容。自从几年前私人直接投资公司——迪拜国际资本（简称DIC）成立以来，DIC的名头就没从报纸上淡出过。先是以10亿美元购买汽车制造商戴姆勒·克莱斯勒股票的大手笔在世界舞台亮相，接着又收购了主营蜡像馆和主题公园的商图索集团（Tussauds Group），还将英国的国际特种工程企业——顿卡斯特集团公司（Doncasters）和经济型连锁酒店Travelodge收入囊中。

　　如此暴饮暴食，直接导致近乎没有实体经济的迪拜，难以承受债务的负担，最终陷入债务危机的沙海。

　　“中东香港”神话破灭

　　一直以来，迪拜不仅希望将自己打造成世界级城市，更想跻身全球金融中心之列，曾梦想成为中东的香港。可是，好大喜功的结果却换来尾大不掉。这次进行重组并要求延迟偿债，无疑重创迪拜的国际声誉。马克图姆酋长也因此名誉扫地，领导地位将受到严峻挑战。

　　质疑迪拜未来命运的不仅是投资者，还包括参与建设世界最高大楼“迪拜塔”的中国劳工。在一处营地的房顶，喝醉的中国劳工将玻璃瓶砸得满地狼藉，他们的工钱被拖欠了。

　　“这不是我们的错，”一位经理解释说，“上面的人没付给我们钱，结果我们被卷进了麻烦中。”英国承建商则向英国财政大臣曼德尔森求助，希望能要回项目资金。

　　除了劳工，投资也在转移。中东地区已经被拖欠债务的鲜明形象所累：沙特阿拉伯Saad集团拖欠汇丰控股、法国巴黎银行和花旗集团60亿美元贷款，科威特投资机构达尔财富拖欠1亿美元伊斯兰债券……

　　加拿大皇家银行资本市场新兴市场研究员尼克·夏米分析说，中东金融信誉的损害将很难恢复。迪拜将承受更多经济衰退带来的损失，这种损失是长期的。人们正在重新评估中东的信用等级。

　　长远而言，迪拜的发展步伐将受挫，其他竞争对手变得更具吸引力，国际企业可能会撤出迪拜，转至阿联酋内的伙伴阿布扎比、埃及或卡塔尔的多哈落户。

　　不过，迪拜还是希望阿布扎比能帮助偿还90亿美元的贷款。双方的关系恰恰像一部喜剧描写的那样——迪拜是一个年少无知的垄断者，他不断买各种各样的东西，最后“砰”的一声炸掉；阿布扎比则一直在一旁等待，然后乐滋滋地说：“嗯，我想我将拥有你的宾馆，还有你的飞机。”

　　谢国忠：不会引发全球违约浪潮

　　南都周刊记者_秦旺

　　南都周刊：迪拜世界宣布债务偿还暂停6个月后，欧洲股市大跌3％，亚洲区各地股市集体暴跌，港股更是暴跌逾千点。迪拜债务危机将对全球经济发展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谢国忠：两个月内，这事的影响会比较大，今年美国政府和中国政府都在向全球输送泡沫，尤其美国在零利息的推动下，大家都在用杠杆炒东西，直接造成“炒风”卷土重来。但此时竟出现这样的事，无疑将对炒的人造成很大打击。因为这些人都有一个梦，迪拜不可能还不了钱，迪拜世界是迪拜的主权基金，迪拜酋长马克图姆不会坐视不理，而且他们的邻居阿布扎比很有钱，他绝对会雪中送炭的。

　　南都周刊：有人担心迪拜债务违约很可能引发其他地区违约潮，那么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谢国忠：借钱给迪拜的银行，股本金肯定会受到一定影响。但迪拜债务危机不会引发第二轮违约潮流。因为现在的金融泡沫都是由美国政府吹起来的，在金融危机过后，各国政府态度很明显，就是不会让银行倒。局部性的危机，一定要在短时间内按下去。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下一轮要出现银行倒，银行倒又引起信贷萎缩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南都周刊：导致迪拜债务危机的根源是什么？

　　谢国忠：2000年互联网泡沫时，迪拜就梦想成为全球金融中心。虽然它有一面靠海，余下三面都是沙漠，但却因为旅游搞得不错，所以成为了海湾地区航空、商业和旅游中心。国外的人也愿意借钱给迪拜造房子。迪拜不仅造了很多房子，还变得像中国一个城市开发公司那样，什么都混在一起做，买拉斯维加斯赌场、收购加拿大国宝级太阳马戏团，又买有毒银行的股份，这就形成一个很大问题：迪拜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仅仅只知道找合适的投资项目。

　　南都周刊：迪拜危机会不会对中国等新兴市场造成影响？

　　谢国忠：现阶段，中国受到的直接影响并不多。迪拜危机发生后，国内房地产和股票市场炒风都暂时收敛，而美元毫无疑问会继续上升。但中国和美国在事件影响下，不会松手刺激经济的步调，未来半年中国仍是热钱结集地，甚至吸引力变得更大。(谢国忠 独立经济学家和金融投资顾问，原摩根士丹利董事总经理及亚太区经济首席分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