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荣和他的“于姐”

独家图解：苏荣落马 江西官场大地震

　　随着原江西省委书记苏荣落马，备受关注的江西民营企业家桂松涉嫌经济犯罪案，正出现转机。

　　6月24日上午，该案二审在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三次开庭审理。庭前会议上播放的两张讯问录像光盘，成为庭审焦点。

　　辩方律师称，两张光盘不同于一审播放的光盘，质疑一审中作为定罪证据的讯问录像，系经过检方拼接剪辑。

　　辩方律师还称，这两张光盘录像中出现了明显的疲劳审讯和诱供画面，办案人员还多次表达，此案直接由省纪委专案组督办。“桂松既非党员、又非国家工作人员，省纪委对这样一个民营企业家设立专案审查，并不寻常。”

　　在质证陈述中，桂松也直指刚刚落马的江西前省委书记苏荣，称其批示授意省纪委牵头公检法各部门制造本案。桂松及其代理律师在庭上多次要求申请专案组负责人出庭作证，并提出启动非法证据排除。

　　据记者了解，此案背后，涉及鸿源LCOS（Liquid Crystal on Silicon，液晶覆硅技术）项目120亩研发生活配套项目土地问题。

　　桂松团队称，桂松此前获悉，人称“于姐”的苏荣妻子收受一福建籍开发商逾千万元贿赂，帮助其以成本价受让该宗地块，在未改变土地性质的情况下，开发房地产项目，获利数十亿元。

　　“于姐”身影

　　桂松现年58岁，是鸿源LCOS项目带头人。2001年，在中央有关领导的批示支持下，桂松LCOS项目团队落户南昌，成立江西鸿源数显科技公司（下称鸿源公司）。

　　按照桂松团队的说法，作为国家高技术产业化示范工程，鸿源LCOS项目历经十年举步维艰，由于政府配套扶持不到位，资金捉襟见肘，鸿源逐渐萌生退意。

　　桂松团队回忆当时的境况：一边是120亩的研发生活配套项目用地，在政府“有形之手”助推下，福建籍神秘开发商介入承包，开发预售高档商业楼盘，最终迫使鸿源将土地按成本价拱手相让；一边是地方政府代建的300亩生产中心项目，相关人员涉嫌渎职贪腐造成项目烂尾，为求掩盖，以索要工程款的名义反将鸿源告上法庭。

　　2010年1月，桂松连续数日电话催促时任南昌市委主要领导，请其同意将鸿源LCOS项目部分转移至外省，并就项目遗留问题确定方案。

　　1月6日，一封请求项目转移的情况反映信，送到了当时主管纪检和科技工作的一位省委领导手上。

　　据知情人士透露，此后不久，时任南昌市委主要领导在与桂松通话时一反常态，质问其写信“告状”一事，并称早就说过研发生活配套项目转让是省委某领导的决定，“上面要整你，你自己到省里去摆平吧。”

　　为了令桂松信服，该主要领导在电话中进一步透露，通过时任南昌市政府一位副秘书长夫人“牵线”，“于姐”在香港收受了该开发商高达“8位数”的贿赂。

　　记者通过权威渠道证实，“于姐”全名于丽芳，1954年8月出生，并非坊间流传的“70后”。苏荣夫妇二人均为吉林人。

　　江西官场上，“于姐”之名流传颇广，其身影亦出现在新余市原人大常委会主任周建华的举报中。

　　周的举报材料称，新余高专对老校区300多亩土地公开拍卖时，一位浙江籍商人请托原省委书记夫人从中干预，通过时任新余市政府主要领导中断拍卖程序，最终低价获得该地块。

　　据周建华案代理律师周泽称，周建华也是从上述浙江籍商人口中听说“于姐”，未有直接接触，相关举报材料中还将其名字写成了“余姐”。

　　鸿源案发

　　与上述南昌市委主要领导最后一次通话不到两个月，2010年3月5日，桂松在深圳被抓。

　　同年3月18日，南昌市检察院以涉嫌单位行贿罪批准逮捕桂松。

　　之后，因涉嫌抽逃出资罪等原因，南昌市公安局经济技术开发区分局先后三次延长其羁押期限。2011年10月25日，南昌市经济开发区检察院对桂松案提起公诉。

　　起诉书指控，2001年10月至2008年1月间，桂松曾三次行贿南昌市经济开发区原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汤成奇，金额分别为30万元港币、50万元人民币、3万元港币，涉嫌单位行贿罪。

　　此外，桂松还被控涉嫌抽逃出资罪、逃避追缴欠税罪、逃税罪。

　　南昌经开区法院一审判决，桂松犯单位行贿罪和抽逃出资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汤成奇则因受贿等罪名，一审被赣州市中级法院判处死缓。

　　据记者了解，在庭审中，汤成奇曾否认桂松向其行贿，称相关供述是在纪检调查期间被迫无奈写下的。但该笔受贿情节，在其一审判决书中仍然得到认定。

　　一审、二审期间，桂松亦当庭翻供，多次称遭到刑讯逼供，曾连续七天七夜被剥夺睡眠。他还指出，一审法庭播放的讯问录像系拼接剪辑而成。他被要求反复修改“行贿”金额，以便跟汤交代的“受贿”额一致。

　　其中有一幕被辩方律师反复提及。录像中，桂松称一次行贿汤成奇20万元，笔录却显示为30万元。

　　6月24日，辩方代理律师杨金柱在庭上称，本案单位行贿的指控，不仅是侦查人员对桂松的“构陷”，同时也是对汤成奇的“构陷”。

　　桂松也对办案方式提出质疑，“将我和鸿源塞进汤成奇的反腐专案，又拿汤的一审判决作为给我和鸿源定罪的关键证据。”

　　真假光盘

　　一审法庭播放的两盘讯问录像为第一次和第十二次讯问光盘，分别记录了讯问头尾两天（2010年3月10日和3月17日）的讯问情景，其中10日的讯问录像时间从深夜21时许延续到次日凌晨3时许。

　　据辩方代理律师陈光武介绍，6月19日的庭前会议上，二审法院一反常态，主动邀请控辩双方，集体观看了两张审讯桂松的录像光盘。但代理律师们发现，不同于一审法院庭上播放的光盘，这两张光盘录像内容更为完整，且密封完好，相信是当时封存的“母带”。

　　由此，有关一审法庭播放的讯问录像是否系拼接剪辑而成的质疑，有了新的出口。

　　检方回应称，此次观看的光盘与此前播放的是同样的两盘，只不过一审时有选择性地进行了播放。一审第一次播放时，法官拆封了光盘，随后未做封存，等到第二次播放后才用密封带封存。检方认为，6月19日观看的光盘上，隐约可见两条封底带，即是证明。

　　此说马上遭到辩方律师张红云反驳，称播放录像带由法庭组织，如未经剪辑拼接，不可能这么巧地只播放到桂松的有罪供述，且前后光盘播放的时长相差有好几个小时。

　　辩方律师还引述一审笔录中公诉人的发言，证明此前播放的光盘应为两拆两封，因此如果是同一份光盘，此次观看到的光盘上应该有三条封底带。

　　此外，陈光武在庭上拿出了此次观看光盘的封面照片，显示填写的密封时间分别为2010年3月11日和3月17日，证明该光盘从未拆封。

　　检察官则回应，这是由于检方在第二次封存时照抄了首次密封时间导致。

　　辩方向法庭提出申请，对比两次播放的光盘，进行完整性鉴定，同时还请求调取中间十天的讯问录像。

　　杨金柱多次强调，其追求的不仅是无罪判决，更是查清事实，核实播放的录像光盘的真伪，不排除追究相关办案人员做伪证的责任。

　　陈光武历数两张光盘中的细节，包括讯问人员频繁指供、诱供，恐吓威胁桂松做有罪供述，“录像带里反映的整个过程，不是审讯，而是一场演出，由办案人员导演、彩排后，宣布正式开始录了，手要怎么放等等。”

　　其指出，录像带还充分显示，此案由省纪委专案组督办。两位经开区检察院侦查人员多次直言，“找你是经过纪委领导、专案组统一作出的决定”，在口供方面，省纪委领导怎么交代的，就怎么转达给桂松听。

　　在质证陈述环节，桂松将矛头直指苏荣，称根据苏荣的大段批示，省纪委牵头成立专案组，划拨数百万财政资金，对其和鸿源展开全面的跨境调查。

　　据接近本案的公检法人士提供的信息，桂松还指出，省纪委个别人员牵头，省市区三级公检法9部门参与会签，根据苏荣授意、相关领导拍板确定，删改、变造两盘审讯光盘，作为定罪证据。

　　桂松当庭申请专案组负责人出庭作证，回应上述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