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来元：我与莱索托领导人之间的交往

　　引题：1998年至2000年，我担任中国驻莱索托大使，在推动中非友好合作关系发展的过程中，我与莱索托领导人之间的工作关系融洽，合作十分愉快，个人之间的友谊也与日俱增。其中许多感人的故事至今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提语1：莱索托王太后是位慈祥、开朗、乐观的老人，十分平易近人。她对我说：“这里是我的家， 你也把它当作是你的家，随时欢迎你来，你到这里就是到家了。”

　　提语2：我不但得到了这份殊荣，而且还成了到国王新建行宫做客的第一个外国朋友和品尝王后亲手制作菜肴的第一个外国客人。莱索托王室对我、对中国人民如此深厚的友好情谊，我将终身铭记。

　　我与莱索托领导人之间的交往

　　大标题 中非友谊不了情

　　文/陈来元

　　莱索托国王向往中国渴望访华

　　莱索托是当今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君主立宪国之一，国王为国家元首。莱索托现任国王莱齐耶三世的已故父王莫舒舒国王于1985年9月访华，母后玛莫哈托王后（后为王太后）于1987年9月访华。1988年，其弟赛伊索亲王也到中国访问和进修。莱齐耶国王早有访华愿望，只因种种原因，一时没有成行，但他为实现访华一直在不断努力。

　　1998年2月12日，我向莱齐耶国王递交了国书。他接受我的国书后，将我留下单独交谈。按惯例，国王一般只与递交完国书的外交使节礼节性交谈三五分钟，但这次却与我谈了20多分钟，其主要话题之一便是向我表达其强烈的访华愿望。他说，他一直想访华，王室成员中除了他本人之外，都去过中国，只有他这个当国王的尚未去。每当一家人在一起谈及中国，他母亲、弟弟谈起他们的访华观感时，他在一旁却插不上话，心中很不是滋味，这时他的访华愿望便更加强烈。因此，他希望我积极推动，促使他早日实现访华。

　　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国王的访华时间被安排在1998年9月。但不幸的是， 行前莱索托国内发生政治动乱，其访华不得不向后推迟。1999年10月，国王终于踏上了中国国土，实现了访华。我专程回国陪同他访问。在北京，他会见了江泽民主席，出席了江主席为欢迎他访华举行的宴会。两国签署了新的经济技术合作协议。除北京外，国王还访问了南京、无锡和上海。访问十分成功。一路上，他兴致勃勃，谈笑风生，因为他不但如愿以偿，实现了多年的访华愿望，还为推动两国友好合作关系的进一步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随时欢迎你来，你到这里就是到家了”

　　莱索托王太后在国王家乡有一幢别墅，我常到那里看望她或应邀去她那里做客。莱索托王太后是位慈祥、开朗、乐观的老人，十分平易近人。她对我说：“这里是我的家， 你也把它当作是你的家，随时欢迎你来，你到这里就是到家了。”

　　她对我常常谈起她访华的感受，谈中国对莱索托的帮助，谈两国人民的友谊。还谈她早逝的女儿，谈她当国王的儿子，特别为他的婚事操心，说他都三十好几岁的人了，应该成家了。又说她女儿不在了，从这一点她也非常想早日有个儿媳妇与她做伴。此外，她还说已故国王一生只娶了她一位王后，没有王妃，她为此而感到自豪。从她对我的这些谈话中不难看出，她没有把我当外人，国事、家事都愿意对我说。

　　我也邀请王太后到我家中做客，并由她自定其身边的工作人员或好友随行作伴。老太后欣然接受邀请。席间欢声笑语，畅叙友情，自不必说。我发现她爱吃饺子、春卷，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就让厨师包点饺子、春卷给她送去。她还喜爱中国的绿茶和小工艺品，我也不时给她送一点去。有时她农场的水泵坏了，我便派在莱索托搞援建的中国公司的专家去帮她修一修。王太后也常常让仆人将她农场养的肥猪宰上一头，给使馆送来，或让使馆派人去取。这样你来我往，相互间的友情不断加深。

　　国王以朋友身份到中国使馆做客

　　我早想宴请国王，但按莱索托礼宾规定，国王和首相均不能到任何外国使馆或使节家中赴宴。这样，请国王的事就不太好办了。于是，我向王太后请教，看她有没有办法能帮我请到国王。王太后面授机宜说，按国家礼宾规定国王确实不能出席外国大使的宴请，但你若不以大使身份而以个人名义请他这个朋友，而不是请莱索托国家元首，那他到你家做客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我茅塞顿开，按王太后说的办法去做，果然一举成功，国王同意以朋友名义到我这个中国朋友家中做客，并说将携带母亲、未婚妻和胞弟一同赴宴。后来赛伊索亲王因临时突然有事未能赴宴，这是后话。

　　 国王出席中国驻莱索托使节宴会很不易，这次却接受变通办法，同意到我家中做客，说明他不但视我为大使，而且已把我当作好朋友看待了。此外，国王将准王后的未婚妻莫楚能小姐带来赴宴，此举又非同寻常。这是国王把我视为他的好朋友而不当外人的又一证明。还有一件事更令我出乎意外。

　　席间，王太后向我透露了一条重要新闻，即国王与莫楚能小姐已定于2000年2月18日举行婚庆大典。这一决定当时只有王室成员和政府高层知道，尚未宣布，外界无人知晓，而王太后却把我当作自己人，将这样重要的喜事第一个告诉了我这个外国朋友，让我一起分享他们的幸福和快乐。

　　我若是记者，一定会将这一重大新闻抢个头条立即报道出去。但我是外交官，只能做一名外交官应该做的事，同时感谢王室对我的这份信任和友情。宴会结束前，国王、王太后和莫楚能小姐又兴致勃勃地与大使馆全体人员一起合影，留下了这值得纪念的美好时刻和欢乐情景。

　　祝愿两国人民世代友好

　　2000年5月上旬，我接到外交部调我到纳米比亚任职的指示。于是，我开始了忙碌的辞行拜会活动，其中包括由莱索托外交部礼宾司安排去王宫向国王莱齐耶三世陛下辞行以及去国王家乡向玛莫哈托王太后陛下辞行。就外交礼仪而言，我向国王和王太后作辞行拜会后，我在莱索托任职期间与王室的交往就算结束了。然而王室却认为，他们与中国大使的正式、官方交往是结束了，但与我这个好朋友的交往还没有结束，因此决定在国王行宫专门举行一次家庭午宴为我送行。

　　赴宴那天，我准时到达国王行宫。这幢与王太后别墅同在一个大院内的建筑物十分幽雅、别致，是专为国王新婚建造的。我走进客厅，一眼便在十分显眼的地方看见了我送给国王的结婚礼品——四扇一组的人物画双面绣屏风。这说明国王和王后对这件中国艺术品是多么喜爱。包括国王、王后、王太后和赛伊索亲王在内的全体王室成员都出席了宴会。

　　国王和王后对我前来做客表示欢迎，为有我这样的中国朋友而感到高兴，祝愿两国人民之间的友谊不断发展。王太后对我说：“你是第一位被邀请到我大儿子（即国王）的新家做客的外国朋友；宴席上饭菜主要是我儿媳妇（王后）亲自下厨房做的，因此你也是品尝我儿媳妇烹饪手艺的第一位外国客人。”我感谢王室把我当成好朋友，对我盛情款待，夸奖王后陛下做的饭菜味美可口，称赞王室对我本人及对中国人民的友好情谊，祝愿两国人民世代友好。我们频频举杯，畅谈友情，相互祝福，依依惜别。

　　莱索托王室在接受一位外国外交使节正式辞行拜会后，还要再举行一次王室全体成员参加的家宴为其送行，据说这是第一次。我不但得到了这份殊荣，而且还成了到国王新建行宫做客的第一个外国朋友和品尝王后亲手制作菜肴的第一个外国客人。莱索托王室对我、对中国人民如此深厚的友好情谊，我将终身铭记。

　　外交大臣为我举行告别招待会

　　按通常做法，我离开莱索托前除了要向莱索托王室、政府、议会等部门的高级领导人、驻莱索托外交团团长等人和特殊好友进行单独辞行拜会外，还要举行一次大型告别招待会，将莱索托有关各部门、各界的官员、朋友、驻莱索托的外交使节、中国在莱索托的有关公司、专家组、华侨、港台同胞的代表以及他们的夫人请到大使馆来，向他们辞行。但莱索托外交大臣塔巴尼却执意由他举行一次大型招待会，把我打算邀请的官员、朋友都请来，为我送行，让我利用此机会向大家告别。此举虽说是反客为主，但出自外交大臣的好意和盛情，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2000年6月8日，外交大臣塔巴尼在莱索托太阳大酒店为我离任举行盛大招待会，各界官员、朋友200多人应邀出席。招待会气氛热烈友好，塔巴尼外交大臣和我先后发表讲话。

　　塔巴尼大臣在讲话中盛赞两国友好合作关系和我对推动两国关系不断发展所作的积极贡献，称我是莱索托政府和人民的好朋友、真朋友，莱索托政府为有我这样的中国朋友而感到高兴和自豪。塔巴尼热情友好的讲话赢得全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塔巴尼在我作完答谢、告别讲话后，又向我赠送了莱索托民族传统的大礼——一顶带有王冠装饰的莱索托草帽和一条毛毯，并按莱索托民族的传统礼节亲手给我带上帽子、披上毛毯，同时安排了照相、摄像，记录下了这一有纪念意义的场景。第二天，莱索托主要英文报纸《南方之星报》以头版头条，刊登了有关招待会盛况的报道以及塔巴尼外交大臣在招待会上给我戴帽、披毛毯的照片，文字报道和照片占了该报第一版整版和第二版半版的版面。此外，莱索托国家广播电台和电视台也对招待会的盛况做了及时报道。

　　希望大使先生离任后再到莱索托看看

　　莱索托副首相兼财政大臣马霍佩是我在莱索托最老的朋友之一。他是在1998年5月莱索托大选后担任副首相兼财政大臣的，此前他在内阁中担任外交大臣。

　　自我到莱索托工作后，他不管是担任外交大臣还是副首相，都十分关心我，积极支持我的工作。我们之间，无论是官方活动还是私人交往都比较多，可谓工作上配合默契，处朋友关系融洽。现在我要离任了，他说什么都要举行一次家宴为我送行。

　　他打电话对我说：“塔巴尼外交大臣已代表政府为你饯行，我不便再搞类似活动，但作为朋友，我要举行家宴为你送行。”据我所知，马霍佩自担任副首相以来，还未给任何一位离任的外国使节饯行，而邀请我是头一份，是给中国大使的一个大面子。于是，我愉快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宴会当天，马霍佩副首相夫妇还请了几位好友作陪。席间，副首相回忆了我到任不久就在莱索托外交部与他一起办公，共同救护我遭到劫难的华侨、华人的难忘情景，谈到在我任内中国完成了帮助莱索托建成国家会议中心这件大事。马霍佩又谈及在莱索托国内动乱期间，他的官邸被武装歹徒打得百孔千疮，不久他官邸的院墙又被大雨冲垮，我几次到现场察看并派中国工程技术人员帮他修房、修墙的往事，还希望我离任后如有机会，再到莱索托看看，祝我一路平安。

　　我感谢马霍佩副首相夫妇杯茗相邀，感谢他对我工作的一贯支持和帮助，尤其对他在担任外交大臣期间帮助我处理袭击华侨、华人事件所表现出来的果敢、魄力、真诚合作的精神和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表示钦佩，并祝马霍佩副首相夫妇身体健康，阖家幸福。宴会后，马霍佩夫妇还向我赠送了纪念品，又将我一直送到我的汽车旁，这才与我握手、拥抱告别。

　　深情厚谊牢记心间

　　我向莱索托首相莫西西里辞行拜会后的第二天上午，大使馆接到莱索托外交部礼宾司的电话，说他们接到首相府指示，首相请我在当天下午3点再到首相府去见他一次，具体原因不详。我想，我已对他进行了辞行拜会，他还要见我，这是一种不寻常的举动，莫非有什么急事、大事趁我未离开莱索托之前还要与我商谈？我弄不清楚，也不再多想，反正我下午见到他后自会明白。

　　我于下午2点55分到达首相府，由首相府和外交部礼宾司的官员引领去见首相。首相与我握手、入座、寒暄后，对我说：“大使阁下，昨天你已来向我作了辞行拜会，我们之间的官方交往已结束。但除此以外，我们还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故我决定请你再来一次，不为别的，主要是我要将一份礼品亲自赠给你。我身边的人曾建议由首相府或外交部派人将礼品以我的名义给你送去，我没有同意。我觉得必须由我亲手送给你，这样才能更好地体现我的真诚和我们朋友间的真情。”

　　随后，他将一套带有莱索托民族特色的精美餐具双手捧上送到我手中，说：“送上这份薄礼，聊表寸心，希望你喜欢。”我对他说：“首相阁下此举非同寻常，令我十分感动，并表示由衷的感谢。我将好好珍藏这份礼品，将来一见到它，就如同见到你一样。我要把你的一片深情厚谊牢记心间。”

　　陈来元

　　江苏省泰州市人，1942年生，1968年毕业于南京大学外文系。先后在北京外交人员服务局、外交部工作。曾任中国驻以色列大使馆参赞，外交部亚非司党总支书记，中国驻莱索托大使、驻纳米比亚大使。现任中国经济社会理事会理事、中国外交史学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译著有英国狄更斯著《艰难时世》、美国厄尔•德尔•比格斯著《伦敦大侦探之死》和纳米比亚总统努乔马自传《坚定不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