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封面文章：乏味的选择，你选哪一个？

经济学人封面

　　美国可以比奥巴马做得更好；令人惋惜的是，米特-罗姆尼做不到这一点

　　四年以前，经济学人杂志充满热情地支持奥巴马入主白宫。数以千万计的选民表现出对他同样的热情。下周，美国人将以怀抱少得多的希望的心态走入投票站。忍受过一轮苦涩而负面的选战，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现在要做一个比四年前困难得多的决定。

　　这种局面的产生，主要是因为奥巴马先生的选战的敌对本质。一个曾经是希望和团结的化身的男人，却直到第一次共和党初选的前一刻还在对罗姆尼释放攻击，这造成了新的人气低点。他的这个选择带来两个问题：奥巴马先生是多么好的一个总统，特别是在经济和外交政策这样的主要问题上？美国是否可以真的相信这位一直在变的米特·罗姆尼会做得更好些？在这个基础上，民主党人差强人意地还是应该再次当选。

　　挑战所在

　　奥巴马先生的第一届任期磕磕绊绊。关于他在经济方面的表现，能作出的最有力的肯定评价只不过就是他没有让经济变得更差上许多。当他接任的时候美国正处在向下的经济漩涡中，美国的银行业和汽车制造业深陷困境，失业人数增加速度升至每月八十万人。他所作出的回应——积极刺激、政府出资拯救通用汽车和克莱斯勒、让银行经历一种言之有理的压力测试并且强迫它们提高资本金持有率（因此美国银行今天的处境要好于欧洲银行）——帮助避免了一场大萧条。当经济增长蹒跚而工作机会稀少的时候，这样的功绩很难让公众买帐；不过这终归将给奥巴马先生在历史纪录上赢得一些称赞，我们也对他的这番功绩表示致意。

　　还有另外两件事情应该算在他的功绩上。一件事是外交政策，他在这个领域也留下了令人却步的遗产。奥巴马先生将小布什的“对恐怖开战”政策更紧地对准了恐怖主义分子，杀死了奥萨马 本 拉登， 增加了无人机空袭（可能太多真的仅仅限于无人机），并且从伊拉克和阿富汗撤军（从我们的判断来看都太早了一点）。在一个富有波折的与中国打交道的过程开始之后，美国的外交富有必要地中心做了偏向亚洲的转移。相比之下，在巴以争端和他对俄罗斯的“新定位”这两件事情上，他都一方面做得说得有些过头，另一方面也鲜有落实。伊朗另外部忧心忡忡的爬向核武器的小碎步依然持续着。

　　所有这些问题都本来可以被预见到。阿拉伯之春却不可以。在这个问题上奥巴马先生指向了驱逐埃及和利比亚的独裁者，但是他并非塑造局势而是追随局势，和他对在叙利亚当下发生的屠杀采取的态度在积极性上没有什么区别。和比如说导演了冷战的终结的老布什相比，这个喜欢保持距离感和避免过多参与的男人不是外交大师；但是如果和小布什相比，奥巴马先生倒是比较妥当安全一些。

　　另一个可以归功于他的功绩是医疗改革。哪怕对一份对大政府从来无爱的报纸来说，在一个如美国般富裕的国家居然有超过四千万人没有医保覆盖这个事实着实是个丑闻。“奥巴马医改方案”将会修正这个状况，但是奥巴马先生对这个系统的其它缺点却着力甚少——其巨大的无力支付的开销。他对国会中的左翼民主党人做了太多投降性的妥协。就像那巨大的针对华尔街的Dodd-Frank改革一样，奥巴马医改制造了巨额赤字——留给产业界去解决。

　　也就是在这里，我们产生了对奥巴马先生的怀疑。那么多年代以来，没有一届政府对贸易的重要地位的理解这么差。之前的民主党人，特别是比尔·克林顿，会提高税率，但是仍然懂得资本主义。而打击商业看上去几乎是围绕着奥巴马的许多人的第二天性。如果说他任命了一些相当不错的人作为他的内阁成员——希拉里·克林顿主掌国务院，阿恩·邓肯主掌教育部，而蒂姆·盖特纳主掌财政部——白宫本身总是看上去像个左倾的光杆司令。共和党人在国会的种种阻挠当然是为总统的许多失败开脱的好借口，但是他必须也承担一些责备。奥巴马先生令人遗憾地花了太少时间恭维讨好不同意他的人；在总统先生在白宫期间打的104次高尔夫球活动中，只有一次有一位共和党众议员参加。

　　归根结底，奥巴马先生表现得根本没有准备好处理下一任总统即将面对的主要内政问题：美国不能继续像一个小政府那样缴税却像一个大政府那样花钱。奥巴马先生入主白宫的时候承诺说要针对改革其财政状况终结“我们长年以来对做出艰难抉择的回避”——但是之后却很快退却了，他在气候变化问题和移民问题上表现出的也是这样。让他脸上无光的是，他没有理会两党联合的Bowles-Simpson赤字委员会提出的建议，而这个委员会本来是他自己设立的。更让人无话可收的是，他根本没有就接下来的四年他会做什么给出一个可信的方案。他的整个选战几乎都花在了攻击罗姆尼上，通常他的攻击对象都是罗姆尼的富有和商业上的成功。

　　许多个罗姆尼加在一起就是个大泥潭

　　奥巴马先生的各种短板给一位务实的共和党人提供了足够的施展才能的空间，特别是如果这个人能平衡账目且修正政府的话。这样的一位候选人在第一次总统大选辩论中在电视屏幕上短暂地闪现了一下。本报有意将选票投给这位米特·罗姆尼，也会投票给那个以两党携手的精神率领民主党治理马赛诸塞州的米特·罗姆尼（甚至在奥巴马之前就实践了奥巴马医改方案的极为类似的蓝图）。问题是，存在许多个罗姆尼，而这么多的罗姆尼意味着相当多的危险的事情。

　　先来看外交政策。在大选辩论中，罗姆尼先生在几乎每一件议题上紧逼总统。但是在其它领域他一而再地摆出了更富有好战性的姿态。在某些事情上，诸如叙利亚和俄罗斯，本报将会欢迎更为强硬的立场。但是罗姆尼先生看上去太想去轰炸伊朗，太不假批判地支持以色列，而他的“巴勒斯坦人不想看到和平”的信条则是个残酷的错误。他的好战性会在他就职总统的第一天就表现出来，当他发誓要将中国列为货币汇率操纵者的时候这点显而易见——在中国的新领导层看来这会是个无厘头的挑衅行为，贸易战争会轻而易举地被引发。

　　或者来看看减少赤字和改革美国政府这件事情。在这点上罗姆尼先生多了些可爱之处。他总体上是相信小国家的，这点和我们的信念一致；他想要减少赤字，而他的竞选搭档保罗·莱恩，敢于提起实在是迫在眉睫的社会福利改革。

　　但是罗姆尼先生没有提出要实行财政紧缩政策，倒是想要以巨额减税开场（这将会对富裕阶层具有不成比例的好处），同时大幅增加国防开支。这些举措一共将给十年期财政赤字增加七万亿美元。他选择平衡收支账目的方法是铲除漏洞（是个好主意，可是他没有说明是具体哪些漏洞）和对帮助美国穷人的项目进行无情的削减（这是个坏主意，只会让不平等的状况更甚）。奥巴马虽然让自己和鲍尔斯-辛普森委员会改革方案保持距离，但是他明确表示了任何长期的解决方案必须要涉及社会福利改革和增税。罗姆尼先生还以为做到这一切可以仅仅通过削减开支就够了：共和党甚至拒绝了十分开支削减搭配一分增税这样的一个比例。力挺商业固然要紧，但是把宏观经济搞对路怕是更为关系重大。

　　罗姆尼先生的更富辨识力的支持者解释说他的财政政策是情势所迫下的必要的垃圾，用来劝诱狂热分子在共和党初选的时候投票：他们坚称政策上的突然转向不能仅仅做字面的理解。当然，他明白在当前的情况下，没有一个心智健全的人会真的把已经低于GDP的3％的国防开支提升到四个百分点；也当然罗姆尼总统会找到个办法提高整体的税收收入，哪怕他削减税率。

　　你最好还是相信他

　　可是，哪怕你已经相信了罗姆尼经济学在实践中比理论上具有更多种可能的形态，要相信他会在实际操作中完全转向却是一件难得多的事情。当政客们被选上台之后，他们倾向于做很多他们竞选的时候承诺的事情。弗朗索瓦·奥朗德，法国的出了名的善变的新总统，曾一度被人们认为因为其务实精神不太可能如其竞选时候所说引入一个75％的最高税率，但是他却风风火火真的按这个方案搞了。我们当时也没有被法国左派愚弄；我们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认为美国的右派会更富弹性。罗姆尼先生，就像奥朗德先生一样，会有他的党做他的坚实后盾——而且他有一长串的讨好取悦这些人的纪录。

　　诚然，他的政党的极端主义是罗姆尼先生最大的障碍。民主党人也有他们的让人无法容忍的极端群体：看看教师工会吧。但是共和党整个党已经变成了一个就像西班牙十五世纪头脑发狂的托克马达斯那样的极端分子，强迫代表们签署永不加税的誓言，铲除联邦储蓄委员会的主席，还要拥抱一个更有南方保守主义色彩的社会政策。在罗姆尼总统的任内，新任命的保守派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会试图推翻Roe vs. Wade法案（1973年美国最高法院作出的历史性判决，对之后至今限制美国联邦和各州对堕胎问题作出限定起了重大作用），并将决定堕胎政策的决定权发还各州。各种移民权问题（在奥巴马先生手底下根本算不得受到了什么善待）以及同性恋权利问题也将面临威胁（后者现在本来就面临着威胁）。本报呼吁罗纳德里根式的更为宽容的保守主义，“小政府”意味着将政府职权行使范围限制在人们卧室和自己的生意之外。罗姆尼先生没有表现出任何复兴这种传统的迹象。

　　我们认得的魔鬼

　　我们非常希望，不管是这两个人中的哪个当选，都会证明我们的悲观情绪是错了。一旦进入白宫，也许那个头脑中的罗姆尼会成为现实，取得两党联合的支持作出重塑美国政府的壮举，同时他的副总统保持共和党内的强硬分子不做越界的事情。一个重新当选的奥巴马总统可能会从他以前犯下的错误中汲取教训，清理白宫，向古怪的商界人士倾听，巩固下来一份比他第一届任期留下来的快乐一些的总统遗产。这两个人都内在存在称为他们更好的自己的可能；但是让人沮丧的事实是，他俩都没有在竞选中将其表现为自己的方案。

　　作为结果，这次选举提供给美国人的是一个乏味的选择。经济学人的许多读者，特别是那些生意位于美国的读者，可能会总结认为没有什么会比再来四年奥巴马治下的日子更糟糕。我们渴求不同。至于罗姆尼先生，他有那么多亲商业的意向，但是他所提出的经济方案只有在你不相信他说的绝大多数话的前提下才会起作用。对于一个首席执行官来说，这可不是个让人感到可信放心的腔调。奥巴马虽然有这么多的短板，但是他将美国的经济从灾难的边缘拉住了，而且在外交政策方面出了算是漂亮的一拳。因此，本报宁愿跟随这个它已经认得的魔鬼，让他再次当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