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经营报
两千多年前的庄子做了一个化蝶之梦后感叹到“为梦兮，为蝶兮？” 最近街谈巷议的大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导演的电影《盗梦空间》也给人们留下一个同样的困惑：如何区别真实世界与梦境世界？9月29日，在金九银十的关键性节点上，中央对房地产再施调控措施，中国房地产业前景扑朔迷离。这使得房地产业更像一个中国版的《盗梦空间》。
盖房子本来就是要给人住的嘛！这是绝大多数中国人的真实需求。到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由于“文革”的停滞，城市居民的住房状况非常紧张，人均住房只有几平方米。在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中，二代同室、三代同室的大有人在，筒子楼、数家合住一个单元楼成了很多人的梦魇。北京曾有人抢占公共厕所改建住房的事例，上海甚至还曾出现过子女投毒弑父母以求一室的极端案件。那个时代，住有所居，男女分开就是人们最初的梦想。
为了实现这一梦想，改革开放后政府加大了居民住房建设，城镇居民住房开始有所改善。但随之而来的另一个问题出现了。在计划经济时代，城市居民获得住房的途径只有两个（解决放前拥有私房的居民除外）：一是所住区域的房管部门解决；二是单位解决。由于缺少权力制约，一些领导以权谋房，多抢多占住房现象非常普遍，而政府财力有限，还不足以很快满足人们的住房需求。这时有人提出货币化、市场化的住房解决方案。1998年，中国正式取消了福利化住房分配。“自己解决住房”成了城市居民的新梦想。于是，中国房地产进入了第二层境界。
凑巧的是此时恰逢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人民币不贬值，中国担当起了大国责任，可是国内消费缺少亮点。为此经济学家们提出了居民应有第二居所，甚至第三居所的倡议。似乎中国城镇居民已经解决了基本住房问题，开始向享乐型过渡了。“住宅建设产业链条长，拉动经济有效”成了政府刺激经济增长的手段。消费升级，拉动经济。这时中国房地产进入了第三层梦境。
正在中国的住房梦境向前推演时，又有一个问题出现在人们的面前。1994年中国财税体制改革后，地方政府财力明显不足。加之以前的协议转让土地方式有一些弊端。如何解决地方政府财力成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于是“招、拍、挂”的土地转让方式，经营城市的概念纷纷出笼。出卖土地，解决地方财政成为房地产业的新使命。“土地财政”成为地方政府收入的半壁江山。中国房地产业进入了第四层梦境。
2004年以后，在国际上，人民币升值压力越来越大；而国内在新一轮经济周期作用下，人民币贬值的预期也越来越强。外升内贬，住房又成了最好的投资手段。于是乎，承载着无数人发财梦想的住房价格开始一路飙升。开发商及无数炒房者借房地产东风陡然而富，无房的劳作者在有房的资产者面前被贬得一钱不值。囤地买房就是发财，中国的房地产梦进入到第五层境界。
而随着房价的高升，其他社会问题也接踵而至。新三座大山，房奴、孩奴成流行词汇。据有关调查统计显示，目前中国城镇居民在住房占有上的差距，比收入分配两极分化情况更为严重。虽然在统计数字上，中国城镇人均住房面积已近三十平方米，甚至超过了一些发达国家。但蚁族、蜗居者仍然充斥着城市的各个角落。学者们关于中国住房自有率高于发达国家的妙论，房产商们关于40岁前不要想买房的劝诫无助于解决众多无房者的焦虑。于是，国家控制“房地产价格过快上涨”调控政策接连出台。似乎只要控制住房价，其他问题就可迎刃而解。这时中国房地产梦已经进入到第六层境界。
可怎么才算控制房地产价格过快上涨？这个“快”是个什么时间概念？这个“涨”又是个什么空间概念？各方每论及此时又都是语焉不详。这样，在短短的十几年间，中国的房地产业构筑了一个如此复杂而又壮观的《盗梦空间》。就如这部电影中所描述的一样，在每一层梦境中都有人在紧张地劳作着。有想圆住房梦的，有想圆发财梦的，有想解决经济问题的，有想解决社会公平问题的。正如盗梦者设计的那样，这样的复杂梦境已经超出了欧几里德几何学范畴，进入到了非欧几何概念。中国的房地产梦也不仅仅是社会问题，也是经济问题，还包含体制问题、财税问题、分配不公问题、发展方式问题等等。在哪个层面解决都要考虑到相关梦境是否相容？
而更为诡异的是，在这一筑梦过程中，不同梦境的人都在试图成为另一层梦境中人的盗梦者。都想将自己的企图植入另一方的潜意识中。所以有唱空房价的，有力挺房价的。有说打压房价将使中国经济陷入深渊，房价下跌将触发中国式金融危机的；也有说房地产绑架了银行，绑架了中国经济的；还有说中国城市化刚刚开始，房价将再涨20年的。各执己见，危言耸听，莫衷一是。
当然，是梦境终归有醒来之时，但问题是我们现在很难判断哪一层“梦境”才是真实的现实？因为不管在哪一层“梦境”醒来都会有停留在其他梦境中的人利益受损，这些人就会自觉地进行抵抗。所以一定会有一部分人是不愿意回到“现实”，而是情愿终老于梦境的。中国的房地产也许会像莫比乌斯圈一样，分不清层面地周而复始地循环下去，直到发生坠落而惊醒的那一刻。但遗憾的是我们还无法知道哪一刻在何时发生，我们会在哪层梦境醒来？
（作者为《中国经营报》副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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