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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媒体扳倒多位首相 菅直人欲与媒体保持距离

来源:人民网
2010年06月17日11:05
  “我可以改变整个日本。”这是日本传媒帝国《读卖新闻》的总裁渡边恒雄,在扳倒首相小泉纯一郎之后发表的感言。话虽狂,但却是事实。当年,正是《读卖新闻》的一篇篇“倒小泉檄文”终结了这位至今仍被称为最有魅力的日本领导人。在日本,媒体似乎真的拥有不可思议的能量,而且好像最爱跟首相过不去。任职8个月一直被媒体“揪小辫子”的前首相鸠山,甚至以拒绝举行辞职记者会的方式,来报复针对他的首相官邸记者团。用美国《新闻周刊》的话说,是充满敌意的媒体军团终结了鸠山,路透社则把困扰历届日本首相的媒体称为“幽灵”。更令人吃惊的是,九成日本人相信媒体所说的话。于是,媒体与民调,二者共同导演了一场又一场首相更迭大戏。一位日本专家说,日本陷入了政治为媒体所困的不正常阶段,能否走出这种“政治秀场”,将决定日本未来政权的稳定与否。

  菅直人要与媒体保持“距离美”

  执政仅8个月的日本前首相鸠山被逼下台的理由有很多,但美国《新闻周刊》2日给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结论。文章说,在鸠山的任期里,媒体和公众舆论越来越敌视他,特别是在他背弃把美军基地迁出冲绳的承诺后,“充满敌意的媒体军团,是终结鸠山命运的罪魁祸首”。

  “说不举行就是不举行!”宣布辞职后的鸠山断然拒绝首相官邸记者团让其举行辞职记者会的要求———这是日本首相离任时的惯例。但鸠山却以拒绝的方式表达了对记者的不满,同时也开创了日本战后政坛的一项新纪录。8个多月来,几乎每天早晚都要接受记者的问询,鸠山可能真的是受够了。2002年,极善于和媒体打交道的小泉纯一郎,确立早晚一天两次的首相记者会制度,鸠山却被这个制度折磨得心力交瘁。除了美军基地问题,他被记者“追打”的还有1200万美元母亲礼金问题、工程支出浪费等问题,这使得民众对鸠山的信任日益减少,直至危及其政治生涯。法新社4日援引日本千叶大学政治学教授真道宗之的话说,日本媒体“本性急躁”,鸠山一上台,媒体便掠夺性地搜寻他的瑕疵。这位教授鸣不平道:“每日两次不得不面对公众讲话时,谁都可能自相矛盾。”

  日本《东京新闻》政治部一位资深编辑告诉《环球时报》记者,鸠山是一个比较情绪化、理想化的人物,同时又喜欢与记者交往,但言多必失,记者们抓鸠山“小辫子”的机会也就多了。这位编辑认为,鸠山下台与各报记者对他联合一致的“敲打”有关系,“鸠山最终出于报复记者的想法,打破召开离任记者会的惯例”。据称,在鸠山回到首相官邸时,看见记者们又围上来采访他,他一挥手不耐烦地说:“算了吧,以前都和你们说过了。”

  被记者伤透心的鸠山,成了新首相菅直人的“前车之鉴”,他决定与媒体保持“距离美”。9日,菅直人在就任后的记者会上说,“我觉得动不动就接受媒体采访,会导致政权难以运行。”菅直人宣布将记者会见改为一天一次,而正式会见改为“每月一次”。对此,《产经新闻》称,这显示了菅直人对媒体的戒备之心。法新社6月4日提醒说,菅直人若想摆脱下台宿命,先要过“记者关”。《基督教科学箴言报》也担心,菅直人的急性子会让他“在每天的新闻发布会上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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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日本,首相与媒体从来没有“蜜月期”

  其实,在小泉引入记者发布会之前,日本首相的日子也不好过。来自日本各大媒体的年轻记者被派到首相官邸门前安营扎寨,记录到访的每一个人,首相到哪儿,他们便跟到哪儿。一些日本领导人曾明确表示,这种持续关注“令人生厌”。

  路透社5月26日的文章把困扰着日本首相的媒体形容为“无处不在的幽灵”。文章说,胜选后支持率曾飙升至70%的鸠山,一度认为“官邸新闻发布会”不错,可当只有20%的支持率时,他显然失去了每天两次站在镜头前发表评论的热情,最后甚至宁愿跳过官邸门前的发布会。“记者会正在毁掉日本政治体系,”美国《新闻周刊》说,但当领导人勇敢地抵抗媒体时,他的任期也就离结束不远了。

  “鸠山由纪夫不是第一位媒体军团敌意的受害首相。”《新闻周刊》的文章分析道,自从2006年开始,日本媒体就不愿意给当选首相更多时间,在其就职几个星期后,就开始指责他们未能尽责。 在日本,首相与媒体从来没有“蜜月期”。文章称,尤其是在小泉之后的几任首相,显然缺乏小泉与记者打交道时的老道与精明。

  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6月3日的文章感叹道,日本媒体逐渐成为政府的“难缠听众”。早稻田大学教授加藤哲郎直言:“媒体在扶持和打倒首相方面发挥着巨大作用。”据《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披露,日本各报记者常在新闻发布会后比较各自的笔记(称“对笔”),确定一个共同的角度,一旦他们认定首相在某事上优柔寡断或摇摆不定,就会发出一致、无情的批评。

  日本媒体对它们的传播影响力拥有巨大的信心。日本是全世界读报人群最多的国家。2008年世界报业协会的报告显示,全球发行量最大的10份报纸中,有7份在日本。英国《金融时报》称,在日本,每天售出的报纸约为5150万份,几乎平均每家一份,每1000名日本成年人中就有634人每天买报纸。更令人吃惊的数字是,有九成日本人相信报纸所说的观点。日本新闻协会近日发表的民调也表明,日本民众90%以上认为新闻媒体是自己的主要信息来源。媒体的众口一词,很容易让民众对某位首相的看法达成共识,而这种共识又不断被媒体变成一连串的民调数字公布,进一步左右公众舆论。日本大学政治分析师磐井知明说:“当媒体公布的某位国家领导人民意支持率持续下滑时,这名官员就落进陷阱,再也爬不出来。”

  面对媒体的超能量,有的日本首相采取“哄”的办法。铃木善幸任首相时,经常在早晨把记者们请到家里来喝白米粥,拉拢感情。有的首相则采取“训”的方法。森喜朗任职期间,曾对突然闯入办公室的记者大发雷霆:“我这个时候如果穿着裤衩,还怎么见你,滚出去!”而福田康夫辞职时,则对提问的记者直接表示反感:“我自己能客观看待自己,这一点和你不一样。”

  谁在控制着日本公众舆论?

  “我想,我能改变整个日本。”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被赶下台后,日本第一大报《读卖新闻》主编渡边恒雄雄心勃勃地说。一个媒体大佬有这么大的能力?不少人有这样的疑问。《纽约时报》2006年的一篇文章做出了回答:在日本,渡边不能发号施令的事情寥寥无几。

  渡边1951年毕业后加入《读卖新闻》,以政治记者开始职业生涯。日本的政治记者通常靠和某位政治人物走得近而出名。《纽约时报》说,渡边的这种能力帮助他在上世纪80年代成为主要政治交易的掮客,在只能是会员出入的会所里,“日本的政客名流无不在这位幕府将军面前俯首贴耳”。1991年成为《读卖新闻》主编后不久,渡边便成立委员会,着手修订和平宪法。渡边认为,日本如果不反省自己的战争行为,将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成熟的国家。但时任首相小泉却对此持反对态度。渡边在一次接受电视采访时说:“以前,他(小泉)常常是听我的。”于是,他吩咐自己的媒体在一年的跨度当中发表一系列关于60年前战争的文章。《纽约时报》称,这一系列文章和对小泉的口诛笔伐动摇了日本政治,促使小泉下台。

  渡边掌控下的读卖集团,拥有世界上发行量最大的(1400万份)报纸———《读卖新闻》,还拥有电视台、出版社、职业棒球队及众多广告媒体。《日本时报》称,读卖集团在日本42家媒体公司中拥有股份。对于这个媒体帝国,英国《经济学家》杂志曾说,《读卖新闻》的大楼让我们想起的不是公司,而是一个政府大部委,而这座大楼和部委大楼最大的区别是,老板渡边的权力比日本任何部长都大。《经济学家》说,是渡边帮小泽一郎和福田康夫在2007年组成大联合政府中穿针引线;而安倍突然辞职后,“渡边着急"造相"会议,福田被说服担任自民党总裁”。

  能介入日本权枢中心的媒体大佬,还有可以批评首相的《朝日新闻》资深记者船桥洋一。他能够做到直接与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就外交问题对话,也可以在报上直接给首相鸠山写信,批评其政策。

  “日本媒体牢牢控制着日本民众的思维。”旅居中国的日本学者加藤嘉一对《环球时报》记者说。曾有一名日本问题学者在谈到趋向服从的日本社会文化时说,在日本,人们经常用一个词叫“空气”,不管是什么样的“空气”,只要被控制住、操纵住了就能成为一种主流。加藤嘉一说,日本媒体就是抓住了这种“空气”,对民众进行舆论引导,把握政坛的更迭。加藤嘉一认为,日本媒体的强势还与历史有关。二战前,日本媒体、知识分子始终没能控制军方推行错误的政策,所以后来随着环境的变化,媒体人非得要阻止政府任何不正确的政策,新闻界不仅仅是社会政治的旁观者、报道者和评论者,也应是现实政治游戏的参与者。

  日本何时走出“政治秀场”?

  至于日本民众为何“迷信”媒体,加藤嘉一认为,日本有着典型的东方人的从众心理。而且经济越低迷,大家的从众心理就越强。另外,媒体在日本拥有着超级地位,老百姓几乎没有别的获取信息的渠道。加藤举例说,日本媒体常说“我们的国民认为”、“我们的选民认为”这样的话,但其中真有老百姓的参与吗?事实上,老百姓真正关注的是医疗保障、提高消费等问题,在报纸上却看不到。

  记者报道时所表现出的从众性也令人担忧。一位驻日多年的中国记者分析说,出现“同质性”报道,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在于日本的记者俱乐部制度。这是日本独有的制度。日本记者俱乐部不允许非会员记者出席招待会,其成员也都是在编辑方针、立场和采访目标方面基本相同的记者。日本政府也认为,如果允许一个报社单独会见首相、大臣等,以后就难以阻止其他报社效仿。因此,政府基本上是依靠记者俱乐部来主办记者招待会、安排官方发布新闻,这就使得俱乐部的垄断性越来越强,而报道的“同质性”、“从众性”也越来越强。

  在日本京都大学教授佐伯启思看来,日本目前的政党政治是被“大众民主主义”所操作的。获得支持率,是政党最关心的事项,这样一来就导致“流行政治”的登场。为此,政府也试图让政治变得“可视化”容易理解,结果导致政治秀场的产生。佐伯启思认为,这种状态注定要造成政治的不安定化,使政权因民意而动摇。佐伯教授说,日本政治确实陷入了被媒体所困的不正常阶段。这也是菅直人为何上任后就表示要和媒体保持一定距离的原因所在。今后,“剧场式政治”持续与否将决定日本政权的稳定与否。(驻日本特约记者 蒋丰孙秀萍 特约记者 伍思靓 记者 张倍鑫)
(责任编辑:徐永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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