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户”大学生不在少数 |
考上大学,拥有城镇居民户口,成为干部身份……在过去,曾是农民子弟“鲤鱼跳龙门”成功的标志。因为拥有一个城镇户口意味着将享受诸多的城市居民福利和好处。
随着市场经济进一步发展,大学生就业包分配的历史终结。对于市场经济下游荡在人才市场上的新一代大学生来说,户口往往成了鸡肋。尤其那些从农村出来的部分大学生,频繁地更换工作单位和生活的城市,口袋里的户口迁移证已经过期。纠结的“黑户”后遗症随着一张小小身份证的丢失从而全面爆发·······
到底是什么使毕业大学生身陷“黑户”囹圄呢?
大学生“黑户”群体数量日益庞大和大学生对户籍的认识有很大的关系,但更深层次的是转型中国的缩影。人事制度的改革,导致国家干部的范围缩小;社会地位的变化,凸显为大学生从“天之骄子”变为“蚁族”,这些变革所引起的社会分配的变化,使得农村大学生成为二元户籍制度下的一个尴尬群体。
“丢”户口面临尴尬
“户口这个东西说起来重要,排起来次要,用起来需要,忙起来忘掉。真用的时候能把人急死。”在乌鲁木齐一所公立中学当教师的陈明对新疆都市报记者说。说起毕业后许多年因为户口给自己和家人带来诸多麻烦时,他依然心有余悸。
“当时看到录取通知书上写着要把户口迁到西安,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从小生活在四川农村的他,当时为自己能因为考上大学拥有一个城市户口而兴奋。然而,从农村户口到城市户口的改变只给陈明带来短暂的虚荣和自信,随着大学毕业,他的“黑户”烦恼也随即开始。
2004年大学毕业后,陈明和云南的一家学校签了协议,户口也随档案一起被迁到了那个学校。但由于陈明欠学校的助学贷款,毕业证被押在了学校,按照当地落户规定,没有毕业证是不能落户的,他的户口最终没有落下来。在以后的3年里,一张过了期的户口迁移证、一个快到期的身份证成了他唯一能证明自己的证件。
2007年,陈明从原单位辞职之后,准备参加硕士研究生考试。但在报名之后,他的身份证却丢了。“没有身份证就不能进考场参加考试,当务之急是办理身份证。而没有户口是办不了身份证的,但我那时已经成黑户了,而自己却不知道,拿到老家派出所人家说,户口迁移证已经过期,必须重新办。而且必须先落到第一次签约的那个单位,才可以转。” 几千公里路程的来回奔波让陈明身心疲惫,他万般无奈地放弃了已经复习了大半年的考研。
后来,陈明拿着过期的户口迁移证和女朋友来到了乌鲁木齐,参加了一次社会公开考试。这次他很幸运,虽然拿着过期的户口,但在验明了毕业证之后,监考老师让他参加了考试,并且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但在政审的时候,一个无犯罪记录让他难住了。因为他是“黑户”,没有哪个派出所可以给他开证明。
就在陈明再次万般无奈的时候,一个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个劳务派遣公司,交了将近1000元后,繁琐的手续变得简单多了,挂靠的集体户顺利办了下来。让他顺利成为一名国办中学的老师。
已经结婚的陈明,虽然和妻子都交了点钱把户口搞成集体户了,但他们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房产。陈明说,他最担心的是以后如果生了小孩,小孩的户口怎么办?因为按照规定,集体户夫妻子女不可能再落到集体户上。“我和老婆都做过一段时间的‘黑户’,如果买不起房子,孩子就可能永远成为‘黑户’了。”他不无担忧地说。
“非转农”遭遇困局
李超2010年从乌鲁木齐某高职院校毕业,当初她从农村转到学校的户口毕业时候必须转走,由于她没有找到一个可以接收户口的单位,她户口的迁往地是她作为生源地的那个人才交流中心。
而生源地的人才交流中心只能办一个集体户,这让李超和父母大失所望。李超觉得,即使不能把户口很正式地落在乌鲁木齐,至少也可以迁回农村的家。因为农村家里有几十亩土地。办理农转非手续已经变得很容易,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要把非农业户口转为农业户口却并不容易,办相关手续都要经过六七道关口,关键是还必须征得出生地村委会和乡镇政府的同意。
面对重重关口,李超和家人觉得把户口转回去难度有些大。为了不耽误工作,李超把户口带在身上回乌鲁木齐上班了。但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她准备参加一个资格考试,在填写考试申请表的时候要详细填上户口所在地,但此时的她身份证也丢了,却被告知身上的户口迁移证不能当作证件使用。当她匆匆赶回家再去当地落集体户的时候,又被告知迁移证过期了,她的状态是“黑户”。更不巧的是,当她跑回学校重新办理迁移证的时候,她原来过期的迁移证也丢了……
“我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我都没办法证明我是中国人了。后来我在报纸上登了遗失启事,再去改迁。当把身份证办下来,前前后后已经两个月过去了,考试的事情也耽搁了。”她说,毕业后在城市找不到一个可以提供落户的工作,农村老家也向她关上了大门。
造成这种两难境地的原因是,李超考上大学后,户口随之“农转非”。但如同所有在城市里很难立足的农村大学生一样,想再回到农村落户却难如登天。
李超之所以产生回农村落户的想法,是因为城市就业形势不乐观,在城市生活成本和压力大。
李超说,相比一些家在内地农村目前还在乌鲁木齐打工的同学来说,她还算比较幸运,“我的几个内地同学也把户口迁移证带在身上,我回家一趟也就一两天,但他们要是身份证丢了,光来来回回落个户口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今年年初内地一家媒体报道,一位长期在武汉某高校工作的人士估计:目前,在武汉地区高校或者人才服务机构超期空挂户口、档案的大学毕业生累计超过10万人。像这种“黑户”大学生在全国相当普遍,在新疆虽然没有相关统计数据,但这样的“黑户”大学生也不在少数。
“农转非”光环远去
“现在很多考上大学的年轻人,好像对自己的户口没有多重视。但是我们那个时候,考上大学农转非,是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家族的骄傲。”在乌市某公司从事企划工作的罗仰虎对新疆都市报记者说。
属于“60后”的罗仰虎告诉记者,自从1988年他考上大学那一年开始,一直到1998年,他享受了将近10年的非农户口的好处。在他那个年代的奋斗史上,农转非是一个农村人成功的标志,进城去是农村很多“有志青年”的理想。
“有了非农户口就可以吃供应粮,价格非常便宜。由于非农户口基本上等同于干部身份,找对象真是太容易了。”他说,那时,户口随着一纸调令走。上个世纪90年代,罗仰虎到石河子工作,在整个家里,除了他一个人是干部身份外,妻子、孩子、岳父、岳母都是农业户口。“那个时候是很有优越感的,我的非农身份也让家人感到骄傲。”
1958年以前,中国没有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人们可以自由迁徙。1958年1月9日,经全国人大常委会讨论通过,毛泽东签署一号主席令,颁布了新中国第一部户籍制度《中华人民共和国户口登记条例》,确立了一套较完善的户口管理制度。法律的形式严格限制农民进入城市,也限制了城市间的人口流动。城市与农村之间的户籍制度令农民难以逾越。
罗仰虎说,在那个年代,农业户口相对非农户口的劣势在于:不能被安排工作,种地挣到的钱比城里人的工资低得多;单位招工几乎清一色地要求有非农户口;没有退休工资,只能靠子女养老;看病得自己花钱,不像城里人有单位报销;农村孩子受教育的条件太落后;农业户口当兵的条件比非农户口要苛刻,而且非农户口的参军青年退伍后就能分配到工作;农业户口的小伙子找不到老婆,村里的姑娘都想嫁非农户口的人。
后来由于单位改制,罗仰虎虽然有一个非农户口,但说丝毫没给他带来比别人哪怕更多的优越感。“我在乌鲁木齐漂泊了十多年,从记者到公司职员,跳了不少单位,还是觉得有个农业户口好,起码家里有几亩地,起码最后还有个依靠。”他不无感慨。
有专家认为,从社会福利来看,现行的户口已被割裂为3种:一种是大城市户口,相应的各种福利保障政策都是最好的,资源也相对稀缺;一种是农业户口,相应的土地政策以及福利保障也在日益改进;第三种是小城镇户口,比上不足,现在反而还不如农业户口。
为什么成了“黑户”
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多得“户口口袋族”大学生?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空挂户?当年,人们不顾一切想把户口转为非农户口,现在又有很多大学生想把非农户口转回农业户口,为什么却遭遇困难重重呢?
隐藏在这些问题和现象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是什么呢?
新疆社科院的一位专家认为,在我国流动性大的人群当中,大学生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其他人群当中,不论他们怎么走南闯北,都有自己的“根”——户口所在地,只有大学生这个群体,从他们考入大学起,户口就离开了“根”,毕业后才能再次“扎根”。
这位专家认为,大学生流动性尤其大。很多大学生毕业后不断地更换工作单位,甚至是跨省调动工作,毕业几年了也难以“扎根”。这样一个群体的出现,为我国户籍管理制度提出了新的课题。
而在去年,重庆一些高校曾强烈要求学生办“农转非”手续,而学生却报之冷遇。上大学迁户口、大学毕业之后把户籍挂在学校,或者再把户籍迁回农业户口而不得,说到底都与户籍相关的利益相关。就像当年非农户口享受诸多优惠和特权一样,时下的农村户口牵扯土地利益而又一次被很多人所看重。而现行户籍制度和市场经济发展的不匹配却让大学生“黑户”频现,并且成为一个新的社会问题。
户籍的基本功能是居民户口登记和身份识别。美国是世界上人口流动最频繁的国家之一,却没有身份证这一概念,只有一个“社会安全号”,号码惟一且终生不变,只要在脑子里记住这个9位号码即可。美国人因此可以自由地搬家、换工作。
有专家认为,这些大学生回农村并不是想种地,只是想占有土地,以便在政策补偿上获利。这些学生想要工作和土地兼得,实际上并不公平。
但有学者认为,大学生正在由“天之骄子”变为工作难找的“蚁族”,这种变化引起社会分配的变化,不能让大学生独自埋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