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三沙市：中国陆地面积最小的城市(图)

　　赵述岛渔民搬运补给。该岛在永兴岛北面，三沙建市后，赵述岛启动旅游项目。图中渔民身上文身是被关进菲律宾监狱后所刺。新京报记者 崔木杨


　　总陆地13平方公里管理200多万平方公里海域；岛上人口千人，今年刚解决发电难

　　7月2日，三沙市海洋局的执法船再次起锚巡航，目标西沙。而此前半月，船上的执法人员刚刚结束对黄岩岛的巡航任务。

　　如无意外，船上的船员们将成为三沙市市民。在外界看来，这些黝黑的水手所在的城市三沙，是一个位于海洋深处的城市，充满神秘与浪漫。不过在水手、渔民以及西沙工委驻岛员工眼中，与他们生活相伴更多的是，吹倒房子的台风、能将铁船拍烂的巨浪，以及各种各样的风险。

　　依据官方数据，1989年至2010年，周边国家在南沙海域袭击、抢劫、抓扣、枪杀我渔船渔民事件达380多宗。

　　三沙市陆地面积共13平方公里，管理200多万平方公里海域。

　　在谈及设立三沙市的意义时，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军事科学学会副秘书长罗援少将说，成立三沙“有了一个"主权归我"的更合理的行政载体，在法理上堵死了有些国家的非分之想。”

　　新京报记者 崔木杨 海南报道

　　深蓝、浅蓝、淡绿，在各种颜色海水包裹下，位于南海深处的永兴岛像一颗嵌在深色绸面上的彩色珐琅瓷。

　　岛上有3G网络，成排的楼房里伸出一根一根天线。今年7月的一天，在椰子树掩映下，挖掘机发出单调的轰鸣声，一家高三层的现代化医院正在修建。这里还有银行、邮局、图书馆，另外还有一个平价超市。

　　这里是三沙市的市政府所在地，也是西沙群岛中面积最大的一个岛屿。

　　海南省西沙南沙中沙工委（简称“西沙工委”）的办公室李主任最近很忙，成立三沙市后，他一面要接待各政府部门的上岛考察，一面要忙着为岛上渔民规划新住宅。

　　依照海南省政府的设想，在不久后一片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民房会在岛上拔地而起，届时住在木窝棚里的渔民将拥有自己的家。

　　“读懂永兴岛的发展，便可以看出国家对南海这一区域不断变化的诉求。”西沙工委一位官员说，从荒岛到西沙工委成立，从西沙工委成立到三沙建市，永兴虽小但却像放大镜一样体现着国家的变化。

　　人口最少地级市

　　永兴岛人口近千名，多为渔民，今年2月刚解决用电难问题

　　永兴岛的面积不大，2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居住着近千名市民。这些来自琼海、文昌等地的居住者操着不同口音。

　　岛上是大片椰子树，呈放射状的公路将小岛各处相连。这里除超市每天会营业到22点以外，其余机构平时多是大门紧闭。“大家都很熟，有事打个电话，人就来了。”一位岛民说。

　　据了解，整个西沙岛礁上生活着600多位渔民，较为集中的是永兴岛、七连屿、鸭公岛、晋卿岛和羚羊礁。

　　走进永兴岛的永兴村，这里的民房仍以木屋为主，房子简陋甚至有些破烂。

　　一位姓符的渔民告诉记者，他们祖祖辈辈以在南海打渔为生，习惯了这样的辛苦，只是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能够生活得好。

　　目前在永兴岛上还没有教学设施，永兴村里的孩子在学龄前基本在家由大人照管，此后去海南岛上学。

　　记者在一个小小的高脚屋里看到，五六名不同家庭的孩子挤在一间木屋里看电视。已经6岁的胡杰告诉记者，他没有上过幼儿园，也不知道学校是什么。

　　西沙工委一位工作人员介绍，为改善岛上生活条件，西沙工委、办事处于1994年至2006年，投入400余万元，建造雨水净化厂和1500吨级的蓄水池，解决用水难问题。

　　2009年，200千瓦一期屋顶太阳能发电站建成投产。

　　2012年2月，工委、办事处又多方争取，投入220余万元购置2台500千瓦的柴油发电机组。这个中国人口最少的地级市，终于解决“用电难”问题。

　　岛上“无粮”

　　永兴岛是珊瑚岛，在原始状态下农作物无法生长，岛上的粮食全部靠从海南岛运输

　　符致宏72岁，是西沙工委一位退休职工，曾任运输船“琼沙一号”的大副。他第一次登岛在1965年，那段经历至今让老人难以忘怀。

　　“每次来永兴就好像从鬼门关里溜达了一圈，即便最好的天气几百吨的小木船，也要在海上漂两天才能到岛，船小没船舱大家就肩并肩躺在甲板上。”老人说，如果遇见风浪情况就会变得更糟。

　　符致宏记得，当时每次给岛上运生猪，装船时几十头，运到岛上就剩下几头。“船晃荡得太厉害，猪给晃死了。”

　　即便登上永兴岛，艰苦生活也才刚开始。岛上没淡水，井水又黄又臭，腐蚀性高。一条新毛巾用不了两个月，就烂成碎布条，“喝水喝得肚子疼，是家常便饭。”

　　另一位老西沙回忆说，岛上蚊虫特别多。当时，一文工队上岛慰问，原定的表演节目忽然不演了，原因是演员们的脸被蚊子叮肿，没法上台。

　　与恶劣自然环境相比，漫长的海上补给线，加上当时外国势力的干扰，使岛上环境变得更为艰苦。永兴岛是珊瑚岛，在原始状态下农作物无法生长。岛上的粮食全部靠从海南运输。

　　为此，一些国家对岛上的补给船采取骚扰政策。

　　“有别国军舰，经常围岛画圈，挡着我们的补给船。”老员工张桂宇回忆说，粮食运不上岛，急啊。

　　遇见台风，补给船几个月过不来，人们除了吃鱼，便开始吃鸟。“饿了就拿一个小木棒，打鸟吃。”

　　“苦是苦了点，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符致宏提起永兴岛，眼睛会发亮。他说，建设祖国和西沙是自己一生的骄傲。

　　曾经的平静生活

　　1974年西沙海战之后，到上世纪90年代，中国渔民都能在南中国海上平静捕鱼

　　符致宏上了年纪，走起路来有些晃。他一直为自己是西沙人而骄傲，尤其是提起“琼沙一号”。

　　“这艘船是周总理批建的，当时拨款好几百万。”符致宏从家中翻出一张30年前的老照片。照片上是被台风损毁了的琼沙一号。

　　琼沙一号修建于1975年。在该船修建前，符致宏已经是一艘货船上的大副。

　　让老符记忆深刻的是，琼沙一号修建前，曾频繁接受中国海上援助的越南开始变脸，他们的军舰不但经常开进西沙海域而且还向中国渔民放枪。

　　1974年夏季，西沙海战爆发。

　　中国海军收复了多个被越南人抢占的岛屿，其后少有外国舰船来西沙骚扰。

　　没多久，在周总理的批示下，开始建造排水量2100余吨的琼沙一号。这一吨位直到2007年琼沙三号建成才被超越。

　　“当时国家虽然穷，但是咱们心里有底气。”另一位老西沙说，直到90年代中后期，中国渔民在南中国海捕鱼时，都是腰板挺得直直的。

　　据一位西沙工委的退休干部回忆，西沙海战过后直到90年代南中国海上都算平静，后来，周边一些国家开始搞小动作。“比如，抓我们的渔民等等，不过当时由于国内主要在发展经济，中国始终保持克制。”


　　三沙志

　　中国最早发现、命名并持续对西沙群岛、中沙群岛、南沙群岛的岛礁及其海域行使主权管辖。

　　1959年设立西沙群岛、南沙群岛、中沙群岛办事处，隶属广东省。

　　1988年撤销海南行政区，设立海南省，西沙群岛、南沙群岛、中沙群岛办事处相应划归海南省管辖。

　　2012年6月21日地级三沙市获准成立，三沙市政府驻在西沙永兴岛，管理三沙岛礁及海域。

　　渔民身上的龙

　　1989年至2010年，有800多名中国渔民被周边国家判刑，有渔民怕狱中挨打选择文身

　　烈日下，“阿麦”捧着淡水走进渔村。他光着膀子，身上刺着青龙。龙是菲律宾人给阿麦刺的。当时阿麦他们在南中国海打鱼，对方说其侵犯菲律宾水域，把人扣了。

　　“有的罚钱，有的判了刑。”阿麦说，他们在身上刺了龙，以免在菲律宾监狱里挨打。

　　三沙市的渔民与其他地方的渔民不同。这些驾驶着玻璃钢渔船的男人们会经常在海上漂十几天，甚至一个月去南沙捕鱼。

　　在永兴岛，渔民每次出海都会去岛上的一个妈祖庙烧香，祈祷好运。但出海依然会有危险。

　　据公开资料显示，1989年一艘名为琼海00224的渔船，在南沙中业岛附近捕鱼时，遭菲军方扣留。

　　1995年，62名在南沙仙娥礁捕鱼的渔民被扣留。在接下来近一年时间里，他们先后被菲律宾官方公开开庭审讯28次。“每次开庭他们都会请来一堆记者，让我们站在两个警察中间拍照。”一当事渔民回忆说。

　　到2000年以后，这种扣留进入高峰，期间菲律宾军方在巴拉望东面海域以偷猎和非法入境为由，抓扣了中国海南琼海四艘渔船，四船共有95名中国渔民，这批渔民已被关入监狱，卢海川的船上有23名船员，他们被菲方起诉判刑并入狱，在中国驻菲使馆的交涉下，在每人缴纳7000美元罚款之后得以回国，此时距离他们被扣押已过去了八个月。

　　相比频繁的扣留，发生在2000年的5·26事件更加让中国渔民感到恐慌。

　　据西沙工委工作人员回忆，2000年5月26日，在没有任何警告的前提下，菲律宾海岸警卫队用冲锋枪向中国渔船进行了扫射，导致船长心脏被击穿当场死亡。这次扫射引发中国外交部强烈抗议，菲律宾方面拒绝提供任何赔偿。

　　据三沙市渔民回忆，5·26事件发生后又有四名中国渔民在南沙岛遭遇袭击身亡，此后展开调查，但因没有线索，无疾而终。

　　依据官方数据，1989年至2010年，周边国家在南沙海域袭击、抢劫、抓扣、枪杀我渔船渔民事件达380多宗。涉及渔船750多艘、渔民11300人。其中，25名渔民被打死或失踪，24名渔民被打伤，800多名渔民被抓扣判刑。

　　渔政执法艰难

　　由于西沙工委没有法院，抓获违法外籍渔民无法进入司法审判程序，只能罚款

　　今年7月2日，渔政306船启航。启航前，西沙工委海洋局一位负责人给正在患有急性胃肠炎的船长打电话，他担心刚从黄岩岛执行任务回来的他身体吃不消。

　　得知船长身体并无大碍后，该负责人深吸了一口气说，很多情况下船员即便有小病也要出海。因为那里的国家利益需要保卫。

　　据记者调查，在处理南中国海争端时，我国与菲律宾等国有着截然不同的举措。比如，执法人员全是国家行政机关人员，并不像一些国家动辄就是军舰大炮。为此，在保护南中国海利益时，渔政和海监两部门就显得尤为重要。

　　西沙工委海洋局局长王式政被人们称为神奇的小个子。一位前永兴岛边防支队的领导说，“别看个子小，执起法来一点不含糊。”

　　他介绍，王式政曾开着一条执法船带回六七条在我国水域捕捞的外国渔船，用绳子连成一片，拉回永兴港。

　　还有一次，306船截获几十名在中国境内捕鱼的外籍渔民，等大家把船带回永兴港后发现，外国渔船上堆满炸药。

　　而西沙工委海洋局更在意的是，如何处理违法的外籍渔民，这个问题曾让他们头疼很久。

　　“那些国家抓到我们的渔民就判刑，而我们抓了他们的人却没有办法。”西沙工委海洋局一位负责人说，由于此前的西沙工委没有法院，因此无法进入司法审判程序，只能罚款。

　　据该负责人介绍，他们没法把那些船带回海南的文昌市，从西沙到文昌，一个单程都需要开两天，天气不好，时间会更长，“到时人家交了罚款，我们还要把船送回去，得不偿失。”

　　后来，那些非法捕捞的外国渔民发现了这一问题，连罚款也不交了。

　　5000吨级码头的意义

　　“运量有限”长期制约永兴岛发展，如今大型码头建成，全岛上下进入发展黄金时期

　　7月3日下午，“琼沙3号”载有300吨物资和200名乘客，从海南文昌清澜港驶往永兴岛。作为批准设立三沙市后的首航，在开航前1小时，文昌对相关水域实行了交通管制，还组织了护航。

　　“琼沙3号”抵达永兴岛后，停靠在一个崭新的码头边。这是一座5000吨级的码头，在三沙宣布建市后不久，才修建完毕。

　　“永兴岛渔政码头的水深8米，至少可容纳5000吨级的船舶进港，未来能够供大型补给船和渔政船靠岸。”码头一位工作人员说。

　　据他介绍，长期以来制约永兴岛发展的瓶颈之一就是运量有限，有了这个新码头，未来三沙市的发展就有了物质保障。

　　在永兴岛，除新竣工的渔政码头外，正在施工的地点还有很多。西沙工委大楼外，几名工人在粉刷外墙墙壁，准备不久后的三沙市政府挂牌仪式。

　　在北京路上，几名工人正在西沙人民医院工地的电梯井里施工。当地卫生部门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以前西沙医院仅有一台高压氧设备、一台心电图机、一台尿检测仪和简易的手术台，很难满足当地群众治病需要。“这样的医疗条件，在别的地方也就是个诊所水平，现在三沙市成立了，这样的医疗条件显然与未来的发展不符。”

　　据了解，目前正在修建的西沙人民医院计划投资1800万元，按一级医院建设，仿二级医院配置，建筑面积达到了2000平方米，拥有床位30张，医护人员编制35人，预计今年年底就能建成投入使用。

　　按照计划，未来西沙还将在七连屿建设村级卫生室，把新农合政策引入西沙群岛，渔民的一些小病可以得到及时医治。

　　七连屿，是位于永兴岛北面的一串相邻不远的岛屿，其中居住人数最多的是赵述岛。现在该岛中央已经用围栏圈起一片土地。

　　据当地渔民介绍，今年8月后，这里将启动西沙的旅游项目，岛中央的土地就是为这些项目配套预留的土地。一位姓周的渔民告诉记者，当地政府部门曾组织一船的富豪来岛上参观考察，希望他们可以到岛上投资。

　　“未来本岛可能是游泳潜水基地，我希望今后不再捕鱼，而是养殖海龟、热带鱼，为来西沙的游客提供观赏服务。”这位周姓渔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