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迟

　　2003年一季度我国ＧＤＰ同比增长9．9％，创下了1997年以来的新高。正在人们兴高采烈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疫情几乎扰乱了我国经济高速增长的轨迹。ＳＡＲＳ给我国和世界经济带来不小损失。

　　自4月下旬以来，政府在认识到疫情的严重性后，很快就实行了“一手抓防治非典，一手抓经济发展”的策略，为了将ＳＡＲＳ给经济带来的损失降低至最小，政府先后出台的经济调节政策包括：

　　第一、设立专项抗ＳＡＲＳ基金，4月23日，财政部应国务院的要求，从预备费中安排20亿元资金成立了“非典”防治基金，主要用于参加“非典”防治工作的一线医务和防疫人员的临时补助、防护设施和医疗设备的购置以及为农民和城镇困难“非典”患者垫付救治费用。在过去一个多月中，中央财政已经支出了10亿元资金用于防治ＳＡＲＳ，地方财政也有超过80亿元的资金到位。预计今年各级政府用于ＳＡＲＳ的支出将达到100亿元。此外为应付ＳＡＲＳ，国家发改委适时调整国债资金投向，在已安排专项投资15．5亿元人民币、用于全国疾病预防控制网络建设的基础上，再增加投资8．12亿元，加快ＳＡＲＳ防治设施建设，以改善医疗机构的收治能力。

　　第二、减免税费，5月11日，财政部明确宣布，对受影响较大的娱乐、餐饮、旅店、民航、旅游、公路客运、水路客运、出租汽车等行业，自今年5月1日至9月30日止，减免18项行政事业性收费，减免15项政府性基金，而且明确表示年内不出台新基金。对中央民航和旅游企业短期贷款实行财政贴息。财政部还出台政策宣布，在“非典”疫情期间，凡是在北京经营蔬菜的个体工商户将免征增值税、城市维护建设税、教育费附加和个人所得税。据悉，此举开创了我国政府面对突发事件、特定行业短期减免税收的先例，也是自建国以来政府实施的最大规模减税计划。

　　时至今日，疫情已经得到明显的控制。在“非典”硝烟逐步散去之际，我们认为有必要重新评估政府在前一段时期“非典”环境下出台的各项政策。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它涉及到政府在出现诸如此类的非常情况下的职责定位问题。或者说有了此次的经验教训，今后再发生这类突发事件时，政府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最优的。我们评判的依据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源于公共财政原则的职能定位。即政府首先是在基本的公共功能方面担负责任，比如在司法、国防、卫生、教育领域等，向公民和社会提供公共物品。财政支出应该以公共利益的最大化为动力，对于当前社会一些急需的公共物品或服务需要给予充分支持。在经济领域，政府的作用应当是去纠正市场的失灵，而不是取代市场的作用。

　　依照上述原则，笔者对政府陆续出台的有关抗ＳＡＲＳ政策的观点是：

　　一、设立专项资金绝对必要，此次ＳＡＲＳ疫情暴露了我国公共服务系统和政府管理中的许多弊病。特别是农村的公共卫生状况更令人担忧。我国近年来经济持续增长，但政府在公共卫生等方面的投入和经济增长不相配，社会公益事业建设滞后，而且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模式还在不断冲击着已经十分脆弱的社会公共服务体系。ＳＡＲＳ的爆发使政府能够从反危机的角度，全面反思ＳＡＲＳ流行的深层次原因，政府正好以此为契机，抓紧完善信息网络体系，加快建立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机制，加强公共卫生体制建设。更重要的是政府今后应更多地把自己放在提供公共服务而非直接经济管理者的位置上，担负起为民众创造安全的生产、生活环境的职能。

　　二、出台减免税费政策应多考虑政策成本，虽然增加和减免税费都属于政府范围内调节经济的手段。但依据经济学原理，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政策也是如此，在考虑政策收益的同时，必须斟酌其成本与付出。在当前我国的环境下，推行这项政策有两大不利因素值得考虑：

　　1．对政府财政的影响，理由很简单，税费减免的结果势必造成中央与地方财政的减收。自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以来，为了有效扩大内需，政府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长达5年之久，已经累积了高额的财政赤字。中央政府的财政赤字从1997年的560亿飙升到2002年的3098亿。财政赤字占ＧＤＰ的比重，已由1997年的1．2％上升到2002年的3％，这一数值刚好达到国际普遍认同的债务警戒线。因此，我国当前的财政状况整体上是不容乐观的。

　　此次紧随中央政府之后，越来越多的城市紧急启动税费减免和补贴计划，其力度和广度更大于中央财政。预计上述减免税政策至少将使今年税收收入减少200－300亿元。按照政府的设想，我国财政收入在2002年已超过18000亿元的规模，目前支出的数量似乎不在话下，政策的执行时间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影响不会太大。但正如经济的运行存在惯性一样，该问题的要害就在于政策的执行也有惯性，很可能在预定的时间到了之后仍然由于各种因素的作用而无法停下来，想当初推行积极的财政政策之初，政府也认为是为应付非常情形而采取的短期措施，谁曾想执行过程中就无法按照预期停下来，最后演变成为中期政策了。应该说，此次情况也类似，在目前经济运行充满各种不确定性的背景下，有关的行业肯定有动力一直拿“非典”说事，要求政府给予更长期的优惠政策，届时极有可能导致政策执行的延后，而这又势必带来更大数量的财政减收，最后财政收入减少的数量与政策制定者最初的设想恐怕就有较大的距离了。而我国目前财政的现状是已经积累了较大数额的财政赤字了，而并非财政有赢余的良好状况。

　　2．对企业的影响。一般而言，受到ＳＡＲＳ创击的企业与行业肯定是欢迎这类的措施的。因为可以帮助他们解决燃眉之急。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它却软化了企业自身的财务硬约束机制，不利于企业改善经营，提高在市场中的竞争力。

　　经济环境中存在着各种风险和不确定性，这是经营者都明了的事情。ＳＡＲＳ也好，洪水、地震也罢，总会对企业的经营活动带来各种各样的影响。企业不可能总是处于一帆风顺的经营环境中，企业财务报表中之所以有风险准备金科目，就是以丰补歉，预防风险的。因此，如果政府在这种时刻实施税费减免政策，那么必然会给企业未来的经营行为造成一种预期，平时经营环境顺利时都皆大欢喜地点钞票，而发生意料之外的重大不测事件时。企业就会认为政府不会见死不救。从而相应地削弱企业自身想办法，度过难关的内在动力，最终不利于企业改善经营，提高在市场中的竞争力。要知道我国已经加入了ＷＴＯ，国际、国内市场已打通，国内企业与国外企业是处在同一个竞争平台上。因此，即使这次由于政府的救助而使某些企业勉强过关，那么这样的企业也会在将来的市场竞争中败下阵来。有远见的经营者应该明了政策只是从外部环境的角度，对企业起到一个推动、引导、扶植的作用，而不能代替企业去解决具体问题。政府帮助企业只能帮得了一时，而帮不了长久，企业应当立足于苦练内功，积极调整自身经济行为模式，凭借自身的核心竞争力立足于市场。这才是消化“非典”消极影响的最佳途径。一般来说，这种风险事件还具有一种区分“良币”与“劣币”的机制，因此，对于真正具有成长性的企业，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扩张的良机呢？

　　显然，本文不是说政府在面临这类紧急情况时完全袖手旁观、无所作为，而是倡导政府应当把握好自己的边界，按照贴近市场规则的方式行事，以自身的成本最小化，极大限度地推进经济的发展。

　　（作者单位：中国企业联合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