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代表”的理性回归

　　文|特约记者|秦 进 发自广东佛山

　　近些年，随着城市化的快速推进，在城乡结合部往往会产生一系列社会矛盾。这些矛盾的核心在于农民的土地，对于地方政府来说，征用土地能够获得土地变更性质（从农业用土地到建设用地）带来的巨大收入，而如何保障失地农民的切身利益就是矛盾冲突的焦点问题。

　　而在这些农村内部，普通村民和掌握实际控制权的村级“管理层”也往往因为快速城市化产生的巨大收益而产生矛盾，特别是在村级财务等不够透明的情况下，普通村民和“管理层”的矛盾就会变得很尖锐。

　　如果处理不好，那么普通村民往往会走上漫漫上访路，问题若是长期得不到解决，就很容易发生暴力冲突。政府最后不得不诉诸警力和刑罚，矛盾就会进一步激化。而在普通村民争取权益过程中，也会出现“利益代表”。对于这些“利益代表”，地方政府开始往往充满敌意，认为其带头“闹事”，给政府添了乱子。在纠结的心态之下，矛盾双方的对立情绪会越来越严重。

　　但如果能够换一种思维，地方政府把身段放柔软一些，让“利益代表”能够进入体制内，让他们在理性和法治的轨道上理性维权，就有可能走出以前矛盾冲突的恶性循环。

　　在2011年广东佛山南海区人大代表选举中，就有两位这样的“利益代表”以联名推荐候选人身份成功当选人大代表。

　　当选后的两人都选择了低调。他们的共同认知是，走理性维权的路子更合适，希望能为村民踏实做到一点事情，而不是要把自己放到政府的对立面上。

　　当选代表

　　当选者之一的李尤洲，其所在的夏西村位于佛山市南海区桂城商贸中心区，毗邻广州。南海竭力打造的广东金融高新区亦坐落于此。这里坐拥广佛地利，本有很好的经济发展潜力，但夏西现为南海唯一一个没按计划“村改居”的村，夏西村矛盾纠结的局面已维持了近两年时间。

　　2010年，因村务财务等问题，村民与村委会之间的猜忌与矛盾，夏西村委会班子主要领导全部更换。随后，夏西发展停滞。为此，今年6月，官方在夏西推行了南海首次村官海选。而李尤洲本人为法律本科出身，曾在法律行业工作10多年，他被许多村民认为是解决夏西问题的合适人选。

　　李尤洲当选可以说波澜不惊。在此次人大代表中，李挟村官选举之声势，也获得了100多位村民的联名推荐，夏西选民共6389人，而他以3232票当选。

　　李尤洲相信理性维权之路更合适。他说，之所以愿意理性维权，是相信依法依规去做没有错，“一是自己是学法律的，另外法律规定了权利的同时，也考虑了义务，也考虑到别人的权益，是一个平衡的东西。”

　　在世界与中国研究所所长李凡看来，“走合法的理性的方式维权，这样的做法很好。”这样可以更有效地表达自己的利益，实现维权的目的。如果是激烈的矛盾冲突，实际并无益于解决问题。

　　他相信，体制内是可以形成这种协商和对话的，2003年，北京市海淀区曾经有26个联名推荐候选人当选，他们中间甚至有些人后来当选了北京市人大代表，“他们这些人推动了海淀区打工学校的成立，有力地影响了政策。”

　　体制内表达诉求

　　今年微博上，有不少人高调提出要参选，但多数微博上宣布参选者都以失败而告终。李凡分析，从目前的情况而言，这种联名推荐候选人当选人大代表的结果，多发生在农村，因为这些农村的参选者们普遍调子不高，同时群众基础深厚，地方政府相对可以接受。

　　有参选者表示，选民联名推荐候选人当选之后，官方的态度其实也还比较宽容，并无任何限制措施。南海当地电视台也来对当选者进行采访，拍摄他们学习人大代表知识的镜头。

　　当选者则表示，“做好居民和政府的沟通桥梁，通过合法途径，协助居民和政府解决各种社会矛盾。”

　　另外，今年新《选举法》也为他们的当选提供了有利条件，我国城乡居民选举首次实现“同票同权”。有选举观察者指出，这有利于李尤洲们选区内的票数集中。在未实现“同票同权”前，他们所在选区均非现在的独立选区，而是跟其他几个片区合并在一个选区，在超出了本村、本区域的熟人社区之外，票数争取并非易事，而“同票同权”后，两人所在片区都成为了独立选区，有利于其社会影响力的发挥，争取票数。

　　“这些基层人大代表的当选，代表普通百姓意愿，进行县乡两级层面的监督，是在中国政治体制改革上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事件。如果允许一些人进到体制内表达诉求，那么就让社会矛盾在体制内解决提供了一个可能性，而不是在冲突完后，没有途经解决问题。”李凡说。

　　他今年到广东了解人大代表选举的时候，曾跟广东政府方面的人士说，要避免地方冲突，政府是可以在跟群众的交接口之处进行改革的。

　　这些人当选后怎么办，如何去参政议政？照以往的经验看，有很多人当选之后，并不懂得如何参政议政。

　　11月9日，南海区人大十五届一次会议召开，“李尤洲们”的人大代表之旅也从此启航。南海区人大已召开过一次学习会，让这些新代表们学习人大知识。他们拿回了两本书：《人大代表行权履职读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法》。

　　李尤洲表示，正在努力学习相关的知识，学习怎么做人大代表，“只想踏踏实实能为村里做点事情，不管以后怎么样。”

　　在南海“两会”开幕前的那个周末，有当选者已经写好了一份关于村民社保的材料，准备向大会提交，材料打印好了，不过，抬头却写着“建议书”，这并非规定的格式要求，他们的人大代表之路仍需时间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