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作海可能提出不少于150万索赔 被打怕才招供

在荒废的老屋原址，赵作海诉说自己的经历。

　　含冤坐牢11年　家已被荒草掩埋

　　说起往事 痛哭八次

　　有个了不起的女人 背着骂名替他养儿子11年

　　■河南版“佘祥林案”追踪之四

　　新闻背景

　　1997年10月，河南省商丘市柘城县老王集乡赵楼村村民赵作海和赵振裳因琐事打架后，赵振裳不见了。赵的家人向警方报案，警方将赵作海作为嫌疑对象侦查，羁押20余天，因证据不足释放。

　　1999年5月，赵楼村村民在淘井时发现一具无头、无四肢男尸，认为是赵振裳。警方将赵作海列为重大嫌疑人，于次日对其刑事拘留。此后，赵作海一直羁押在看守所。

　　2002年11月，商丘市检察院提起公诉。同年12月，商丘市中级法院经过审理，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赵作海死缓（后改判有期徒刑）。

　　2010年4月30日，赵振裳突然回到赵楼村。据他说，当年打架后，他以为用刀把赵作海砍死了，就一直在外流浪。因去年患偏瘫无钱医治，才回到村里。

　　2010年5月9日，赵作海被无罪释放。

　　特派记者冯志刚 发自河南商丘

　　经过11年的牢狱生涯后，回到阔别的家乡，赵作海已找不到家的方向。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拥有自己的新房，给儿子娶媳妇，做点小生意，过“有家”的生活。

　　昨日上午，老王集乡党委书记来到赵楼村看望出狱后的赵作海。他代表柘城县政府领导将1000元慰问金送到赵作海手中，同时承诺，政府将为赵作海修造新房，建筑队已经找好，当天就进驻，测量地基，根据赵作海的意愿盖房。

　　“房屋粉刷装修一起完成，盖好了就能住，先解决生活问题。”乡党委书记说，国家赔偿机制已经启动，会按照规定对赵作海进行赔偿。

　　当天上午，商丘市市委书记、政法委书记和商丘市中级法院工作人员也前来慰问赵作海。商丘市政法委书记向赵作海道歉，同时说，已成立专案组调查冤案，公检法等部门涉案人正被调查。法院工作人员送给赵作海5000元现金和棉被，向赵作海和他的亲属鞠躬道歉。

　　赵作海说，他可能会提出不少于150万元的索赔，但他同时说，自己会“服从国家赔偿标准”。

　　荒草埋老屋 他嚎啕大哭

　　昨日清晨，天蒙蒙亮。赵作海借了一辆自行车，从妹夫所在的余庙村直奔3公里外的老家赵楼村。

　　听说他要过来，一大早堂叔赵振举就等候在村口。“亲叔，我来看你了……”“苦命的侄儿，你在牢里受苦了。”话未说完，两人就拥抱着哭成泪人。

　　在堂叔家短暂停留后，赵作海去看自己的老房子。他已经找不到方向。在赵振举的指引下，他先来到位于村东边的老屋原址，院子里只有荒草，没有房子。“年久失修，房子早垮塌不见了。”赵振举说。

　　“冤呀，我冤呀，11年等来的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呀。”58岁的赵作海嚎啕大哭。

　　围观的村民跟着掉眼泪。“一个多美满的家，现在变成一无所有。”赵作海喃喃自语。

　　看着邻居一栋2层楼的新房，他对赶来慰问的县乡干部说：“我也要造这样的房子”。

　　诉说遭遇 8次哭泣

　　“刚开始我想上诉，后来考虑再判还是这个结果，就放弃了。”他说，到河南第一看守所后，因为年纪大，加上自己比较老实，监狱里看守人员对他比较好。4年时间，两次因为表现优秀被减刑。

　　在监狱里，他先是给一家制衣厂做零工，把缝制好的衣服装箱打包。后来，因表现好，他成了劳改人员的管理者。“我经常帮着做一些劳改人员的思想工作，让他们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去。”因诚实和友善，很多犯人听他的。

　　他说，积极改造就是为早日被放出。“在牢里最大的牵挂就是孩子和老婆，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提起家人，他多次控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

　　诉说中，他8次控制不住情绪，哭出声来。

　　问他无名尸情况 只能乱猜

　　赵作海说，造成自己这个冤案的最大原因是刑讯逼供。从派出所到被移送到柘城县公安局，他多次遭到办案警察的殴打。

　　“在公安局关了30天，几乎天天被打，他们让我按照他们的诱导说，否则就是劈头盖脸一阵打。”赵作海说，在柘城县公安局看守所，民警提审他的时候，用手铐将他拷在凳子上。“稍微不按照他们的提示说，就用擀面杖打，或者拳打脚踢。”

　　他确实没有杀人，所以也不知道无名尸的事情，开始时对案情只能蒙。“他们问我头和四肢去向，我只能乱猜。”第一次他说焚烧了。第二次说丢到河里了，结果都不对。“他们就不让我睡觉，踢我的肋骨。”

　　第三次，赵作海说藏埋到父母和弟弟的坟里了，最后连累了父母和弟弟的坟被扒开。

　　为了得到所谓的杀人证据，办案警察还让他喝下药水，导致昏迷，为让他醒来，警察在他头上放鞭炮“炸他”。

　　“我被打怕了，所以就按照他们的提示说，最后确定我杀了人，并丢到井里了。”赵作海说，殴打造成他现在经常头痛。

　　不久前，在得到自己被冤枉的消息五六天里，法院、检察院等领导到监狱调查时，他都不敢说出被冤枉的真话。

　　最痛心记忆：

　　儿子唯一一次探监不喊爸

　　“被冤枉了，我苦，家人不理解我更苦。”赵作海说，被收监后，他妹妹和姐姐有时一年会去探一次监，最亲的前妻和孩子却几乎没有。

　　“家里出了这样一个父亲（杀人），街坊四邻是看不起你的。”赵作海说，自己连累了孩子和家人。当年，他坐牢的时候，最大的孩子才12岁，最小的只有8岁。

　　“去年有一件事情最让我痛心。”那是9月，儿子第一次来探监，看到赵作海，没有说一句话。“我后来哭了，说你既然不想见爸爸，就不应该过来。”

　　孩子11年没有叫他一声爸爸，并且看起来痛恨他。

　　“我对不起孩子。”赵作海说。

　　最大愿望：

　　盖新房给儿子娶媳妇

　　赵作海出狱后最大的愿望就是修建一栋属于自己的新房，给儿子讨媳妇。他已经10多年没有体会家的幸福了。

　　赵作海有四个孩子，一个女儿，三个儿子。出事后，女儿远嫁安徽，12年没有见过面。三个儿子中，最大的24岁，最小的也有20岁。

　　“现在被平反了，孩子也好找媳妇了。”他终于笑了起来，说今后跟孩子一起生活。自己还不老，身体还不错，没有什么硬伤，还能像以前那样去街上摆个小菜摊，做点小生意，过平常人的生活。“我不想再折腾了。我没有几个10年了。”

　　不恨妻子改嫁

　　感恩养育孩子11年的当事人

　　赵作海听说妻子离家已经是被羁押3年后的事情。“姐姐说老婆跟人走了。”赵作海回忆，听到姐姐说后，自己还劝姐姐。他当时说，他能理解她（前妻），一个女人带着4个孩子不容易，没有男人了连自己都养不活，去找个活路也好。

　　赵作海前妻赵晓齐当初是如何抛下丈夫离家的？她说，赵作海被抓后，她也被抓去被审问了一个月，受到殴打逼供后被放了出来。她在路边哭泣，想找个活路，是现在的老公将她带回了家，“他对我很好，我不想回去了。”

　　对于妻子的离去，赵作海没有责怪。他说他要感谢一个人，就是邻居甘花（化名。当时被认为和赵作海有暧昧关系、并导致他因情杀人）。

　　昨日，听说赵作海出来后，甘花走了1公里路来看他。“感谢你，为我养了11年孩子。”赵作海在认出她后，多次表示谢意。

　　原来，赵作海被抓后，前妻离家带走了小儿子和女儿，剩下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无人照料。看到孩子可怜，甘花就种着赵作海家的几亩田地，养育赵作海的两个儿子。

　　“我只想让你给我讨个清白。你冤枉了11年，我也冤枉了11年，人家说是我拆散了你家，害死了赵振裳。你说，有没有这个事情？”这位干练的农村妇女在说到委屈时，当着众多记者和村民的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说，自己被戳了11年的脊梁骨，她所做的一切就是想有一日证明自己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