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旬老兵称女儿被谋杀停尸8年 借债20万“伸冤”

　　8旬复原老兵认为女儿被谋杀停尸8年

　　省公安厅厅长曾专项批示调查

　　4月5日，清明，阴雨霏霏。

　　坐在家里的土炕上，82岁的郭兆学把目光投向了窗外，他所看的方向是复州城，那里的殡仪馆冷藏着他的小女儿郭伟。

　　这已经是郭伟在殡仪馆里度过的第8个年头，郭兆学执意认为女儿是被其丈夫谋杀的，他一定要查出个究竟，给女儿一个说法。

　　反映情况材料装了两麻袋

　　4月3日，中午。

　　向着太阳，郭兆学坐在瓦房店市闫店乡十字路口的台阶上，原本约定的时间是12点半，他提前了一个钟头就到了。

　　见到记者，他显得很激动，伸出来的手有些颤抖。“多大的恩情，能把你们盼来。”他握着记者的手，使劲儿攥了两下。

　　8年来，郭兆学一门心思干一件事儿，那就是为女儿郭伟的死因找个他信得过的理由。瓦房店、大连、沈阳、甚至北京，他一直在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递上去的“材料有两麻袋”。

　　那是2002年1月21日凌晨，天还蒙蒙亮。突然有人来敲门，接郭兆学14岁的外孙小亮（化名）。“你妈出事了，快点跟我们走。”来者说。郭兆学的大女儿、小儿子也一同跟了去。

　　当日早上5时许，郭伟被送到瓦房店市第二人民医院时，心跳和呼吸就已经没有了。郭家人只能默默接受这个事实。

　　当天，郭兆学正身患重病，咳血，他留在了家里。到了晚上，小儿子回来了，他哭着说：“我姐没了。”郭兆学当即老泪纵横，在打了三四个点滴后，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去看望在复州城居住的“老姑娘”。

　　对于郭伟的死因，李克亮说是喝药自杀。

　　悲痛欲绝的郭兆学在解开郭伟身上的衣服时，他诧异了。“她身上有很多伤痕，如脖子发紫、右嘴巴处有撞伤痕迹、脖子两侧有明显的掐压痕迹等。”这些迹象，让郭兆学心生疑窦，认为女儿可能被谋害了。

　　而后来由中国刑警学院法医提供的一份尸检报告中提到，发现郭伟右颊部、上唇右口角处、右下颌处以及肘窝、上肢、臀部、足背等12处共查到皮肤变色区31处，其中损伤10处。

　　起诉殡仪馆弄丢了器官

　　1月22日上午，李克亮准备把郭伟送到复州殡仪馆火化，郭家人当即表示反对，双方发生了争执。在场的东瓦村村支书陈延军向复州城公安分局报了警。

　　为查明死因，当日16时，瓦房店市公安局法医对郭伟进行了解剖，提取了胃内容、心血及脏器等检材，以待进一步检验。而后，警方在郭伟家勘察现场，发现郭伟生前使用过的不锈钢杯子已经被洗刷过，失去了检验价值，没有提起该物证。

　　3月21日，警方出具了死亡鉴定结论，称郭伟为生前服用万灵中毒死亡。

　　郭家人认为，如果是服毒死亡，其食管和胃里应该有药物残留；如果是掐死的，其舌头必然有骨折。为了解开这些疑团，他们决定请法医重新做尸检。

　　郭家人说，第一次解剖时，他们明明看到瓦房店市公安局法医处理的切口是从郭伟的腹部到胸部。而第二次解开郭伟衣服时，他发现胸部以上也有缝合痕迹，发现包括舌、喉软骨、舌软骨、食管和胃等部分器官竟然“神秘失踪”。

　　当初，郭兆学和殡仪馆签订的一份关于冷藏尸体的协议，协议中明确规定双方的权利和义务。馆方：在尸体冷藏期间，如果有尸体腐烂或丢失现象，殡仪馆负全部责任；丧户家属：如遇尸体存放费用不足时，期限后延5天。如果超期，馆方按弃尸处理。

　　因认为女儿器官的丢失是殡仪馆没有尽到妥善保管责任，为此，郭兆学将殡仪馆告上了法庭。他认为殡仪馆将郭伟尸体的器官弄丢了，才导致女儿沉冤难雪，所以，要求复州殡仪馆赔偿误工费、精神抚慰金、已故女儿赡养费等费用总计近26万元。

　　2007年4月26日，瓦房店市法院公开审理了此案。法院查明，“舌、舌软骨、喉软骨、胃、食管”这5中器官分别在瓦房店市公安局、大连市公安局的鉴定书及中国刑警学院的分析意见书中有检验记载，据此可见，这5种脏器曾用于公安机关尸检鉴定，并非因殡仪馆保管不善造成丢失，驳回了郭兆学的请求。而后，郭兆学上诉到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但依然败诉。

　　警方称器官“丢失” 因为未作记录

　　2003年4月和6月，根据瓦房店市公安局及中国形式（刑事？）警察学院法医系的两次鉴定结论，警方以“李克亮无犯罪事实”为由，不予立案。

　　郭伟事件引起了省人大代表董素艳的注意，在我省十届人大一次会议期间，以建议的形式进行了反映。

　　2004年1月15日，省公安厅厅长李文喜专项批示，责令省公安厅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主办，组成联合调查组进行调查。

　　调查组在报告中指出，郭伟身上可以认定的损伤有十处，均为表皮剥脱和皮下出血，其损伤程度轻微，不足以构成死亡原因。颈部皮肤、皮下、身前肌肉及舌骨、甲状软骨均无出血、骨折等异常所见，可以排除颈部受外力作用致死（扼死）。

　　对于为何没有对李克亮采取处罚，调查组认为，“因缺乏被害人口供材料等相关证据不足，无法参照国家相关法律法规采取处罚措施。”

　　郭家人反映的器官丢失也是一种误会。报告称，送检人在提取郭伟的脏器后，没有认真详细清点就送到了大连医科大学，又从大连医科大学送到中国刑事警察学院法医系，在移交过程中，均为详细记录，也为向北送检单位说明，造成了郭伟家属认为喉部器官丢失假象。

　　反对结婚撵掉女儿一只鞋

　　提起已逝的女儿，郭兆学不胜唏嘘：“她特有艺术天分，唱歌跳舞什么都行。”

　　郭伟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她原本叫郭启华，后来上学，自己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当年高考，郭伟仅因6分与大学失之交臂，郭兆学原本打算让女儿重读一年，但郭伟的理想是想当幼师，就没有继续读书。

　　而后，郭伟在瓦房店的一家工厂当了会计，后在别人的介绍下，在瓦房店的一家饭馆继续干老本行，在这里，她结识了当厨师 的李克亮，饭店老板是李克亮的三哥。

　　两个人的恋爱最初遭到了郭兆学的强烈反对。“我打听过，他离过一次婚，而且老婆都怀孕了。”郭兆学由此认为李克亮不太可靠。

　　“你要是跟他，就别回这个家。”郭兆学发出了最后通牒，但郭伟并没让步，推开家门，就跑了出去。郭兆学见状，立刻跟在后面撵，在村外的一个桥边，他捡到了女儿跑丢的一只鞋。见女儿如此决绝，郭兆学只能无奈返回。

　　“后来，孩子们也劝我，说她喜欢，就别拦着了。”郭兆学说，由此，他才同意了女儿的婚事。

　　郭兆学说，李克亮当时很穷，“房屋一间，地无一垄”，恰好他三哥向外兑饭店，自己就给筹钱把饭店盘了下来，随后又帮其兑了一家扣板厂，仅一年时间，就挣了50万。

　　直到现在，郭兆学认为，李克亮谋害了郭伟，一个原因就是李克亮和一个女人“好上了”，而且还郭伟撞见了。而事发后至今，李克亮一直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生活。

　　“解剖了三次，我就死了三回。”郭兆学说，他已经禁不起折腾。而他77岁的老伴儿王美清迄今还没看到小女儿。

　　大悲无形。王美清的头发已经雪白，大多时候，她都静静地坐着，只有提到冷冻的小女儿，她才会伤悲，用哭着的语调说：“都8年了，我一看都没看到老姑娘，他们不让我看。”

　　为女儿“伸冤”借了20万外债

　　虽然相关部门曾给出了郭伟是自杀的结论，但郭兆学依然不相信，他不断向有关部门反映李克亮谋杀了他的女儿。

　　郭兆学的家是石头砌成的3间房，已经住了30多年，破损严重，顶棚的北部已经漏了一个大窟窿。王美清说，房子是“有风就透风，有雨就漏雨”。

　　8年来，郭兆学称，律师费、路费等各种费用，累计花了40万，目前尚有20多万的外债。“能借的都借遍了，儿女、亲戚、邻居，还有我的战友”。

　　他家的收入靠房子前后的四五亩地，以前种葡萄，一年能有三四万的收入，自从郭伟出事后，因没有时间料理葡萄，他改种了更省事的土豆，每年能都一两千块的收入。郭兆学坦言，自己现在的生活，基本靠亲朋资助。

　　他是一个老兵，1946年参军，加入四野。在塔山阻击战中，子弹打中他的左肩，后随军南下华北战场。1951年1月，从部队医院复原回家，当时还是个伤员。

　　一张瓦房店市中医医院纪念“八一”建军节暨建国60周年慰问老兵代表合影的照片上，郭兆学站在第一排的最左边，他的胸前挂着3枚勋章。

　　他依然保持着一种老兵的革命主义情怀，“只要主义真，咱有理，（官司）打到死也要打”。

　　而他另一个动力就是，自己欠下那么多外债，一定要给亲朋好友一个交代：“郭伟究竟是怎么死的，否则我闭不上眼睛。”

　　外孙称姥爷“迷糊了”

　　昨日下午，李克亮在电话中不愿过多提及此事，他称自己正在开车，拒绝了采访。

　　此前，他在接受采访时说，事发当晚，他从外面玩麻将回家，与郭伟发生了争吵，之后，他一赌气便出了家门，独自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后听见屋里传来“咕咚”一声，等他进到屋里时，发现郭伟喝了药，很快就不行了。

　　而小亮也认为，他爸妈虽然以前感情不太好，但不能干出这种事。“我家没那个实力，能把那么多的法医都收买了，如果确有此事，我爸爸也不可能逍遥法外。”

　　对于母亲一直放在殡仪馆，小亮也十分寒心。“人死了，毕竟要入土为安，我一心思，就特别难受。”小亮说， 最初他以为是姥爷交不起冷冻费，曾求过姥爷，让他爸爸把钱交上，让其母亲入土，后来了解姥爷的意图后，他也不便强劝。

　　小亮至今和姥爷家里常走动，关系很近。“左面是我爸，右面是我妈，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小亮说，有时他也很为难。

　　“我姥爷迷糊了，执意走这一条道。”小亮昨日告诉记者，他“也劝过，但没用”。首席记者于志刚 实习生曹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