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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北泉村民旁观李一:不能理解戏剧化转变(图)

来源:中安在线
2010年08月28日05:59
李一

“道长李一”在授课

  从绝技大师到养生大师

  李一道长的买卖

  主笔◎吴琪 记者◎陈晓

  重庆缙云山北泉村村干部罗英华(化名),这两天正急着找道长李一收水费。这两天,原本红火的绍龙观养生班突然叫停,重要的几位道长全部闭关不见客,外丹堂只有一个后勤人员看管。罗英华有着重庆人的调侃精神:“大师闭关,水费收不到了,人家跟大师讲5分钟的话要3000元呢,我和他说话是免费的!”位于缙云山山腰上的绍龙观依旧开放,不大的道观看上去很是普通,道旗飘展,烛香围绕,从高处的玉皇殿沿着竹林下行,才发现幽静的世外之地。

  公路被挡在高处的树林之外,灵官殿正对着一池松林半环、面积为5亩的碧水,雅致幽静。水被十几米高的坝子拦住,坝外一侧是深壑幽谷。“那是我们村的小水库,1998年租给他们搞放生池,1500元一年,2008年合同满了后又续签了30年。”罗英华对本刊记者说。1999年,道观举行放河灯祈福的活动,最贵的河灯卖到9999元一盏,放4朵纸做的莲花3200元,村民们守着祖辈的山林和寺庙,第一次看到外来人将这里弄出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价值。

  李军成为道长李一的过程,北泉村无意中充当了旁观者。

  1995年初次看着李军与其他3个合伙人来村子里投资时,“4个娃儿长得倍儿伸展,都是帅哥,李军在里边属于个子矮点儿的,笑容满面,话不多”。一两年的时间里,投资集团的另两个董事黯然离场,准备分期分批建设的“生态农业园、别墅和休闲娱乐”,一项都没有建成便不了了之。反而是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的李军,将绍隆寺改为绍龙观的修建,在李军自称道长后的经营中,慢慢成了缙云山唯一的明星产业。

  如今的北泉村看上去非常兴旺,几十家“农家乐”沿着公路一路往上。但是人年均收入七八千元的村庄显然还处在追求物质财富的阶段,游客和香客成为最重要的收入来源。而在他们看来,当初进山求财的李军,早已成了让人看不懂的“高人”。“有个女的在这里,因为没有见到大师,硬是哭了两个小时。”

  越是本地人,越是不能理解这种戏剧化的转变。罗英华说:“我们是不信的,他不就是李军么。”海外和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成功人士常常进山,李一能够如此吸引精英阶层的原因,对于还在为物质生活奔忙的村民,尝到了游客兴旺的甜头,也懒得费事琢磨。外来的这些有钱人,在他们看来也是“有病的人,不是这儿病了,就是身上病了,反正是钱多了得的病”。他们拍拍脑袋,又指指心脏的位置。香火、游客、养生产业,在此地形成了一个让人满足的微循环。

  两周来全国媒体对李一其人的质疑,突然打破了平衡。李一对自己早年历史的不实标榜,以及几个跳出来指责他诈骗钱财、涉嫌强奸的“弟子”,突然好似推翻了外界对李一“养生大师”的追捧。村民们反而平静,“不是早说过么,他就是李军嘛”。

  李一道长成名后,对早年自己经常表演的“人体通电”的“绝技”,称之为“宗教末端的术”,意指“术”并不值得提倡。而他的几位弟子获得“真传”后,通电体验往往成为至今每个个体笃信李一的独特体验。如果回溯早年,李一建立“巴蜀绝技团”以及借此获得官员青睐的故事,“人体通电”几乎是他屡试不爽的社交绝活。只是由商入道,李一兜售的产品不再限于“奇”“绝”,或许混合了个人对道教的发愿之心以及强国之志,他转而成为现代城市人的养生和心理理疗者。

  无论是绝技团团长、商人,还是道长,李一一直是卖方。

  底层生存记

  李军的底层生活是一个普通人求财求生存的故事。不同的是,他真假不明的绝技,成为他由底层上升的一块“敲门砖”。财富的故事,在他屡次展现的绝技里,完成了最初的倒手。

  “气功大师”的号召力

  李军的名声,总是比身边同龄人来得早。他出现在重庆的地方电视台的时候,全国正弥漫着一片气功热。20岁出头的李军,表演了“手掌煎鱼”、“人体通电”等节目。读着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当时正将想寻找到江湖的年轻人被弄得热血沸腾,与书中武侠人士类似的活生生的“气功奇人”们,让不少人非常着迷。

  与李军年纪相仿的甜茶道人(化名)告诉本刊记者,看了节目后,他很想去认识李一。“那时候李洪志、张洪宝是响震全国的大师,李军虽然排不上号,但是他人就在我们重庆大渡口,走过去就能认识下。”码头习气很重的重庆,年轻人对哥们儿义气比较膜拜。甜茶道人说,在他希望认识李军的过程中,他开始接触到当地气功圈的朋友,发现李军表演的功夫不算很稀奇,但是“他却上了电视,那名声还是不一样”。

  李军表演绝活的本事,不仅让他在同龄人中树立了声望,也让一件轰动更大的事情找上了他。

  1951年出生的刘宗朝,曾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整个四川响当当的人物,他将一个只有百来人的生产中药的国光制药厂,变成了各项经济指标排名全省第二名的大集团。刘宗朝当时敢为人先的做法,现在重庆人仍有记忆。比如对优秀的销售人员奖一套住房;要去美国办厂;最紧俏的天王麝香止痛膏和大活络丹,购买一箱搭售100箱其他药品,依然供不应求。

  1993年刘宗朝准备赞助一支队伍去神农架找野人,这在今天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像一出闹剧,可是在当时的重庆,却显得充满动力,因为上世纪90年代初,好热闹的人们能够消遣娱乐的方式并不多。当地人回忆说,那时候街上有人敲锣,大家就围过来看热闹。“重庆人爱说,看到耍猴的就是河南来的,耍杂技的就是河北来的。”

  “神农架发现野人”的新闻曾经激起人们强烈的好奇心,成了个很大的社会热点。国光集团的这次赞助,成本不大,又能为企业扬名,是个不怎么费事的活动。至于选择青年李军,是因为,“他手掌都能煎鱼,抓个野人还不简单?听说重庆有动物园连笼子都准备好了。大家并不担心李军是否能抓回野人,只担心野人抓回来了怎么办”。

  于是以李军为首,拉了一个10人的队伍,甜茶道人记得当时每人发了一把斧子,一双胶鞋,带着帐篷和压缩饼干等,英雄般地上路了。这支队伍有好几个人是因为气功与李军结缘,扛旗手是四川美术学院毕业的一个搞艺术的人,文化程度最高,因为仰慕功夫来结交李军;一个学校里的老师,好侠义精神入了伙;曾在重庆某棉纱厂当工人的陈龙,加入了寻找野人的行列,他也成为李军至今的助手。这个阶段闻李军之名而来的,还有剃头匠吴姓女子,虔诚的佛教徒李婕,在某报社工作的宜宾人冯小春等。只是人们没有想到,随着李军的“事业”发展进了道观,这些人也基本成为日后最核心的道士和道姑。

  而风光一时的企业家刘宗朝,就在寻找野人队伍出发后卷入了经济案件。后来国光集团因为扩张太快,资金链断裂,刘宗朝也因非法集资锒铛入狱,成为一个牟其中式的悲剧人物。

  刘宗朝的突然倒塌,并没有给李军这样一个小人物带来什么影响。这个重庆石桥铺出身的“李二娃”,反而因为赞助停止,再也不用为到底能不能找到野人给出一个交代。这次对他功夫的考验活动,戏剧性地终止了。而从神农架回来后的李军,在朋友圈里更受欢迎,甜茶道人说:“那个年代一个人能上电视,还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再说他去神农架找野人了,虽然没有带回来野人,但是说不定野人被他打跑了呢!”年轻人于是颇以结识李军为荣。

   “巴蜀绝技团”

  重庆本地“气功大师”的头衔,给李军迎来了名声,但并不能直接解决他的生计问题。也就是这阵子,李军在重庆大渡口区办起了气功培训班,一套功法20元,教授所谓的“龙人气功”。甜茶道人记得,那时候张洪宝的中华养生益智功非常火,在全国都有气功班,“一般人愿意多花点钱,去学张洪宝的功”,李军的生意并不怎么好。除了办气功班,他和找野人队伍中的一些人办起了“巴蜀绝技团”,以此谋生。

  那时候的李军,看起来比较严肃,自己并不多说话,而喜欢让他旁边人侧面地说,他作为师父有多么了不起。在给朋友的印象中,他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城府比较深,“如果与朋友谈事情,他基本不主动开口,等着对方先发表意见。他总是那个最后发表看法,最后说话的人,也是观点显得最高明的人”。李军为人处世反应敏捷,虽然只有高中文化水平,但他超强的记忆力,给人印象深刻,“比如突然谈到《三国演义》,他能马上大段大段地背诵”。

  生活此时略微窘困,一位此时曾资助李军的朋友,发现他们绝技团几乎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凭着在重庆体育馆的表演,李军折服了市里的一些高层官员,通过当时的市委办公厅管后勤的一位副主任,获得了在市委小礼堂开诊所的资格。一位重庆前市领导告诉本刊记者,李军的“巴蜀绝技团”在重庆体育馆做表演,因为规模做得很大,市领导也曾被邀请观看,“一开始并不觉得怎么样,觉得像比较土的魔术表演,但后来看到吴心的轻功,场地上排着很长一列蜡烛,吴心光脚从蜡烛上走过,觉得还真是有点本事”。

  之前的一些经验见识也强化了这位市领导对李军的印象。他在高级的政治场所见识过一些奇异的表演:“当年的张宝胜,在北京钓鱼台宾馆,他坐我旁边给我表演,玻璃瓶里的药真的到了我的座位下面。那时候还有一个四川奇人陈竺,我看过他把东西放进一块完整的水晶里,据说也给国家领导人表演过。”有了这些在更高层级的政治场合的奇异经验做背景,这位市领导相信李军还是有些本事的。

  吴心是后来李军成为道长后,给当初追随他进入绝技团的靠剃头为生的女子取的法名。据说李军对朋友解释说,“她头脑简单,对我没什么心眼,所以就叫她吴心”。跟着李军一起找野人的陈龙,这时也学会了表演“五马分尸”等节目,甜茶道人对他的印象是,“本性老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些心思单纯的追随者,随后也跟着李军,有了从草莽入道观的传奇。

  “人体通电”成了李军的招牌,在市委小礼堂开了诊所后,用通电给人治病,成为他的特色。这位市领导说他就在这时候第一次体验了人体通电方式的保健服务。“我开始也有点怕,220伏的电,用在人身上怎么受得了。但他们先在自己身上表演,一手握零线,一手握火线,然后电灯泡就亮了,确实有些神奇。”这位市领导的通电体验是:“手臂痒痒的,有些酸痛,通电完,人会兴奋一点。”因为自己家住市委大院里,离小礼堂很近,加上李军和手下又非常热情,“每次进出都搀扶着我”,该领导说他有时会光顾小诊所。这位市领导也发现,当时绝技团的生活很苦,但李军并不潦倒,小诊所“屋子布置得很干净,还点着檀香”。出于对这位年轻人的喜爱,这位市领导说他还拿出了家里的腊肉,给李军送了过去。正是通过这样的机会,李军用他的表演,结识了能为他以后的人生提供能量的本地官员。

  李军的“人体通电”是否真的那么神奇,成了后来媒体对之质疑的争论点。甜茶道人说,初期李军和弟子表演时,电线会连着一个盒子,每次加压前,表演者会大声地说,“我给你加了,加一点,你看你能否受得了”。甜茶认为这是表演者在向暗处操作电阻的人发出暗号。而一些经历过通电的人,则愤怒于任何质疑,他们将个人体验,转换为对李军深信不疑的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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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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