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对高速铁路的期望值不能太高

　　对高速铁路的期望值不能太高

　　乔新生

　　武汉至广州高速铁路通车之后，学术界一些朋友认为中国高速铁路经济时代已经到来。湖北武汉市有关部门设置一个科研项目，专门研究高速铁路对武汉经济的影响。项目负责人询问我对这一科研课题的看法，我的观点是，高速铁路肯定会对武汉经济产生影响，但是，对高速铁路的期望值不能太高。

　　高速铁路是铁路发展的必然结果，但是，高速铁路与市场经济的关系非常复杂。如果高速铁路经过地区产业结构不合理，那么，即使开通高速铁路，也未必能够拉动当地经济。就高速铁路自身发展的规律来看，如果高速铁路市场定位不准确，那么，非但不能拉动地方经济，自身反而会陷入亏损的泥潭。

　　武汉至广州高速铁路把目标锁定在高端客户，希望提供高档服务，吸引高收入阶层。但没有想到的是，武汉作为一个内陆城市，尚处于经济发展的上升时期，绝大多数高端人士宁愿选择飞机，也不愿意乘坐高速铁路。由于高速铁路的价格过高，因此，上座率始终很低。这种强烈的反差，使得高速铁路运营部门实现盈利的目标变得遥遥无期。北京至上海的高速铁路开通之后，铁路运营部门有关人士已经明确表态，在经济发达的地区，如果高速铁路仍然不能盈利，那么，中国的高速铁路将毫无希望。

　　高速铁路是一个基础产业项目，具有投资周期长、资金规模大、见效比较慢的特点。所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对高速铁路实行民营化。中国发展高速铁路，是为了解决中国交通运输瓶颈制约的问题。但是，如果高速铁路长期处于亏损状态，那么，不仅影响政府对公共交通设施的再投入，而且更主要的是，将会使中国的纳税人背上沉重的债务。所以，发展高速铁路必须慎之又慎。

　　部分学者认为，高速铁路属于公共产品，具有生产阶段的非竞争性和消费阶段的非排他性特征，因此，中国的高速铁路不能单纯以追求盈利为目的。发展高速铁路既要看到铁路运营部门自身的经济效益，同时也要关注高速铁路对地方经济发展的拉动效应。从理论上来说，这种观点是正确的。但是，任何科学技术的发展，既要考虑到新颖性，同时也要考虑到实用性。如果高速铁路不被市场所接受，那么，非但不能拉动地方经济，反而会成为沉重的包袱。所以，在研究高速铁路经济问题的时候不能大而化之，不能以政治分析来代替科学的经济分析。

　　当然，这并不是说笔者反对建设高速铁路。高速铁路作为现代科学技术发展的产物，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不过，在我国发展高速铁路必须考虑以下几个因素：第一，必须考虑到技术与经济的匹配问题，如果盲目追求速度，而忽视了经济效益，那么，高速铁路就成为昂贵的无用之物。发展高速铁路必须充分吸收先进国家的经验，并在此基础上通过革新挖潜，降低高速铁路的制造和运营成本，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高速铁路变成具有实用性的交通工具。

　　第二，必须考虑到现实与未来的关系问题。高速铁路是一个建设周期比较长的基础项目。如果建设者囿于当前的经济发展水平和技术因素，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缺乏前瞻性，那么，当科学技术实现重大突破的时候，高速铁路必然会面临巨大的沉没成本。换句话说，在目前的技术条件下，可以适当地降低高速铁路的运营速度，但是，在建设高速铁路轨道的时候，一定要考虑长远，为高速铁路大提速做好充分的准备。

　　第三，必须处理好经营成本与价格之间的关系，充分考虑到高速铁路的公共产品属性，尽可能地满足中低收入阶层的需要。当前高速铁路的上座率之所以不尽如人意，根本原因就在于高速铁路的价格太高，普通消费者承受不起。铁路运营部门应当在确保服务质量不下降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减少高速铁路运输价格，充分发挥高速铁路的运能，以薄利多销的方式尽快收回成本。

　　第四，必须考虑到与其他交通工具之间的关系。高速铁路的开通必然会影响航空公司的业务。政府不能为了保护民用航空公司的发展，而人为地限制高速铁路的客流量。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彻底放开中国的交通运输市场，让民用航空公司与高速铁路运营部门公平竞争，在竞争中发现问题，在竞争中调整价格，在竞争中实现交通运输资源的合理配置。

　　乘坐高速铁路，在风驰电掣中思考时间的哲学，别有一番韵味。当前，中国高速铁路发展所面临的问题，究竟是安全问题，还是经济问题，没有人给出一个清晰的答案。假如降低高速铁路速度是为了减少运营成本，我们完全可以理解。可是，如果降低高速铁路的运营速度是为了给中国民航公司留出一条生路，那么，这是一个明显的决策错误。速度能够产生效益，高速铁路的价值也就在于其速度，如果高速铁路变成了准高速铁路，那么，高速铁路就没有了竞争力。所以，我们期待铁路运营部门给出合理的解释。

　　（作者系知名法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