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升值博弈30天 商务部压力测试只做不说

　　人民币升值博弈30天

　　商务部压力测试“只做不说”

　　本报记者 徐芸茜 北京报道

　　重压之下，人民币升不升值？这还是一个谜题，而与人民币汇率走势一样扑朔迷离的，还有各部委分头进行的人民币压力测试。

　　3月18日晚，广东东莞松山湖凯悦酒店会议厅内，来自商务部、东莞部分企业代表、行业协会及东莞政府官员一行30多人，就目前外贸敏感问题进行座谈。

　　“开始的时候气氛比较沉闷，大部分时间都是商务部领导们提问，我们回答。”参加当晚座谈的一位东莞电子企业代表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

　　据了解，当晚3个多小时的座谈，由商务部副部长蒋耀平主持。蒋耀平向参会的外贸企业和行业协会详细了解了目前企业订单和生产情况，还特别询问了前些日子困扰外贸企业的“用工荒”是否得到了缓解。接近尾声的时候，蒋耀平才向企业询问了人民币升值将会对公司的利润造成多大的影响。

　　关于这一席问答，商务部人士告诉本报记者，蒋耀平副部长与商务部产业司、广州特办和广东省外经贸厅相关领导，赴东莞市是为了调研企业加工贸易转型升级情况，而并非专门进行人民币压力测试。

　　这并不是商务部首次否认在进行一项测试。

　　最早传出商务部、工业和信息化部正在对劳动密集型行业进行人民币压力测试的消息是2月25日。紧接着，3月17日又有消息称财政部将于3月下旬派出调研组赴广东、浙江、江苏及上海市进行范围更广的人民币汇率压力测试。出人意料的是，“测试”本身却在接下来的两三天内先后被商务部、财政部一一否认了。

　　不管有没有官方认定，一场疑似测试实际上已经展开，而测试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商务部拿来和美国方面就汇率针锋相对的证据。

　　3月24日-26日，中国商务部副部长钟山一行开始了三天的访美之旅，就中美贸易平衡、贸易摩擦以及人民币汇率等问题与美国同行进行激辩。

　　这期间，钟山在美国主流媒体《华尔街日报》上撰文称，只有平衡的中美贸易才能带来可持续发展、互惠互利和双赢关系,坚实稳定的中美经贸关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中美双方在双边贸易中的利益是大致平衡的,人民币汇率也不是处理中美贸易失衡的关键。”钟山说。

　　钟山此番表述背后握有充足的谈判筹码。

　　此前，外界将广泛的压力测试解读为“中国已经提前开始为人民币升值做准备”，然而，有商务部人士却向记者表示，这些测试仅仅是为了了解出口企业的承压能力，为维持汇率的稳定提供证据。

　　与钟山赴美斡旋一样，一切都是在为5月份即将召开的中美战略经济对话做准备。

　　测试“线路图”

　　消息最早开始于2月25日。

　　当天，包括本报记者在内，很多媒体记者都接到这样一条短信，称“据纺织领域消息人士透露,商务部、工业和信息化部正在对劳动密集型行业进行压力测试，以期厘清人民币汇率的变动,会对纺织服装、制鞋、玩具等行业造成何种影响。这一消息亦得到相关商协会高层证实”。

　　这条消息不但引起了海内外的广泛关注，而且还影响到了当天人民币对美元的小幅上扬，更有海外媒体将其解读为中国人民币升值的前兆。

　　紧接着，传言升级。再度传出财政部将于3月下旬派出调研组赴广东、浙江、江苏三省及上海市进行范围更广的人民币汇率压力测试的消息。

　　中国国际商会、贸促会副会长张伟也证实：“现在我们正在做的大概有1000多家企业，既有大中型企业，也有小型企业，既有国有企业，也有民营企业，大约覆盖12个行业。”其言之凿凿，似乎不容置疑。

　　但颇出人意料的是商务部、财政部纷纷否认。

　　不过，据中国国际贸易学会一位人士向本报记者透露，2月24日商务部相关负责人曾召集各行业商会和贸易学会人士，推动与会单位调研外贸企业对人民币汇率的看法和企业的现实状况。

　　而记者随后向多家行业协会了解有关压力测试的问题时，虽然各协会相关负责人态度较为谨慎，但是从他们的口中还是透出了蛛丝马迹。

　　据悉，中国机电进出口商会在2010年1月至2月完成了此项调查，轻工、纺织等商会也已着手开始调研，预计3月中下旬将公布调研结果。有关人民币汇率升值压力测试的活动最近一直都在进行。

　　记者从机电进出口商会得到的部分调研结果显示，人民币升值可能对劳动密集型机电企业出口带来巨大冲击。机电进出口商会信息部主任齐忠义分析说，机电行业出口占全国出口份额近60%，“这些企业的利润率只有2%-3%，如果汇率升值2%，企业就白干，再升值，企业就要亏损。”

　　机电商会调研的系列数据最终也指向了“维持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的政策建议，“考虑到目前美元对欧元升值、韩元和东欧主要货币贬值的情况，人民币实际上已经进入相对升值轨道，再提人民币升值实为不宜。”

　　中国纺织工业协会副会长高勇也表示，目前整个纺织行业的平均净利润率在3%-4%左右，不会超过5%，如果人民币升值超过5个百分点，将会有一半以上的企业死掉。

　　除了行业协会的调研外，各部委更倾向于亲自实地考察。

　　3月18日、19日，蒋耀平率领的商务部调研组一行8人前往东莞，向当地外贸企业、行业协会、学会进行询问调研。虽然商务部称此次主要议题为东莞加工企业的转型升级，但是参加调研的外贸企业代表向本报记者表示，商务部对于人民币升值的问题是非常关注的。而更巧的是，就在商务部行动之前两天，财政部税政司的调研组已到东莞就出口退税、人民币升值问题对企业进行调研。

　　那么，为何政府部门却要极力否认呢？

　　“所谓的人民币升值压力测试，应该就是一个测算，评估一下人民币汇率升高多少会对进出口带来多大的压力。”中国人民大学金融证券研究所所长吴晓求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这样的测试一般都会有，但主导部门则“不好说”。

　　如果再把“测试事件”放到中美关系的大背景下，似乎就更好解释了。

　　3月14日，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向中外记者表示，人民币的币值没有被低估。次日，美国130名国会议员联合向财长和商务部长致信，提议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之一，并对中国输美产品征收反补贴税。美国方面的一系列举措已将人民币升值上升为政治问题。

　　有专家分析，这样一个敏感时期，中国政府部门“只能做不能说”，是可以理解的。

　　中美汇率博弈

　　显而易见，如此频繁的压力测试背后，是中美在汇率问题上的博弈。

　　3月24日，中国商务部副部长钟山一行开始了三天的访美之旅，商务部称此次访美是“就中美贸易摩擦和双方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的不愉快同美方交涉”。

　　钟山访美首日，在美国国会众议院办公楼1楼的会议厅，众议院实力最强的委员会——筹款委员会此时正在这里对中国人民币汇率政策举行听证。

　　“这届国会对待人民币汇率的特点是，打压人民币行动的冲动更强，但同时认识到行动的风险也更大。”听证会证人之一的伯格斯登接受媒体采访时，如此表述了美国国会对人民币汇率问题态度的变化。

　　但这并没有影响中国政府在汇率问题上态度的继续强硬。

　　同一天，钟山在有60多家美国大企业代表出席的工商界早餐会上发表了题为“推进中美经贸关系健康发展”的演讲。

　　针对连日来美国在中美贸易“不平衡”等问题上的种种发难，钟山一一予以有力的反驳。更令国内企业感到欣慰的是，对美国要求人民币迅速升值，钟山表态予以回绝。

　　钟山的表态也体现了中国政府近日对于人民币汇率问题的态度。

　　2月份以来，美国屡次向人民币汇率施压。美国时间3月16日，纽约州参议员舒默公布其升级版“舒默议案”，并启动立法程序。

　　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周世俭认为，一旦判定中国为汇率操纵国，中国将遭遇大范围的汇率反补贴调查。

　　面对美国人的步步紧逼，中方不但态度强硬，而且握有充足的谈判筹码。

　　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3月22日在墨西哥出席美洲开发银行会议期间表示，汇率是十分复杂的工作，我们可以就需要什么样的全球政策协作来解决这一问题进行讨论，但过多地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噪音”对此没有任何帮助。

　　这是三天内中国高官对人民币汇率的第二次严肃表态。而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商务部部长陈德铭的多次表态，一次比一次态度强硬。

　　3月21日陈德铭表示，汇率问题是一个国家的主权问题，并不是两国之间的双边问题，人民币汇率并不存在美国认为的低估和操纵。如果美国对中国采取贸易制裁，中国不会熟视无睹。

　　短期人民币维稳

　　正在中美关于人民币汇率问题进行紧张激辩的关键时刻，3月份的贸易逆差将成为中国反驳美国要求人民币大幅升值的最好证据。此前美国人一直将贸易顺差归结到人民币汇率上。

　　3月21日，陈德铭在出席中国发展高层论坛时表示：“估计今年3月份中国贸易可能出现逆差。”

　　陈德铭对于逆差的表述被看做是商务部赴美斡旋之前的“摇旗呐喊”。第二天，温家宝总理再次表示，从去年10月到今年3月，中国从贸易顺差约200亿美元逆转为今年3月贸易逆差80多亿美元。

　　根据几位接受本报记者采访的外贸人士初步估计，进出口恢复的不同步，加上近日大宗商品进口量价齐升导致了贸易顺差最终逆转为逆差。

　　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李扬分析，如果3月份最终实现贸易逆差，则意味着中国维持近6年的持续贸易顺差格局将随之改变，我国上一次出现月度贸易逆差是在2004年4月。

　　周世俭判断，逆差的出现不会是偶然现象，“可能二季度还将延续小额逆差的状况，如果下半年世界经济真正复苏，中国的出口明显恢复，预计逆差状况才有可能改变。”

　　中美贸易之间首次出现中国逆差美国顺差这种状况，似乎也释放出另外一个信号，市场上对人民币升值预期大大降低。

　　分析人士表示，尽管人民币升值预期日益升温，但短期市场并不能看出人民币汇率走高的趋势，预计短期内人民币汇率将继续走稳。

　　水皮杂谈：柳暗花明又一村

　　汇率之争从来都是国家利益之争，眼前越吵越厉害的中美汇率之争也是如此，130名美国国会议员联名向美国政府施压是这样，而两年以来奥巴马政府一直没有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也是如此，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一，金融危机至少对于美国而言，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美国政府再也不用为拯救美国的金融业而焦头烂额了，美元的流动性危机正在逐步化解，对于来自中国的合作和支持再也没有当时那么迫切了。事实上，从失业率上看，美国或许已经出现拐点，不是向下而是向上的拐点，而从GDP的角度看，年化5.6%已经是一个相当高的速度了。换句话说，美国政府现在是又恢复了和中国这个最大的债权国叫板的实力和底气了。搞清楚这一点，非常重要，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国会议员会一致行动，如果仅仅理解为美国中期选举，议员们是为选票着想未免过于简单。

　　说明二，金融危机之后国际经济格局面临着又一次的重新洗牌，而受害者不是美国而是欧盟。欧洲四国的政府债务危机是金融危机不可避免的第二波，而第二波之所以没有出现在美国而在欧猪四国又和欧盟成员国内部的不均衡状态和欧元泡沫紧密相连，欧盟能否承续都成为问题，欧元的汇率下跌就更不在话下，欧元的主动性下跌导致美元的被动升值，这一点和过去两年美元对欧元的主动贬值形成鲜明的对比，美元对欧元的汇率优势不复存在。欧盟是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中欧论坛去年底举办之时，欧盟关心的话题就是人民币的汇率，而美国那时装聋作哑是因为美元一直对欧元贬个没完，有便宜可占。

　　说明三，金融危机后中国面临的国际贸易环境不是好转了而是在恶化。和国内许多分析人士分析的原理相同，美国不少人士也把美国经济的复苏寄托在中国经济的增长上，指望通过提升对中国的出口而带动美国的经济，一方面把产业振兴的目标锁定在制造业，一方面又把出口的额度翻了一倍，在这样的情况下，攻击中国的人民币汇率政策就是一种必然。

　　中国和美国围绕人民币汇率引发的争执再一次证明，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绝对的自由贸易，自由贸易是相对的，贸易保护主义则是绝对的。特别需要提出的是，曾获得2008年诺贝尔奖的经济学家保罗·克鲁格曼为了对中国施压，居然主张对来自中国的商品征收25%的附加费，而克鲁格曼本人的研究专长正是国际贸易。有一点，克鲁格曼和美国国会议员是不同的，那就是他一直认为人民币汇率是人为低估的，倒不存在见风使舵的问题，2009年5月，我们邀请克鲁格曼访华时他也是这样的观点，我们组织国内的专家学者对他进行“帮教”和“批判”也没有能改变他的观点。克鲁格曼在美国的影响力是巨大的，他每周两次在《纽约时报》有专栏，因此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舆论领袖，在影响政府的政策上有相当的作用，早年间他就是克林顿竞选班子的两位经济学家之一，在另外一位萨默斯担任当时的财政部长后，克鲁格曼选择在野的角色，但是丝毫不影响奥巴马对他的器重。克鲁格曼对于中国的认识是肤浅的，他也仅仅是在去年才到过一次中国，一方面对中国政府的国内政策赞赏有加，一方面又要求美国政府外交施压，出发点就是国家利益。

　　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中国政府这一次的强硬异乎寻常，中国商务部部长更是警告中国的贸易逆差或许在3月份就会出现，中国经济增长今年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如果人民币贸然升值或升值过快对于中国企业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中国经济如果陷入日本式的衰退果真对美国有利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中美两国互为依存，两国经济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汇率之争既然是国家的利益之争，首先就有一个小利益服从大利益，眼前利益服从长远利益的原则，只要有这个共识，风险就是随时可以转化的，中美两国不能打，打不起，也打不了贸易战，因为会伤害根本利益，只不过如此一来，美国道琼斯指数一路新高不断，中国股市却上下两难，添乱的美国人，添乱的克鲁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