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时刻的舟曲人武部

　　绕城而过的白龙江像一张大弓，北面海拔4200米的擂鼓山似一支拉上弓的箭。靠东的翠峰山与擂鼓山夹峙一个排泄山洪的垭口，倚陡峭山壁而立的舟曲就斜挂在这个垭口下方。由马王爷三只眼得名的三眼峪成了诱发藏乡悬城空前天灾的巨大隐患。

　　8月8日凌晨，舟曲县城突发特大山洪泥石流灾害，从三眼峪垭口喷涌出一条80米宽、2公里长、堆积物平均3至4米厚的泥石流带。仿佛遭遇了一场小型核袭击似的，积蓄了巨大能量的泥石流立体摧毁了沿路两旁大量房屋商铺，把江边不少高大建筑扭曲揉碎直接推入白龙江中，造成继玉树地震之后又一次数以千计的重大人员伤亡。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在舟曲军民积极奋起抵御特大自然灾害斗争中，涌现出了一个勇当群众主心骨，奋力拯救宝贵生命，创造抗灾奇迹的军队普通基层群体——舟曲县人民武装部。

　　舟曲县武装部在全军在编团级单位中现役人数少。共有部长、政委、副部长、政工科长、作训参谋5名军官，另外还有10名职工。然而，就是这15名干部职工，在特大山洪泥石流灾害袭来的紧要关头拧成一股绳，结成了一个特别有凝聚力、特别有战斗力、特别有号召力的坚强集体。

　　部长樊黎明担任现职已经6年了，早就对舟曲山山水水的自然地理、社情民意和风土乡俗了然于心，成为地地道道的“舟曲通”。政委余静忠到任3个月，已经把每一个干部、职工的思想、能力和家庭情况包括武装部应对各类突发情况的处置预案掌握得一清二楚。藏族大学生朵磊去年从甘肃民族大学特招入伍，在甘南骑兵连担任排长，今年7月底调到武装部任参谋刚刚一个星期。武装部平时思想教育抓得很紧，行政管理十分严格，人员素质个个过硬，办起事来雷厉风行。特别是部长、政委关键时刻反应灵敏，处置果断有力，组织撤离及时，在泥石流荡平了武装部办公大楼、中途险象环生、齐心同死神赛跑的极端环境中，不仅本部干部、职工和家属 28人无一伤亡，还成功救助了200余名群众安全脱险。

　　7日晚11时46分，部长樊黎明、政委余静忠同舟曲教育局同志研究完暑期军训学生方案，樊部长送客人回去。正准备回房休息的余政委被一阵异常猛烈的电闪雷鸣震惊。远处山里传来轰隆巨响，随即全城停电，四下一片漆黑。余政委估计变电站遭到了雷击，赶紧走到院子里察看瞭望。闪电明灭间，他看到虽然只有蚕豆大雨点稀疏下落，大院旁边干涸的排洪渠却突然水流湍急，水面上还有白乎乎漂浮物。这个异常情况使自幼长在川西山区的余政委警觉起来：舟曲山高沟深，一定是山区里边遭到了暴雨袭击。县城依山傍水，上有行洪垭口高悬，最容易遭受山洪泥石流袭击!再抬眼观望楼顶上空，隐约发现三眼峪白色水雾弥漫，余政委马上意识到山洪即将袭来，武装部可能面临泥石流灾害的严重威胁。

　　余静忠迅速跑上二楼，向当天来武装部检查工作的甘南军分区参谋长廖庆中汇报，两人果断决定立即组织人员撤离。廖、余同时冲到院内，余政委一把拽过值班参谋朵磊手中电筒，边跑边交待：“马上撤离!小朵赶快通知全体干部，我去喊职工和家属!”余政委大步来到家属楼下，用手电光照射家属楼上的每一扇窗户，大声喊道：“赶紧起床，泥石流来了！快跑呀快跑！”此时，泥石流前锋已经抵达隔壁公安局家属院内，山洪泥浆裹挟着大小山石浩浩荡荡顺势而下，冲撞挤压得钢筋水泥浇筑的框架结构建筑不断扭曲变形，发出“咔咔咔”毛骨悚然的怪叫。撤退下来的干部、职工家属涌向了一楼，大院内一片漆黑。廖参谋长指挥小车驾驶员王胜军打开车灯，给大家照亮撤离道路。余政委猛然发现：平时停在武装部大门口路边的一辆三菱越野车，在泥石流推动下正在滑向武装部大门，眼看就要堵塞惟一的逃生出口。

　　“赶紧推开铁门！”余静忠扫一眼拖儿带女的职工和家属，大声召唤。就和廖参谋长、副部长兼军事科长高树军、参谋朵磊一起扑向因为停电瘫痪再也不听指挥的电动铁门。任凭四人使出吃奶劲头铁门依然纹丝不动，再鼓劲仍然没有推开。此时，门外三菱越野车已被泥石流推挤得快堵住门了。廖参谋长胳膊一挥，大喊一声：“一、二、三，推!”嘎呀一声，20多人的生命之门终于开启了一条夹缝。军官们主动退后，让职工和家属、孩子先冲出去。朵磊最后一个刚侧身挤出，受到泥石流压迫的铁门砰一声合上了。“坏了，叶科长还没下来!”余政委清点人员，猛然想起政工科长叶长春今晚值班，刚才说要把文件锁进保险柜。“小朵通知叶长春快撤!”

　　余政委一看泥石流已经从公安局那边漫进了武装部院子，更加为叶长春安全担心，急忙叫朵磊用手机催促他赶快脱离险境。朵磊边跑边给叶科长打电话，猛然抬头，看见路边二楼有人招手呼救。他一个箭步蹦上过道窗口，发现是名孕妇，挺着大肚子走投无路急得直哭。灾情紧迫，不容朵磊有半点犹豫，他双手托抱起孕妇就往下跳，用自己身躯紧紧垫护住两个生命。灾后第三天，这名孕妇在县医院产下一个男婴，非常想当面感谢绝境中拯救了她母子生命的解放军。在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时，泪水直流托付记者帮她寻找……朵磊看电视才知道这名孕妇名字叫杨老吉，藏族，丈夫已在泥石流中遇难。就在余政委带领干部职工家属撤离不到2分钟，聚合了巨大能量的泥石流沿城街陡坡越冲越快，势头越冲越凶猛。武装部门外街道抬升得比一层楼还高，轰隆一声，隔壁公安局家属楼瞬间由四层塌缩至一层，武装部三层办公大楼倒塌，家属楼2层以下全部淹没在泥石流中。武装部因为撤离迅速及时，成功实现了所有人员包括家属孩子零伤亡。

　　一个个鲜活生命突然消失，熟悉的朋友邻居瞬间阴阳两隔，武装部干部职工悲痛不已。樊部长、余政委心情异常沉重，极其遗憾：哪怕再给他们10分钟甚至5分钟时间组织转移疏散，不幸惨剧就有可能避免或者缩小……

　　暴雨倾盆直泻，从三眼峪、罗家峪两个方向都传来阵阵怪吼。眨眼之间，一股黑色旋风卷动大团耀眼火球，牵引两条泥石流黑龙顺坡直下，分进夹击繁华街道民居住宅。黑灯瞎火的舟曲发出了极端痛苦的呼号!“大家镇静，我是县武装部长樊黎明，听我指挥，赶快上城江大桥朝南山跑!”

　　看到惊惶失措的人们慌乱逃窜，被泥石流陷掉鞋子的樊部长赤脚站在一截电杆上大声喊话，及时疏导群众向安全地方撤离。随即用手机向甘南军分区领导作了简要灾情汇报，接着叮嘱余政委按照抗洪抢险应急预案，抓紧组织干部职工、家属和群众向附近地势较高的黄庙山上紧急转移。

　　县直属武装部部长尚建平、参谋朵磊，冒雨涉险勘察山上降雨和山体垮塌情况，选定继续撤离路线，在前面担任尖兵摸索开路。余政委和廖参谋长带领群众踩着泥泞艰难到达了驼岭峰。余政委发现这里已经挤满了逃难群众，不由得眉头直皱：“这么多人拥挤在狭窄山崖上很不安全。好不容易逃出死神追赶，决不能让群众再遭受伤害!”他同廖参谋长一商量，决定带领这些人继续转移，到地势相对安全的皇庙山避险。暴风雨途中，武装部人员分成三人一组，扶持老人，牵引小孩，有的体力实在坚持不住了，累得靠在树下避雨，余政委一把拉出来：“现在闪电雷击正猛烈，树下特别危险!”

　　在武装部干部职工背扶护送下，200多人终于到达了能够暂时遮风避雨的玉皇观大殿。政工科长叶长春从摇摇欲坠的武装部办公大楼跑下来，发现门口还有没来得及撤离出去的司机王胜军，他边跑边朝王胜军喊：“快往前跑，楼房要塌了，离远点!”话音刚落，武装部三层大楼轰然倒塌，气浪把三辆小车掀到了沟内。叶长春使劲甩掉满头灰土，第一个感觉自己还活着。他叫王胜军赶快擦亮被迷尘遮糊的车灯，看清从铁门出去完全不可能了。

　　后面是武装部家属楼，再后侧面就是三四米高的土城墙。叶长春招手呼叫公安局残楼上的人踩着倒塌楼房爬过来，带领他们爬上家属二楼，由于窗户被封死，叶长春用拳头砸碎玻璃，不顾满手鲜血把过道窗户打开，双手推举十几名群众往外爬。暴雨还在猛下，黑乎乎泥石流遍地漫淌，渐渐漫过了家属楼一层。途经三楼，叶长春看见一名男人搂着两个孩子没有动弹。一问，那男人说孩子太小，自己走不了。

　　“大哥，泥石流都淹到一楼了，不走太危险!”叶长春伸手抱起那个一岁多的孩子，硬拉上他们一块撤离。4楼过道里又有一名妇女抱着两个女孩吓得浑身发抖，叶长春上前一拽，领着一起爬上七楼，发现没有通向楼顶的天窗。叶长春两次下去察看地面通道，泥石流仍无减弱迹象，急得他团团转。这时，樊部长打来电话询问，得知他目前处境，给他打气说：“莫急，相信你有办法把群众带出来!”叶长春身材精干，头脑灵活，平时深得大家信任。眼看外面到处泥石流泛滥，等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叶长春只好扯下两块门板，冒险在窗口过道之间搭起了过桥，组织大家迅速外撤。地上泥石流陷脚埋人，叶长春又用这两块门板在泥石流上交替铺设短暂通道前进，带领男女老少艰难撤离到了土城墙下。泥石流疯狂啃噬脚下土坎，逼迫刚刚站到土城墙根的群众继续往上爬逃命。陡峭土城墙溜滑难行，无助的人们把求生目光一齐盯在了叶长春身上。叶长春急中生智，抱起一块大石头，连砸带劈开辟出一条勉强能够搭脚的“逃生小道”，引导21名群众攀援这条生命之路，终于转移到安全地带。“叶科长，要不是你带领大伙脱离险境，我娘仨性命早就报销给白龙江了!”

　　雨势稍减，部长樊黎明带领人员迅速下山，沿白龙江勘察灾情。此时，山洪、泥石流把县城分割成了三块，繁华的商铺楼榭沦为了泽国孤岛，四通八达的道路变得寸步难行。樊部长时刻牢记自己身兼中共舟曲县委常委的双重身分，处处不忘党员干部组织军民开展自救互救的领导责任。眼看大量泥石流倾入白龙江中，他敏锐意识到县城江段可能成为江水暴涨的堰塞湖，侥幸逃过泥石流劫难的人民群众又将面临大水淹没威胁。樊黎明心急如焚，赶紧向在外开会的县委书记范武德汇报，随即同副县长梁吉效等召集召开紧急会议，马上成立舟曲县抢险救灾指挥部，担任副总指挥的樊黎明立即启动民兵应急救援机制，当晚就形成了一个由武装部牵头，驻地武警、消防部队和民兵应急分队参加的军民联合救援网，摸黑组织一万多名群众紧急疏散转移。

　　8日清晨6时，副部长兼军事科长高树军带人沿着江边搜救落水群众。“救命啊，救命!”时断时续的呼救声从水面传来，高树军赶忙用木条、棍棒等简易工具，从水中一连救出4名群众。

　　清晨7时，城西山路上急驶来一辆越野车。“停车!赶快调头!”两名左臂扎有红巾带的男子突然横斜冲出，挺身拦阻在路中间，一副不容商量的模样。遭遇打劫了？驾驶员心里一阵害怕，他是甘南水利局一名干部，昨晚听说家里遭灾，放心不下，连夜从合作急匆匆赶过来的。“老乡，不用害怕。我是县武装部部长樊黎明，昨晚县城灾情重大，军区、总部首长已经乘坐直升机赶往舟曲。命令我必须赶在到达之前，选择好直升机降落的开阔地。一大早，我和曲瓦乡武装部长马光英已经步行了5公里山路，眼看时间来不及了，我才借用你的车，赶去勘察临时降落场。”樊黎明“劫”了这辆越野车沿着崎岖山路直奔上河。终于在地势稍为平坦的瓜咱坝，选定了临时空降地点。泥石流把武装部扫荡一空，手上没有一点兵要地质资料可以参考。樊部长利用车上卫星定位装置迅速确定了坐标方位，铺设好红色明显标志，立即上报了军区。为在第一时间打通外地飞往灾区的空中航线提供了准确方位。3小时后，军区救援指挥组在瓜咱坝安全降落。10小时后，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副总理回良玉率领相关领导和救援专家乘直升机抵达舟曲。

　　灾后舟曲，一片狼藉。县政府前春江广场一角，被泥石流吞噬了办公场所的武装部与不少抢险救灾单位挤在一起，露天“合署”办公，及时把灾情向上级传递，迅速把救灾命令下达给各乡镇武装部。早晨8点，舟曲县各乡镇民兵携带锹、镐和绳索等救援器材，陆续赶到县城投入生命救援。为便于识别，按照人武部统一要求，官兵都在左臂上系一根红布条，成为抢险救灾中一支特殊队伍。

　　到灾情最严重的地方去，到求救者最需要的地方去。赶来的民兵越来越多，一些复转退伍军人主动要求加入救援队伍。很快，民兵便超过了2000多人，将近舟曲县民兵实有编制人数的2倍。县招商局11名职工，找到人武部，主动要求承担抢险救灾任务。退伍安置在舟曲县的四级士官赵卫平，给部长樊黎明发来短信，请求加入救援民兵队伍。看樊黎明浑身泥泞，光着膀子穿着一件背心，一位转业干部送来了珍藏的军裤。武装部职工司机姬林平，岳父岳母一家8口葬身泥石流，不知所踪，仍然坚守岗位。受灾最严重的县直属武装部仍有17名民兵，强忍亲人遇难的悲伤，前来参加抢险救灾，部长尚建平3名亲人被掩埋在10米远的淤泥里，他却在第一时间营救出一个在泥石流边缘挣扎的孩子。8月9日，人武部指挥的民兵又救出5名幸存群众，挖出6具遇难者遗体。

　　就是人掉一层皮，也要把保障工作搞好，为大部队开展救援工作创造一切便利条件。

　　面对外来救援部队陆续到达，地形不熟、搜索救人重点区域不明的困难现实，武装部叫响了服务口号。在樊部长、余政委带领下，5名干部、10名职工夜以继日给各救援部队做向导，到受灾最严重的月圆村、北街村等地搜救，先后救援幸存者45人。

　　第一时间率队赶往舟曲，参与指挥部队紧急抢险救灾的兰州军区政治部王文杰副主任感慨地说：“舟曲人武部用自己的模范行动，向党和人民交了一份十分出色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