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时代周报
单士兵
“上海家乐福一线员工12年没涨工资”，这件丑闻在前几天披露出来。当时，正好赶在上海召开“两会”，一时间，代表委员们群情激愤，对准上海家乐福进行一番谴责。同时，又把工资集体协商到底如何有效推进摆上台面进行热切讨论。
“原地踏步”就是“逐年退步”
12年的确太久，要知道，这期间，上海最低工资翻了3.45倍，上海人均GDP也至少翻了3.09倍。而在物价上涨的语境下，家乐福员工“原地踏步”的工资，实际是在“逐年退步”。此情此景，自然让上海家乐福六千员工深感心伤，但又很无奈。毕竟，在强大的外资面前，作为劳方，他们根本没办法站着来把工资协商解决好。
劳方无法与资方平等进行工资谈判，原因最简单不过，就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为他们撑腰。以前人们经常声讨外企不建工会，但是，上海家乐福是拥有工会的，不过，这样的工会又形同虚置，根本没能成为员工维权的娘家。这种在与资方进行博弈中的工会失语，再次证明很多企业的工会不过是资方的摆设。
在现实中，像家乐福这样长期没涨工资的，在各行各业中都并不鲜见。事实上，这些年，有关工资增长与CPI联动的民意吁求，始终不曾止息，涨工资的强烈期待已经充溢于社会各个领域。但工资从来也不是员工想涨就涨得了的，要解决好这个问题，得靠政府，靠法律，靠工会，当然也要靠劳方主动争取。能靠的，要靠的，实在太多。最后，还是要聚焦到工资集体协商的落实上。
现在来看曾被寄予厚望的“工资集体协商”，多少已经变成有些无聊的老话题。老话题经常要被搬出来说，本身就是悲剧，这一点，在矿难的问题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但对这样的老话题如果麻木到不再去说，那肯定就是更大的悲剧。现在再去看看上海家乐福员工的悲情无奈，恐怕谁也不得不承认，不涨工资已经是他们生活中常态化的矿难。尽管没有直接丢掉生命，但过度透支尊严、权利与健康，无疑也是慢性自杀。
没有足够的法律支撑
这就意味着，工资集体协商不能总是无法从纸面走进生活。按理说，像家乐福的企业工会不顶用，所在地区还有工会，如果区工会还是无力发挥作用，再往上走，还有上海与全国的总工会吧。问题是，把所有希望都托付在工会身上，太不现实了。尽管中国的工会为职员维权也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但它又远远不同于西方那些拥有一定公共权力的强势工会。现在国内的企业工会多与资方很亲近，而基于GDP增长与稳定诉求，政府指导工会也多是停留于要求工会主动地配合企业的层面。这样一来，工会要想真正成为替员工维权的娘家，太难。
若工会靠不住，指望工人自己站到资方面前去协商谈判，就更是不现实了。此前媒体曾报道过，有企业员工自发组织起来找资方谈涨工资，结果没协商成，反而被公司以严重扰乱公司正常工作秩序为由，直接解雇。现在，要想真正有效推行工资集体协商制度，就必须让劳资博弈进入一个全新的公平境界。
也就是说，不能再简单孤立去看待工资集体协商问题了。中国很多问题之所以长期陷于困境，说到底，就是没有从体制层面进行系统的解决。所有人都明白，工资集体协商是好事情，问题是，这种好事情迟迟都等不来足够的法律制度支撑。比如，在《工会法》、《劳动合同法》等法律中，“工资集体协商”根本就是内容阙如，至于现行的《最低工资规定》、《集体合同规定》、《工资支付暂行规定》等部颁行政规章，层级实在太低。法律在工资集体协商问题上的不给力与不配套，特别是很多规定属于选择性条款，缺乏应有的处罚措施，自然产生不了足够刚性的约束力。
回过头再来看劳资、工会、政府以及法律在工资集体协商问题上的种种姿态，不难发现，一切都是基于各种利益考虑。而结果，就是让劳方无法到谈判桌前在资方面前真正站起来，只能去透支太多的利益代价。可以说，各方力量的自说自话，严重割裂了劳资二者利益的一致性，而这恰恰又很不符合“经济和谐论”。毕竟，从长远来看，劳资双方利益显然有其一致性。此外，不论是对于国家经济增长还是产业结构升级，那种低工资模式都容易起到极其负面的作用，比如，导致“产能过剩”、民众购买力差等。这一切，都决定着工资集体协商问题应该置于更加统一的视角来审视。
各方力量未形成合力
“上海家乐福一线员工12年没涨工资”，也就是在工资集体协商上各方无法形成共识，各方力量在博弈中无法形成合力。家乐福的法国老板在谈判桌前听到要求涨工资，起身就走，各级工会始终在参与工资集体协商中不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政府部门面对民意涨工资的强烈诉求迟迟不能交出令人满意的答案，法律在相关问题上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都喻示着在工资集体协商问题上已经陷入到系统失灵的状态。由此推开，不难想象，当前在很多利益分配领域，这种长期缺乏激励导致的制度僵化，给没有议价能力的员工带来多大的痛苦。
在这个“政府收入迈入10万亿时代，税收增速2倍于GDP”的时代，很多人却在国富梦境中感受着民富的虚幻，这背后无疑包裹着严重的社会不公。对于工资集体协商来说，它不只是一个涉及利益分配的经济问题，同时更是一个政治民生问题。现在，必须把这个问题置于一个制度框架内，进行及时的系统解决，来让工人站着就把工资协商问题解决了。否则的话，曾给无数人带来美好愿景的“工资集体协商”，最后就真的会像矿难一样，被一次次分解阐述，最后依旧还是令人失望的老话题。
作者系知名时事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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