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2014年1月2日,卫星照片显示中国南极破冰船“雪龙”号前往解救俄罗斯科考船“绍卡利斯基院士”号。 (CFP/图) |
百年前,南极探险先驱斯科特在丧生极地前给妻子的最后一封信中说:“关于这次远征的一切,我能告诉你什么呢?它比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不知要好多少!”
如果你能理解斯科特的大无畏,也就能理解“雪龙”号的冒险救援。雪龙号是中国唯一能够在极地破冰航行的船只,破冰能力属最低级。为尽快救援俄罗斯科考船,“雪龙”号选择了一条陌生的海路,进入更加陌生的海域,展开了一次置自己于险地的任务。
“必须前往,这不是考虑有没有经验的时候”——这是“雪龙”号参与的第一次极地营救。斯科特、莫森、沙克尔顿……在“雪龙”号的周围,冰川和海洋以这些伟大英雄的名字命名。现在,它们如同一座座墓碑,注视着万里冰原上来自不同国家不同种族的人们之间的无私合作;它们也会见证:勇气与牺牲,这些由先行者树立的极地探索精神,仍在激励着后来者们。
May Day!北京时间(以下如无特殊标注均为北京时间)2013年12月25日5时许,南纬66度52分、东经144度19分的南极洲东部海域上,俄罗斯极地科考船“绍卡利斯基院士”号发出了最高等级求救信号。此时船只位于联邦湾海域靠近南磁极点,该区域以冰层厚、天气恶劣而著称。
“绍卡利斯基院士”号建于1982年,起初用于海洋研究,1988年经改造后开始极地研究工作。受困时船上载有74人,除22名船员外,船上还有一支澳大利亚科考队以及一群来自多国的游客。
此次南极之行,是“绍卡利斯基院士”号建造22年来的第一次。船只于11月27日开始它的南极之旅,计划重走100年前澳大利亚探险家道格拉斯·莫森的南极探险路线。
发出求救信号之前,“绍卡利斯基院士”号已被困浮冰之中近一天一夜。它像一只跌入浆糊的蚂蚁一样,在南极的浮冰间无谓地前行、倒车、前行、倒车,试图自行脱困,但作为一艘“冰间航行级”船只,“绍卡利斯基院士”号基本不具备破冰能力。而此时,风向已转为西南风且逐渐加强,暴风雪使得浮冰慢慢聚拢、冻结,发动机已经停止工作。
“绍卡利斯基院士”号船长伊戈尔·基谢廖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在发出MAY DAY信号时,由于受到浮冰挤压,“绍卡利斯基院士”号外壳吃水线附近开始出现裂缝,他的水手们已经拿着焊枪在船舱里补漏。而澳大利亚搜救中心的卫星云图上显示,暴风雪将于12月26日再次来临。
信号首先发至英国搜救中心,随后被迅速转至最近海域的澳大利亚搜救中心。2013年12月25日5时50分许,澳大利亚搜救中心将最高等级救援信号发至南极海域仅有的具有冰上操作能力的三艘极地科考船——中国“雪龙”号、澳大利亚“南极光”号与法国“星盘”号。
“May Day”信号意味着求救方船只有沉没危险,收到信号的船必须停止一切工作立即前往救援。距离最近的,是600海里外的中国极地科考船“雪龙”号。
零经验救援
“这不是考虑有没有过往经验的时候。”
收到求救信号时,载有101人的“雪龙”号正在由南极“中山站”驶向靠近南极大陆的罗斯海。这是中国第30次南极科考,此次科考于2013年11月7日由上海开始,“雪龙”号将首次执行环南极航行任务,计划于2014年4月10日返回国内。
国家海洋局极地考察办公室主任曲探宙对南方周末说,接到消息后,“雪龙”号立即将计划航线向东南方向调整,以十五节的最大航速,前往俄罗斯客船遇险地点。
这是“雪龙”号第一次参与救援行动,而上一次中国参与的大规模南极救援行动已是2003年对韩国南极世宗基地科考队失踪人员的搜救行动。
“必须前往,因为我们有这个能力,这不是考虑有没有过往经验的时候。”曲探宙说。
“雪龙”号由乌克兰建于1993年,并于当年进口至中国,目前是中国唯一能在极地破冰前行的船只。“雪龙”号最大航速17.9节,属B1级(最低级)破冰船,能以1.5节航速连续破冰1.2米(含0.2米雪)前行。
600海里的距离,即便全速航行也需至少2天的时间。为抄近路,“雪龙”号冒着危险穿越中心最大风力达11级的西风带气旋中心赶往“绍卡利斯基院士”号所在地。“雪龙”号的随船记者张建松在博客中记录了“雪龙”号穿越气旋中心的细节:海面上,大雾笼罩,风雪交加,白浪滔天,能见度极差。在风力和浪涌的作用下,船身摇晃剧烈,许多考察队员重温晕船之苦。
曾担任“雪龙”号船长10年的袁绍宏介绍,在正常情况下遇到恶劣天气,“雪龙”号都会前往浮冰区避风,以免遭遇冰山撞击。“我们对这片海域很陌生,所走的航线也是第一次。”曲探宙说。
“绍卡利斯基院士”号的处境正在继续恶化。救援船只没有来,冰山却慢慢漂过来了。起初冰山只是在望远镜里,到26日,船长伊戈尔·基谢廖夫已经可以在他的驾驶舱里用肉眼看到冰山了。基谢廖夫回忆,由于缺少探测设备,无法判断其具体规模如何,“但我们的确很危险”。
长期在美国南极麦克默多站研究冰山运动的冰河学家道格拉斯·麦克阿叶尔告诉南方周末,在南极即便是海面上看上去小船大小的冰山,其水下体积也很有可能超过一座高山,“碰撞意味着泰坦尼克号事件再现”。
虽然外壳吃水线的裂缝被迅速焊接,但再次的撞击极有可能使其进一步开裂。“由于情况不乐观,船上的乘客开始互相指责,将被困的原因归结于在冰盖上耽搁时间过长。”澳大利亚游客珍妮特·赖斯说。
25日“雪龙”号接到“绍卡利斯基院士”号发出的MAY DAY信号后,中国极地研究中心应急指挥办公室便在第一时间动员了起来。最新、最快的综合情报不断从北京发往“雪龙”号上。来自研究中心的冰情图显示,“雪龙”号前进途中的浮冰最大厚度有3-4米,并且在高速流动。刚刚破冰开辟出清水道,经常很快就闭合起来。
“雪龙”号副领队徐挺介绍,为保障安全,船上岗位都安排了双人值班,许多人彻夜未眠。
“为保证安全与加强联系,在路上的三艘救援船以及澳大利亚搜救中心互相之间每隔6小时便会互相交换一次信息。”澳大利亚海洋安全局局长约翰·杨对南方周末说。
脱险以后,基谢廖夫船长、珍妮特·赖斯等人跟南方周末回忆其这一次历险时,均提到12月26日,是“绍卡利斯基院士”号上被困的人们最恐慌的一天。这一天,预告中的暴风雪袭来,“绍卡利斯基院士”号上视频显示视距几乎为0,而风力更是高达11-12级。
再次到来的暴风雪让“绍卡利斯基院士”号上的气氛变得紧张,即便物资储备充足,人们也不禁开始担心最坏的情况。
“我们只能不停地和彼此聊天,让每个人都没空去想太多。”科考队领队克里斯·特尼告诉南方周末。但当回到房间独自一人,特尼也不禁回想起南极探险家们遇险的事迹,“我开始想象沙克尔顿面对的情况。”
克里斯·特尼所说的是100年前1914年英国探险家欧内斯特·沙克尔顿的遇险故事。100年前,就在“绍卡利斯基院士”号被困海域相隔南极洲大陆的另一端威德尔海,几乎与“绍卡利斯基院士”号同样靠近南极大陆的地方,沙克尔顿所率的“坚毅”号在被困冰中11个月后被浮冰撞毁。
12月底的南极,正值极昼,但暴风雪的到来,却使“绍卡利斯基院士”号所在的海域变成了极夜。在这样的“极夜”里,“绍卡利斯基院士”号只能听到咆哮不止的风声和轰隆作响的浮冰撞击声。
北京时间12月27日16时,“雪龙”号抵达距遇险船只不到10海里的海域。高倍望远镜已可见“绍卡利斯基院士”号。27日稍晚,法国“星盘”号也抵达救援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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