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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活熊取胆”的福建归真堂公司谋求在创业板上市，遭到动物保护组织联名72位各界名人上书反对，并在网络上激起大批反对之声。归真堂加入的中国中药协会的会长房书亭在媒体沟通会上为其发表的辩护之辞，因称被取胆的熊“不但没有什么异常，反而很舒服”而再遭舆论炮轰。昨天，本报记者赶到了归真堂养熊基地现场，试图探究该企业的“活熊取胆”究竟是否如其宣传的“无痛不残忍”。
现场走访
“黑熊基地”形似大公园
18日下午，记者来到位于福建泉州市惠安县黄塘镇的归真堂黑熊养殖基地，看到正门口修建了假山和带着飞檐的牌楼，除了门卫处挂着“福建归真堂生物发展有限公司”的招牌外，另一侧的岩石上还刻着“归真堂生物园”的字样。从门口望去，园内山丘起伏，绿树连绵，背靠青山，很像一个大公园。
记者试图进入，但遭到了门卫的阻拦，称必须有归真堂公司的通知才能放行。而之前记者曾联系过该公司办公室工作人员许先生，对方坚持以记者打错电话推脱不予回应。交涉中，门卫称，此处只是养殖基地，而且正在进行基建工程，如要联络公司方面的相关人员，要去他们的总部。据归真堂官网提供的信息，这个新的生物园“为熊造城，将建成“千熊之国”，规划总体面积3300亩，分三期建设。
根据之前其他媒体的报道，这里就是“活熊取胆”之处；不过门卫却对此避而不谈，只说这里是在建生态园。而当记者拍照时，他们立即十分紧张地阻止，并扬言要记者抵押证件。
19日上午，记者前往与黄塘镇基地相隔约35公里的净峰镇净南村，这里是归真堂创办人邱淑花的家乡，也是使用了近20年的老养熊基地所在地。在当地村民的指引下，记者来到了“惠安金熊发展有限公司”，即邱淑花最早创办的熊胆企业。
这里只有两个院子，比黄塘镇的基地要小得多。围墙里，一栋四层的养熊楼已经空空荡荡，每层的两侧都有六七个房间，房间四周全用钢筋围了起来，房间里还能看到一个水泥砌成的箱体。在院子里，有用钢筋做成的如游乐场设施一般的旋转上升的阶梯，这是让熊攀爬玩耍的地方。
自家和养熊楼仅有一条小路之隔，今年40岁出头的邱师傅回忆说，最初养熊的地方只是一栋小楼，后来才修成现在的样子。开始的时候工艺还不到位，金熊公司生产的并不是现在的熊胆粉，而是直接卖胆汁。周围的村民都买来吃过。
“他们去年搬走了，因为这里周围都是居民区，没法继续扩大地盘。 ”邱师傅指着自家屋旁向记者说明，“现在还留下一些废弃的污水池没有处理掉，我们都挺担心小孩子会掉进去。 ”
记者随后来到附近的归真堂公司总部，归真堂办公室的许先生声称，22日将有归真堂的一名董事回答记者提问；但昨天下午归真堂方面负责开放日接待的王女士则称还不能确认该消息。
最新消息
归真堂公司网站被黑
归真堂18日晚间在公司网站公开“归真堂养熊基地开放日”邀请函，决定将2月22日和24日两天定为开放日，邀请社会人士参观养熊基地，并特别对阿里巴巴 （微博）集团主席马云（微博）等72位意见领袖和动物保护组织人士发出邀请。但邀请函发布两小时后，归真堂公司网站被黑客攻击，截至记者发稿时，网站仍无法打开。
《邀请函》称，将开放黑熊养殖基地的相关区域，可现场考察生态养殖、引流胆汁的全部过程，并对“养熊取胆”持不同意见的人士及群体全面开放。邀请函特别强调：“特别欢迎亚洲动物基金、它基金及其他动物保护组织派员参与。”阿里巴巴集团主席马云等72位意见领袖和动物保护组织人士，在归真堂的公开邀请的名单中。
归真堂表示：“为保证真实、客观的考察效果，结合黑熊饲养及引流胆汁的时间特点，在不影响黑熊的正常生活习性情况下，本次两天的开放，预计可接待总人数为100人左右。 ”
活熊取胆是否残忍？
之前动物保护组织和网友等发布的指责 “活熊取胆”是残忍虐待黑熊的相片、视频，均不是来自归真堂的生产现场。近日， 《潇湘晨报》记者刘洁进入黄塘镇的归真堂养殖基地，亲眼所见并用视频记录了活熊取胆的全过程。本报记者也从刘洁处看到了原始视频，从视频上看，黑熊在被取胆过程中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痛苦感。
刘洁说，工作人员把食物一放进笼子，熊立马就安静下来，拼命在那里吃东西，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开始取胆汁，当时那个熊似乎是浑然不觉。
刘洁特意在稿件中注明： “记者所看到的整个抽取胆汁过程，都是该公司的现场 ‘演示’，至于其它黑熊在 ‘固定时间’是如何抽取胆汁的，记者无从知晓。”事实上，稿件和视频公布后，的确有人怀疑这头熊事先吃了镇定剂，或者被做了手脚。
刘洁称根据他的观察，那头熊在吃东西前拼命地嚎叫，如果打了镇静剂的话，它应该不会有那种反应。“但我也是外行，不完全懂这个。”
亚洲动物基金中国区对外事务总监张小海说： “如果说这个行业那么自信地说他的熊都是不疼的，他为什么不对外开放呢？我们能不能用一个简单的剃头的电推子把熊腹部伤口的毛发剃掉?看看有多少熊的胆汁在泄漏，有多少熊的伤口在发炎，这非常容易看到。”
目前，归真堂已经对各界人士发出观察取胆过程的邀请，在邀请函中，注明特别欢迎动物保护组织参加。
熊胆是否可被替代？
熊胆汁，作为珍贵稀少的传统中药材，在我国临床应用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早在 《唐本草》中已有明确记载。现代医学证实，熊胆粉具有解热镇痛、抗炎、抗菌、抗病毒、抑制肝纤维化、保护肝脏、预防胆结石及溶解胆石等功效。
动物保护人士一直呼吁找到熊胆的替代品。目前我国麝香和牛黄都有人工制品，而熊胆至今还没有人工制品。有媒体报道过，一家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研制熊胆替代品的机构负责人说，其实在2007年就已经研制出熊胆替代品，并且通过临床试验，可是5年过去了，药品审批一直没有结论。
对此，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高学敏否认了现阶段熊胆是可以被替代的说法。他说像熊去氧胆酸这样的药，和天然熊胆有很多近似的地方，但不能取代。他说； “熊去氧胆酸是熊胆40多种成分当中的一种，我能够拿一种成分来代替全成分的熊胆吗？”
他认为，熊胆和鱼翅等并没有可比性，一个是口腹之需，另一个是治病救人。由于濒危物种的不断出现，中药的药物来源受到很大影响，越来越多药材被去掉，让他们有强烈的危机感。如果熊胆被去掉，许多急救药将消失， 153种含熊胆的中成药也将不存在。
活熊取胆质量如何？
沈阳医科大学原副校长姜琦介绍说， “我们研制的人工熊胆中，主要成分牛磺熊去氧胆酸钠的含量和优质天然熊胆一致，质量稳定”，活熊取出的胆汁和优质天然熊胆相差甚远，因为引流熊的生活方式和饮食结构与真正的天然熊截然不同，引流熊的胆汁在肝肠循环不足，加之长期引流使引流口发生了生理变化，质量很不稳定。
广州一家三甲医院的主任中医师丁教授日前表示，活熊取胆肯定有创伤，创口长期不愈合就容易发炎，为此会给熊使用抗生素，那么取胆制药的药效就会打折扣。亚洲动物基金会公关教育部负责人则表示，曾多次在养熊场的黑熊胆汁中发现抗生素残留。
此前，亚洲动物基金中国区对外事务总监张小海曾说，熊的取胆伤口常年不愈，且插入导管取胆时很难彻底消毒，熊的取胆口常常发炎溃疡，肝胆病变也十分常见，导致胆囊感染、肝脏感染甚至癌症，“可能会给消费者带来健康威胁。”
归真堂没有上市资格？
动物保护公益基金会“它基金”联名毕淑敏、崔永元、陈丹青、丁俊晖等72位知名人士向中国证监会信访办递交的反对归真堂上市的吁请函里，共列举了三大理由，力图证明归真堂没有上市资格：
其一，归真堂主营的熊胆业务不符合国家产业政策；其二，熊胆行业经营环境可能发生重大变化，并对归真堂的持续盈利能力构成重大不利影响；第三，归真堂在最近三年内存在违法行为。
吁请函中称，国家的产业政策是不断限制野生动物入药数量，而归真堂却计划通过上市融资，扩大养熊场规模，这显然与国家倡导的产业发展方向相悖。此外， “活熊取胆”越来越招致社会各界强烈反对，熊胆行业经营环境可能发生重大变化，并对归真堂的持续盈利能力构成重大不利影响。
“它基金”着重指出，归真堂在最近三年内存在违法行为。函件称，卫生部和国家林业局、工商总局等机构都曾发文，对熊胆粉的应用范围做出要求。但据有关媒体报道，归真堂不顾上述国家规定，擅自出售未获得保健品批号和药品批号的熊胆茶，侵害消费者健康权，损害社会公共利益，实属违法。对此，证监会和归真堂方面都暂未有回应。
舆情是干预市场秩序？
归真堂事件再起波澜以来，在众声喧哗中，也有媒体评论认为：“活熊取胆汁”在道德上应该如何评价，其实同任何道德问题一样，是一个充满争议但很难得出公认结论的话题。然而，将股市设定为一个高尚的道德领域，从而期望以此来阻挡一家企业的上市，却存在严重的误区，并且充满悖论。对于每一个参与股市博弈的投资者或者投资机构来说，争取赢利最大化是唯一的追求，只要他们的投资活动没有违反法律规定，就无可厚非，这就是股市的游戏规则。
很显然，只要归真堂是一个遵守中国现行法律的企业，它就具有申请IPO的资格。如果它的行为不符合现行法律，它不仅没有资格申请IPO，其经营牌照都应该由工商管理部门收回。由于目前的IPO仍然实行审核制，它提出申请不等于一定能通过。但是，名人们所从事的联名上书行动，期望运用权力来阻挡一个企业的上市申请，这对于资本市场来说却不是值得肯定的行为。
在目前IPO仍实行审核制的条件下，归真堂的申请很可能被发审委否决。事实上证监会目前是有这种权力的，比如在房地产调控的要求下，证监会已经停止了受理房地产企业的IPO申请，但事实上这加剧了权力对房地产市场的干预，同房地产市场的限购政策一样，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措施。如果按照诸多市场人士的期望，在未来将审核制改为注册制以后，归真堂又可能会成功上市。
养殖业保护了野生黑熊？
在16日举行的媒体沟通会上，中国中药协会会长房书亭表示，我国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就一直在规范养熊业。现在所有的养熊场都采用无痛引流的方式取熊胆汁，对取胆汁的熊的年龄、工作车间等都有严格要求。 “并不是一些动物保护组织在网上放的那些以小铁笼等残忍的方式取熊胆的视频，那些方式都是十多年前的，早就被取缔。”
房书亭表示，黑熊人工养殖之后反而保护了野生黑熊， 2002年的统计数据显示，我国野生黑熊种群已经从8000头增加到46000头。不过，世界动物保护协会的孙全辉现场表示，十年前的数据能否反映现状？他列举一些文献表示，人工饲养黑熊可能会更加刺激对野生黑熊的捕杀。房书亭表示，我国目前正在做第四次药用动物普查，届时才有新的数据出来。
熊胆资源被过分利用？
我国人工熊胆的研发虽然做了三十年，但至今仍未批准上市。从临床上讲，目前养熊取胆仍未有替代产品。
但是归真堂的产品线里还有熊胆茶等保健品，据悉，甚至包装精美，有往礼品市场侵蚀的嫌疑，这也是亚洲动物保护基金反对归真堂上市的理由之一。现场有媒体提出，目前我国的熊胆粉到底是药品还是保健品？开发成保健品是否就成了对宝贵熊胆的滥用。对此，房书亭表示，按照中药动物资源限制性发展的要求，我国从2004年就规定不再审批新的含熊胆的保健食品和食品。
这意味着2004年之前批准的含熊胆类的保健品仍是合法的？ “这无疑成了归真堂的护身符，亚基会前两天向证监会提出的吁请函里就指责归真堂违法销售熊胆保健品，而归真堂的熊胆保健品如果在2004年前审批的，那就可以正当销售了。”
动物保护组织有阴谋？
在亚洲动物保护基金带头出来反对归真堂上市之后，中药协会对外抛出一份声明，表示 “受西方利益集团资助的、由英国人创办的亚洲动物保护基金会，假借动物保护名义，长期从事反对我国黑熊养殖及名贵中药企业的宣传”，其目的就是 “胁迫我国取缔养熊业，以限制熊胆粉入药、削弱中药竞争力、为西方利益集团垄断中国肝胆用药市场谋取更大利益”。亚基会马上给中药协会发出律师制止函，要求中药协会道歉。
房书亭表示，他们已经收到此函，将在适当时候作出回应。不过他也拿出了2006年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对熊胆事件的新闻发布会内容，该内容指出 “到目前为止，我们中药品种还有123个品种是需要熊胆作原料，有183个企业需要熊胆粉支撑。这种情况下，在没有找到很好的替代品之前，到目前我们还没有时间表宣布‘活熊取胆’取缔的问题。我们只是说在今后的养熊的过程中，通过增加科技含量和技术含量进一步解决黑熊取胆痛苦的问题，这是我们今后加强和努力的方面。”并认为个别动物保护组织存在以保护黑熊为借口骗取募集人资金等倾向。
他表示， “目前国内无痛取胆技术普及率已经100%，如果当真有网上公布的 ‘铁马甲’、小笼子，我们请相关组织公布出来，协会一定积极协助政府有关部门严格查处，去掉这些害群之马。”并称 “我们有预感，亚基会打掉熊胆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麝香”。
归真堂会被收购？
8日，包括 “中国SOS求助”创始人白一鹏在内的多名自然人向归真堂及其部分股东发出股权收购函，并给出对方10天考虑时间。现在期限已至，但据白一鹏称，对方并未对收购做出任何回复。
为阻止归真堂上市，白一鹏联合多位自然人筹集1.2亿元的资金，希望通过收购其股权以阻止其上市，并引导其改变活熊取胆的生产方式。白一鹏等发函给归真堂公司及其几家创投公司，并希望对方能够在10天内给出回应。
据了解，包括鼎桥创投、澄辉创投、鑫澳创投在内的三家PE曾在2009年向归真堂合计投入了7650万元，但目前具体占股比例尚不清楚。白一鹏表示还未收到归真堂及其创投股东的答复，表明收购意向未被采纳。 “但我们不会放弃”，白一鹏称，他将会与另外几个股东开会商讨下一步方案，或者等待，或者提出更有诱惑力的收购方案， “提出更有诱惑力的方案的可能性比较大”。
白一鹏称，因目前并不清楚归真堂具体的股权规模及结构等，确实难以估量1.2亿元所产生的话语权，但“如果有必要，我们会考虑扩充资金量。”
开放活动是否真实？
18日晚，归真堂在官网发出对各界人士参观取胆过程的邀请。对此，昨日，北京爱它动物保护公益基金会 （“它基金”）召开媒体沙龙。“它基金”理事、发起人之一张越表示希望看到归真堂方面提供非限定区域、非限定时间、非限定人群的开放，并接受媒体、公众、兽医、动物学家的实地调查， “因为我们无法确信一次被组织、被安排、被限定的参观的真实性”。
“首先请不要弄三五头样板熊搁样板间里让我们看……我们不希望被糊弄；第二，为什么先要记者参观，隔一天专业人士再看？我们认为那样的调查是非常不准确的。”张越认为，要开放参观应把两组人编到一起，一半媒体记者、一半专家，二者互相搭配，互相参谋。
“大家还是眼见为实吧，再这样扯皮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对于它基金的质疑，昨晚，归真堂负责此次养熊场开放活动的工作人员表示，邀请函公布计划不会做出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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