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抓精神病人归案真相调查 病人自称甘愿牺牲

“被杀人”的精神病人刘卫中

　　4月24日，有人在人间正道论坛上发帖称，河南尉氏县公安局抓精神病人抵杀人犯提高“破案率”。4月27日之后，论坛纷纷转载此帖。此帖是真是假？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帖子爆料

　　精神病人“被杀人”

　　帖子称，2009年4月16日，在河南省尉氏县贾鲁河上游小陈段，当地村民发现河面上漂浮着一个化肥袋，散发着恶臭。村民将化肥袋弄到河边，打开发现一具喉咙被割断的无名男尸，尸体上捆绑着两块石块。

　　村民向公安局报案后，当地派出所和尉氏县公安局刑警队警察先后赶到事发现场。在勘察现场过程中，刚刚从外地学习归来的尉氏县公安局郑伟局长也及时赶到。

　　帖子称，郑伟认为此案极其棘手，查也查不出头绪来，于是就让小陈派出所民警将尸体就地掩埋，并要求在场知情人员严守秘密。两个月后，河南省纪检巡视组到尉氏巡视，要查看4月16日命案的案情笔录。在上级领导督办下，郑伟才对这起恶性凶杀案进行立案侦查。但是，案情侦破工作在之后几个月的时间里迟迟没有任何进展。

　　帖子说，到2009年12月底，眼看年关将至，4·16恶性杀人案却毫无进展，郑伟在“积压一起命案主管局长辞职，积压两起命案局长免职”的两难境界下，寝食难安。郑伟去尉氏县张氏镇石潭求仙拜龙王之后，途经尉氏县十八里乡派出所，派出所警官向他讲了这样一个“笑话”：该乡锦被岗村村民刘卫中自幼精神失常，十几年来经常在村里对人说：“我杀人了，抓我进监狱吧！”

　　于是，郑伟让派出所民警和锦被岗村村委会干部以带刘卫中去治疗精神病为名将其带走。其实，刘卫中不是被带去治疗，而是被当成杀人犯投入大牢，成了替罪羊。

　　帖子称，刘卫中的母亲李桂枝因此一病不起，街坊邻居愤慨万分集体到县公安局要人。经过多番交涉，公安局才在把刘卫中关押二十多天之后以“精神病人没有承担法律责任能力”为由将其放出，并以一件棉大衣作为对关押他二十多天的补偿，同时威胁刘家不准再“无理取闹”，否则会将刘卫中以杀人罪二次收监。

　　尉氏县公安局

　　精神病人刘卫中就是杀人犯

　　尉氏县公安局党委委员、局长助理、办公室主任张海亚对此帖回应称，刘卫中有精神病是真，但他是杀人犯也是真的，“我们有充分证据证明他是杀人犯”。

　　张海亚承认，网帖所称的凶杀案确实存在。但是，他澄清说，警方发现尸体时，郑伟正在北京参加公安局长学习班，不是从勘察现场过程中回来的，而是2009年4月20日从北京回来。回来以后，郑伟高度重视此案，还察看了现场。此时，尸体已经被解剖，在取得证据后就做记号就地掩埋在河滩上。“为什么要埋在河滩上，可能是办案程序规定的，当时需要取证的东西已经取得了。”张海亚说。

　　张海亚还说，2009年4月17日就已经立案，并很快成立专案组开始侦查，不存在网帖所说的两个月以后才立案的情况。当然，被政法巡视组督办也属子虚乌有，此期间公安局没有人员受到过处分，至于公安局长去拜神求仙的说法更是荒唐。

　　张海亚称，2009年12月24日或25日中午，刘卫中在村支书的陪同下到专案组投案自首。不过，在他投案自首时，家属指出刘卫中有精神病，于是他们就将刘卫中带到开封市精神病医院，对他进行了司法精神病鉴定。

　　张海亚说，经过调查，杀人犯就是刘卫中，“他现场有指认，有作案动机，有供述”。但是，司法鉴定结论是他无刑事责任能力，于是，我们改变措施，解除监视居住，把他放了。

　　尉氏县十八里乡派出所所长袁西刚说，凶杀案发生后，锦被岗村村支书刘正给他打电话说，他们村有一个叫刘卫中的喊着人是他杀的，要投案自首。

　　袁西刚说：“我让他稳住刘卫中，向专案组进行了汇报。然后带着他们去了专案组。开始听刘卫中说话挺正常，后来再听就觉得他有精神病，但是有没有精神病需要司法鉴定，而且即使有精神病，人家是投案自首，我们也不能不管，否则就是失职。”

　　记者调查 精神病人自称甘愿“牺牲”

　　在锦被岗村，刘卫林证实了弟弟刘卫中被公安局带走一事，但是，他和五弟刘春立都称家属没有收到任何拘留或羁押的文书，“公安局也没给过任何说法”。

　　刘家兄弟6人，刘卫中排行老二，今年46岁。刘春立说，他二哥十几年来，今天说杀这个明天说杀那个，听说哪里发生杀人案，“他就嘻嘻哈哈，说人是他杀的，谁也没当回事”。

　　记者见到的五六个村民都说，刘卫中从小就有精神病，脑子有问题，但为人和气，没跟人打过架，就是喜欢看电视新闻，喜欢吹牛，一直跟父母一起生活。

　　刘春立的妻子说，去年农历十一月初九（12月24日）晚上，婆婆发现刘卫中没回家烧火，也没吃饭，就让几个孩子去找，这才知道，刘卫中被十八里乡派出所民警和村干部带走了，说是要给他治精神病。

　　第二天，家人得知刘卫中成了杀人嫌犯，被关进了开封市一家精神病院。后来，刘卫中的一个侄子还去看望了刘卫中。

　　记者到锦被岗村时，刘卫中正在麦地干活。弟弟刘春立去叫他，他拎着小锄头走得飞快，还远远地向人群招手。他说话不太清楚，逻辑有些混乱，但是一说话就很亢奋，露着不全的牙齿傻乎乎地笑，并做出各种手势。

　　刘卫中说，要是那起命案破不了，他回去抵命也无所谓，“我准备牺牲算了”。要是案子破了不是他干的，公安局就要赔偿他，“十万二十万都行”。

　　他还说，到公安局以后，没有人打他，并描述了被审讯的情况，“在纸上摁指印，他们只让摁三四个，我一下子多摁了好多个，他们说够了够了”。

　　因为刘卫中是精神病人，这些叙述因此真假难辨。不过，他的家属们说，警方曾根据刘卫中的“招认”，在案发地的河道内搜找所谓的“凶器”，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刘卫林说，在他二弟被释放前，警方曾经告诉家属“急着要结案，结案就放”。

　　4月29日下午，一位找村支书的村民说：“他会杀人？该过年了，凑个任务数呗。”其他村民也这样讲。

　　死者 生前走街串巷卖剪子，无妻子儿女

　　警方称，死者是杞县沙沃镇杨寨村的王保国，因为头上有疙瘩，被人称为“疙瘩”、“冲天炮”。

　　袁西刚说，死者王保国活动范围很广，用一个词形容就是“盲流”，他连户籍都没有。

　　刘春立的妻子说，以前见过王保国。他是走街串巷卖剪子的，还磨剪子磨刀之类，到收废品站都能打听到。

　　记者根据警方提供的地址前往杞县寻找王保国的老家。他家只有三家破旧的瓦房，没有院墙，院子荒废着，堆着一些陈旧的玉米秆，房内黑黢黢的，没有什么东西。

　　该村村民讲，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王保国了，他兄弟三四个都去了新疆，姐姐和他生气，也不和他来往，他无妻无子女，经常在外面，走到哪里吃喝睡在哪里。

　　至于王保国已经死亡，也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去年来过三拨儿警察。

　　张新锋 我正想发帖，却被别人捷足先登

　　张海亚说，这个帖子是有背景的，很可能是尉氏县籍、在北京一传媒集团工作的张新锋（音）发的，纯粹是无中生有、污蔑公安局。

　　他说：“今天（2010年4月29日）早上，发帖人给郑局长和宋局长打电话，还说，中医院的事再不处理，马上升级。这意思就是指继续造谣、诽谤，进行人身攻击。”

　　据张海亚说，2009年6月24日，尉氏县中医院发生一起医疗纠纷，医疗纠纷的当事人对处理结果不满意，就找来相熟的张新锋以这种方式要挟有关部门。

　　记者与张新锋取得了联系。他说，“帖子不是我发的，我正想发帖，却被别人捷足先登”。张新锋称，他知道凶杀案的事，警方的回应是一派胡言。

　　张海亚说尽管有充分证据证明刘卫中杀人，但是他不同意记者直接查看卷宗，说这是机密。张海亚还提供了具体办案民警陈强的联系方式。

　　记者联系了陈强，陈强说自己在许昌办案。当记者问刘卫中的杀人动机时，他说，刘卫中供述那个人（死者王保国）打过他，还把他打得头流血。

　　记者问，杀人凶器是否找到，装尸体的化肥袋是从哪里来的，是否有目击证人时，陈强说：“我有点拿不准，害怕说错了。我们对这个案子做过大量工作，我去看过卷宗以后再详细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