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新的一天
“我们已经完成了一项令人难以置信的救援工作。”
12月31日,“院士”号船长发函至“雪龙”号,请求提供直升机救援。同时,澳大利亚搜救中心也提出建议采用直升机转移人员进行救助。
曲探宙介绍,此前“雪龙”号船长王建忠在乘直升机勘察情况时便发现“院士”号右舷冰面十分结实,可以考虑作为直升机应急救援场所。
当日,“雪龙”号全面启动救援前期准备工作。刘梦坛告诉南方周末,当时科考队员们积极参与了救援物资搬运、协助直升机出库、入库、给直升机加油、探冰、翻译等方面的工作。
“雪龙”号上所搭载的“雪鹰12”号直升机在此次出发前一日刚刚入列。“雪鹰12”号直升机为俄罗斯产卡-32直升机,最大载客量为14人,舱内载重最大3.7吨,具有较强的抗风能力。
但直升机救援也存在着较大风险,天气的变化无常、浮冰承载能力是否足够、旋翼吹起积雪是否会影响视线,这些都威胁着直升机的安全。此外,曲探宙告诉南方周末,“雪鹰12”号主要作用在于吊重运输,并没有专业救援设备。而上一架极地科考直升机“雪鹰11”号便是在2011年12月9日于南极海冰区上空失控坠毁。
时间已不容耽搁,更大的暴风雪随时可能再次到来。为保障直升机降落场地的安全,“雪龙”号通知“院士”号在船只右舷处平整场地,压实雪面,以便降落。
新年这天,“院士”号上的乘客们终于看到了救援的希望。克里斯·特尼和其他51名乘客,来到右舷浮冰上手挽手唱着歌踩雪前行。这天晚上,他们还在冰面上搭起帐篷,唱着根据被困经历改编的自嘲歌曲庆祝新年:
我们是澳大利亚南极探险队,不远万里做科研。雪多,冰多,企鹅多,食物伙伴都不错。遗憾的是我们还困在这。中国人从空中来,飞了一圈儿又离开。澳大利亚人从海上来,冰层太厚也靠近不来。
“主要是大家放松了,每个人都异常积极。”特尼对南方周末说。
2014年1月2日,天气终于转晴,52名“院士”号被困乘客都聚在右舷甲板等待直升机的到来。布莱登记得,“雪鹰12”号先是运来了一组工作人员用木板搭建了直升机临时平台。在飞机上的张建松看到,直升机的左轮刚落下便陷下去一大半,驾驶员赶紧将直升机提起来,保持住平衡,悬停在冰面。飞机停稳的同时,“院士”号船舷处便传来了欢呼声。
15时许,第一架次承担救援任务的直升机开始降落。布莱登介绍,52人根据船舱位置决定了登机顺序,“随后的撤离是迅速而有序的。”在登上飞机后,特尼向下望去,呈现在他眼前的是茫茫无际的海冰,3艘科考船孤岛般静立其中,“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被卷入了多么大的一个事件”。
鲜红的直升机飞过“雪龙”号,将乘客送往在远处等待的“南极光”号旁的浮冰上,随后救生船将机上乘客运上“南极光”号。
一个花絮是,回到国内后,“绍卡利斯基院士”号上的澳大利亚游客们开始在网上互相抱怨,纷纷指责是对方游览时间过长导致船只被困南极。他们甚至埋怨领队特尼,“都是他们那帮人待的时间太久,船长是着急也没用啊。”
20时30分左右,经过六架次飞机的运输,救援圆满完成。张建松在日志中写道:“雪龙”号驾驶台的甚高频里,先后传来“绍卡利斯基院士”号和“南极光”号的感谢,他们不约而同地说:“感谢‘雪龙’号,我们已经完成了一项令人难以置信的救援工作。”
神奇水道
船长王建忠则冲回房间大哭了一场。
但同样是一夜之间,“雪龙”号也被困浮冰之中,更大冰山正漂移而来。
1月2日晚,“雪龙”船所在海域冰情突变,厚达三四米的浮冰在东风和东南风裹挟下将“雪龙”船围困。远处1公里大小的冰山正在靠近。
而由于受持续强劲东南风的影响,“雪龙”号所在的海域海冰不断聚集堆积,船已经被十成密集海冰所包围,破冰十分艰难。
这并非“雪龙”号第一次被困冰中。2008年12月,第25次南极科考,“雪龙”号在冰区曾因破冰艰难被困二十余天。在第26次南极科考中,“雪龙”号计划从凯西站航行至中山站的途中也被海冰困住。
虽然被困冰层,但“雪龙”号上的物资储备足以支撑至4月。刘梦坛告诉南方周末,在被困期间“雪龙”号举行元旦晚会,节目包括唱歌、小品、三句半、游戏等,随后考察队又组织了一次乒乓球比赛。据“雪龙”号副领队徐挺介绍,脱困前虽然船上食物充足,但淡水储备仅为1个月,已号召大家节约淡水并列出节水计划。
更为紧张的是远在北京的后方应急指挥部。
根据5日凌晨的卫星遥感资料,当时“雪龙”船周围有两个冰山,其中较大的大小为900米×500米,正由“雪龙”船东北2.9公里处漂移至北向5公里处。1月5日,“雪龙”船距东侧清水区域最近距离约为14.8公里,由于风向与洋流的影响较前一日缩减了3.2公里。
同日,中、美、俄三国气象预报均认为7日凌晨至8日中午,受气旋影响“雪龙”号所在海域将出现偏西风,有利于吹散浮冰进而脱困。而9日转为东南风后,海冰将加速堆积。脱困窗口期只有7日、8日两天。
船只突围最大的困难则是船头方向密集浮冰中的一座小冰山,位置多日没有改变。
在应急指挥部参与制定方案的北京师范大学全球变化与地球系统科学研究院程晓教授介绍,讨论中“雪龙”号突围方向包括正东、东北、东南和正北。对于最终确定从哪个方向突围的问题,会议现场一度讨论激烈。
1月6日23时,海域风向转为西风,到凌晨风力达到5.3米每秒。同时浮冰开始整体快速东移。7日4时45分,由于浮冰开始移动融化,应急指挥部决定向距离最近的东南方向突围,“雪龙”号启动主机开始向船头右方转向突围。但在浮冰遍布的海域上,“雪龙”号只能反复倒车腾挪试图避开冰山转向船头右侧。
中国首位驾船穿越北冰洋的女驾驶员白响恩告诉南方周末,如果被困海冰,前进倒车通过船舶自身的震动是让船舶脱困的常见做法。
1月7日17时,西风开始渐渐转小,能见度也开始变差,但浮冰仍不见任何变化。驾驶台上没人说话,只有“雪龙”号船长王建忠指挥着船只不断向右破冰。
据张建松的记录,此时驾驶台一侧,厨房里已经准备了皮蛋粥、红枣桂圆等夜宵,大家在等待着一个破冰的不眠之夜。
17时20分左右,“雪龙”号船头刚刚调转到100度左右,在破冰力量冲击下,横亘在前方的一块大浮冰突然裂开。船体前方现出一条清晰的水道,如同一道闪电般蜿蜒向前。
半小时后,“雪龙”号穿过水道进入清水区,成功破冰突围。
刘梦坛告诉南方周末,那一刻船上的紧张气氛也一扫而空。接着酒吧开放,驾驶台上人们高喊着“卡拉OK搞起来”,船长王建忠则冲回房间大哭了一场。
“绍卡利斯基院士”号也在同一天突出围困,与“雪龙”号一同驶入清水区。
100年前,斯科特在丧生南极前的最后一封信中对妻子说:“关于这次远征的一切,我能告诉你什么呢?它比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不知要好多少!”
2014年1月8日,“雪龙”号驶向东侧罗斯海,他们将路过道格拉斯·莫森、罗伯特·福尔肯·斯科特、欧内斯特·沙克尔顿曾航行过的海域。前方,是世界尽头的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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