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冒险家”皮尔卡丹

　　　　《环球》杂志记者/高玉叶 颜昊

　　无论如何定位它的档次，皮尔·卡丹在中国，始终是个家喻户晓的品牌。

　　90岁高龄，自1978年至今34年间，他已是第36次往返于中法两国。这一次，他是为自己拥有的中国第三家、全球第十一家法餐马克西姆餐厅开业剪彩。在剪彩仪式之后，他接受了《环球》杂志记者的专访。

　　卡丹先生对自己过往的荣誉和成就如数家珍，这风格离我们中国人推崇的谦虚确实有点距离。但是，作为三次“金顶针奖”获得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荣誉大使、法国骑士勋章最高奖获得者、法兰西学院唯一入选服装设计师、皮尔·卡丹集团唯一的老板……他的确有“不谦虚”的资本。

　　他自称是位冒险家。事实证明，他勇于冒险的脚步从来没有停止过。

　　“我梦到在中国卖纽扣”

　　《环球》杂志：30年前是什么促使你第一次来到刚刚开启对外开放大门的中国？

　　皮尔·卡丹：我对中国的好奇是源于一幅挂毯。1976年，在巴黎的一个博览会上，一幅来自中国的长城图案的挂毯深深吸引了我。几经周折，我把它买了下来，这幅挂毯很大，长宽各四米，非常精美。

　　我第一次来中国是1978年，那是因为一个梦。那是一幅充满希望的画面：我梦见自己在中国卖纽扣。那时中国是一个拥有十亿人口的大国，我在梦中数着他们的大衣、裤子、衬衫等所需要的纽扣数量，如果按每人每年需要50颗纽扣来计算的话，那么整个国家一年就需要500亿颗纽扣，这是多么巨大的市场啊！

　　当时所有的法国人都不这样认为，因为那时的中国政治上封闭，经济上落后，人们没有足够的粮食，穿的衣服也全都是制服似的，没有人需要那么多纽扣。我身边的朋友也都力劝我放弃这个计划，但我还是决定进入中国市场，因为我相信它会对外开放的，我也相信我的授权代理体系能够打开中国的市场，代理商生产的服装都将使用我的纽扣。现在来看，我已经美梦成真了。

　　三十多年间，中国的发展简直不可思议，眼前的中国实在令人难以想到它当初的摸样。当我向朋友描述中国的变化时，很多人都不相信，而且现在很多出生于80年代以后的年轻人，很难体会我的这种感受。

　　《环球》杂志：你在来中国之前，曾去过日本，觉得这两个国家有什么不同吗？

　　皮尔·卡丹：我是战后访问日本的第一个西方设计师，当时日本的房屋还是木制的。我在那里受到了很好的接待，我与日本的合作也一直持续至今。日本人特别含蓄谨慎，甚至交往多年后，也很难真正了解他们。他们确实是太内向了。相反，我觉得中国人很开朗，容易相处，与他们交往也很有意思。比较而言，中国人的性格更接近法国人和意大利人，非常热情好客。我与中国人的相处始终很愉快。此外，这是一个令人惊讶的民族，他们成功走出了贫困，并且在几年间以强国的姿态走上了世界舞台，他们塑造了典范。

　　《环球》杂志：从某种程度上说，你是第一个把时尚带到中国的西方设计师，当时的中国是怎样对待时尚的？

　　皮尔·卡丹：我第一次来到中国的时候，整个国家还很贫穷，人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时尚，无论男女大家都穿着看起来几乎一样的衣服，甚至都区分不出性别。我当时能够把西方的时尚带入中国，还是很有勇气的。我向中国纺织协会的一些人推荐了几件衣服，可喜的是他们欣然接受了，并支持我在北京举办了一场时装展示会。

　　“中国代理商太急功近利”

　　《环球》杂志：你自己是如何看待时尚的？

　　皮尔·卡丹：如果没有时尚，我们所有人几乎都是“裸体”，种族、国籍、职业等个人身份特征都无法获得辨认。没有时尚，城市就不会有商场，没有商场的城市就像沙漠一样，想象一下，“裸体”的男女在沙漠里，这会是怎样的情景？

　　而且从社会层面来说，时尚不仅是必需的，而且也是有用的，它能够带动一个国家轻工业的发展，从而也带动了相关产业的运转，进而推动了经济、社会、文化的繁荣。而现在，时尚也越来越成为人们内在需求的一种反映。

　　《环球》杂志：也就是说，时尚是大众的？

　　皮尔·卡丹：是的，我年轻时就主张让成衣大众化。在当时，高级时装只是给极少数有钱女人准备的，我很反对这一点，因为在我给那些侯爵、伯爵夫人设计服装时，发现也有很多不富有的女性喜爱我的衣服。我希望让时尚走进大众，但这引来无数异议，甚至有人预言三年后皮尔·卡丹这个品牌就不复存在了。但这么多个三年过去了，我的产业却越做越大。之后，我扩大生产，转让商标使用权也是为了进一步推动高级时装走进普通百姓。

　　《环球》杂志：目前在中国，皮尔·卡丹越来越脱离年轻消费者成为中老年人品牌，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皮尔·卡丹：这既是代理商的问题，也是我需要反思的问题。皮尔·卡丹品牌的设计其实是非常年轻、前卫的，但中国的代理商往往急功近利，因为年轻消费群体的购买力有限，他们只愿意经销相对好卖的，再加上我从来不做广告，年轻消费者可能不太了解这个品牌。

　　在海南建一座“光之城”？

　　《环球》杂志：马克西姆已经是时尚之外的另一个领域了，似乎你在各个领域都很成功。秘诀是什么？

　　皮尔·卡丹：我这一生在不同行业都有所尝试，现在也在做戏剧，因为我从小就梦想能成为一名演员。我年轻时曾在法国红十字会担任会计，这段经历让我认识到了钱的价值，这对我以后发展自己公司帮助很大，这就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我仍是自己品牌完全拥有者，皮尔·卡丹集团没有任何外界财团的介入。

　　当然，作为商人是很艰难的，但当你有了责任感你就会认真对待每一件事情。我总是强调工作，是因为如果我们不工作就无法生存。靠自己的双手挣饭吃，这是一种生活的意义。我二十多岁就已经成为迪奥的首席设计师，不到三十岁就拥有了自己的服装设计公司。我每天早上9点开始工作，直至夜里一两点钟，而且周日我也会在设计室里独自工作。

　　《环球》杂志：没有结婚是一件不成功的事情吗？

　　皮尔·卡丹：我虽然没有结婚，但我一生的感情生活还是很丰富的，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孩子。我当时跟让娜·莫罗生活得很幸福，但由于身体原因，我们没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不过我收养了法国的五胞胎，从他们出生一直供养到他们上大学。毕业后，我对他们说，孩子们，你们要自己面对生活了。现在他们五人中，有的当了律师，有的当了医生。

　　《环球》杂志：下一步，你有什么新的计划？

　　皮尔·卡丹：我现在正在努力实现我年轻时的另外一个梦想，成为一名建筑师。今年夏天，我将在我的出生地威尼斯建造一座“光之城”。它完全依靠风能和太阳能提供电力，内部装饰全部采用皮尔·卡丹后现代风格。整个建筑高254米，拥有1400个套房、40部电梯、近2000个车位、10家餐厅和5家电影院，顶部还有一个直升机坪，能够满足人类衣食住行的各种需求。

　　我此次中国行还将去海南考察，与有关方面商谈，希望在那里也建一座“光之城”。

　　来源：2012年4月16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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