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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hu 首页>> 新闻>>文教>>原创小说《浪子天涯》
小说《浪子天涯》连载:第2章《北极光下的幽影》
2002年3月7日14:27 

  袁磊跟着杨凯,乘轮船到大连,又转火车去古莲……一路上,袁磊想着北极光,又想着明年春暧花开的时候,同杨凯乘飞机去新疆,不禁美滋滋的。

  北极村--漠河已经下了几场雪。远远望去,高山低岭,皑皑莽莽;山峦起伏处,隐约可见些苍青;向阳处,早已冰销雪融。

  天异常寒冷,空气里似乎飘着薄冰,睁着眼,冻得眼珠子发硬;吸口气,割得鼻毛生疼。即使钻进火炉里,骨子里也是冷气嗖嗖!

  虽然天寒地冻,人却热闹非凡。来自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的英雄好汉,操着不同的口音,穿着不同的衣服,荟萃一堂。--有的人没名字,只喊外号,逢人也不抬头,略一抱拳,擦肩便走。真是树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

  忌讳还挺多--一位叫郑五的小伙子说他不姓郑而姓黄,但"黄"字在东北有"完了、垮了"的意思,所以就没人要他。无奈他只得改名卖姓,唤作郑五,意思是有十分财,就有他的一半。谁想到袁磊的老板姓裴--死赔(裴)没赚!

  还有一位"哑巴",整天指手划脚,吱呀不停。这天不知怎么搞的,惹了一位"大熊","大熊"一把将他提起来,往下一掼,跟上去就是一脚,"哑巴""妈呀"一声惨叫!

  大伙儿一愣,接下来便是一场雷鸣般的大笑。一个个竖起大拇指,冲着"大熊"叫:"神医!神医!--就是华佗转世、扁鹊复生,也不能一脚就让哑巴叫妈呀!神医!神医!真是神医!"

  那"大熊"憨憨地看着脚上的大头皮鞋,忍不住"嘿嘿"直乐,"是嘞!是嘞!我怎么还有这绝活呢?……淘金这活我不干了,我得救治天下的哑巴去,--喂!你们中还有没有哑巴的,报上名来,老子免费赏他一脚!"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笑声中,袁磊上前,把那人拉起来,拍拍他身上的土,问:"大哥,你好好的为什么装哑巴?……那憋得多难受呀!……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能不能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助你……"

  "滚--!""哑巴"一把将他推个仰巴叉,起身就走。袁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一路倒折跟头下了山坡。--耳边又是一场暴笑!

  袁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来到坡上,只见大伙儿呲牙咧嘴,笑得臼齿都露了出来。再看看"哑巴",早已不知所踪。

  杨凯苦笑着过来,拍拍他肩上的土,摇摇头,把他拉到一边,说:"兄弟,还年轻。什么事都想管一管,却不知江湖险恶,管不好自己的小命都搭上。各人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你看他快要饿死给他一个馍,说不定自己就要饿死;你看他快要淹死拉他一把,说不定自己也掉进水里。记住这个教训吧,下次火不烧自己的屌毛,不要用手拍!"

  "这……"袁磊刚想辨驳,竟然哑口无言。怪了怪了!在学校里他的口才是一流的,现在怎么了?……

  "你知道刚才那家伙是干什么的吗?"杨凯望着"哑巴"离去的方向,蹙起眼眉,幽幽地说:"说不定他是个流窜犯。"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袁磊惊疑地瞪着他,"你有什么根据?"

  "根据?"杨凯"嗤!"的一笑,"根据吗--,就是我这双眼。不是吹的,我这双眼是X光!无论什么样的人,从我面前一过,就能照出他肚子里的屎来!"

  "吹牛!"

  "吹牛?!"杨凯一伸脖子瞪圆鹰睛,竖起大拇指。"不是吹的,大哥十六岁出门,风里来雨里去,东西南北都跑遍,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我没经历过?……说句吓着你的大话,大哥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当年我单枪匹马闯江湖时,你还在学校里瞎念书呢!要说读死书写方块字我赶不上你,若论起社会经验、江湖道道来--嘿嘿!天底下没几个人能同大哥相比!"

  袁磊看了看他,低着头说:"我知道你很了不起。但对于一些问题的认识上,你错了!"

  "什么?我错了?!哈哈哈哈……袁磊,不是我错了,而是你错了!"

  "我怎么会错呢?……"袁磊挠着头皮,百思不得其解。到了晚上,又睡不着觉,--到底谁错了呢?……

  裴老板明年要大盖房屋,说现在木料便宜,让人开车到木材市场去。杨凯开了一辆车,袁磊也去了。

  一堆堆又长又直的好木料,摆放得整整齐齐。伙计们按老板的吩咐,一根根往车上架。突然裴老板说:"这些不要!--上面有疤。"

  袁磊一看,果然!那堆木料上面,不但有疤,而且疤上还有泥,如美人脸上长个痦子,又拿药涂上,甚是不雅。

  木材老板就急了,说:"你这个人怎么啦,怎么啦?--木材又不是塑料管子,哪能根根滑溜?你买木料图的是结实,还是图好看相媳妇?要是图好看相媳妇,我每根木料搽上三遍粉,涂上三遍油,再以三倍的价钱卖给你,你干不干?--得啦!得啦!兄弟,我知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琢磨着怎么少给俩钱。行!兄弟,明人面前不做暗事,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咱哥俩都是爽快人,这样吧,每根少算你两块钱,够不够意思?--若不是这些木料摞得不是地方,碍手碍脚,你再多的钱我还不卖呢!"他指着点着,"你看这一根根多长多直!"

  裴老板哈哈大笑,"'天下三家,买为大家',我口袋里有钱,还怕买不着东西?--装上去吧,装上去吧。"

  于是这些带疤的家伙全架到车上去了。

  不过这些节疤真够奇怪的,不是斜往上长,而是近乎垂直地长在树干上,袁磊记得高中时到野外写生时,树杈大都是斜往上长的呀!这儿的树杈怎么了?难道不是上帝的种!于是他拍着节疤,看着木材说:"真奇怪呀!真奇怪呀!"

  谁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木材老板眼一瞪、脸一寒,贼溜溜地四处一瞄,一转身就走,如被人一脚踩了狐狸尾巴。

  袁磊大吃一惊,心想: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古怪不成?……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偷偷地找了一把刀,悄悄地破那节疤。泥皮一去,露出了原形:原来是一节木棒,硬锲进空心木头里的。怪不得外面涂那么多泥道道,原来如此!

  袁磊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杨凯,杨凯立刻吩咐他守紧口风。只见他眼珠儿一转,四处一瞄,叼根烟卷,一声不响地向木材老板走去。

  "哥们,借个火!"他一拍木材老板的肩,凑着脸看他。木材老板看看他,他歪戴着帽子乜着眼,斜着身子抖着腿……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木材老板瞅了他半天,最终还是掏出打火机,递过去。杨凯却不接,看样子在等木材老板为他点火。

  "你--!干什么?!"老板眼一瞪、牙一龇,像要吃人!

  "你说干什么?!"杨凯一瞪眼、一龇牙,像要咬架!"哥们,明人面前不做暗事,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那木头里的'空城计',兴(骗)得了别人,还兴(骗)得了咱哥们吗?"

  "老弟老弟!……"木材老板一下子软了,搂紧杨凯的肩,"啪!"的一声给他点着火,"看明不说明,才是好朋友!咱哥俩千里有缘来相会,隔山隔水不隔心。里面请!里面请!"说完又冲袁磊招手,"小老弟,快过来!快过来!"

  袁磊刚过去,他就一把搂紧袁磊的肩,亲热无比地往前走,边走边问:"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对象,在外面想不想家?……来到这儿咱们就是一家人,要是吃不饱、穿不暧、没烟吸、没酒喝,尽管跟大哥说,大哥派人给你送去。"说着说着就把二人拥进里屋,让到炕上,各敬一支烟,说:"二位老弟稍等,我先到外面跟你们的老板结结帐,然后找个理由把你们留下来,晚上咱哥仨痛饮三百杯,一醉方休。"说完便出去了。

  这一下袁磊紧张了,问杨凯:"他是不是想摆'鸿门晏'?……再不然是'关门打狗'?"

  杨凯"嗤!"了一声,弹弹烟灰。"磊子,我教你一招:以后再有人捏三支烟敬你时,你不能不接,也不能乱接,--要接中间的一颗。"

  "为什么?"

  "这就是江湖中的规矩:桃园三结义,不为大不为小,愿为中间的。"

  "原来如此!"袁磊点点头,"这里面的学问还真大。"

  "当然了,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袁磊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晚饭时三人围着餐桌,喝酒吃菜。杨凯和木材老板,先说墙后说关,说完大海说蓝天--越说越大;却不是先说海后说河,说完阴沟说车辙--越说越小。二人摆父母、论兄弟、夸大嫂,赞姐妹……越说越亲,越说越近,结果俩人搂头抱肩,像一个娘的兄弟。常言道"盗亦有道",何况江湖乎?老江湖遇到老社会油子,真是强盗遇上贼--一家人。

  吃过晚饭就在炕上休息,炕上一溜要躺五人:老板、老板妻子、老板女儿、袁磊、杨凯。袁磊身旁躺位姑娘,哪好意思脱得太多,便穿着毛衣毛裤入睡。哪知东北姑娘热情、爽朗又泼辣,一掀他的被子,说:"脱下!脱下!不脱衣服睡不好觉。"

  袁磊只好乖乖地脱去毛衣毛裤,穿着运动内衣躺回被窝里。呀!下面暧融融的,真滋润!东北姑娘侧身躺着,脸对脸地跟他唠嗑。袁磊就说怎么打铁,怎么画画……还说树杈都是斜往上长的,你爸眼一瞪脸一寒往外一走我就感觉不对劲啦!

  木材老板哈哈大笑起来,老板娘就说:"你的心真比女人的心还细啊!"

  袁磊听了,没有说话,只盼望着早点入睡,但身边有位姑娘,哪里睡得着!--东北姑娘均匀的呼吸扑洒在他耳畔、脸上,洇在他心里。使他不禁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终于天明了,二人起身告辞。老板送他们到树林的路口处,掏出两张百元钞票,说:"兄弟,东北天冷,万要保重身体。这点薄钱不成敬意,略表寸心,兄弟买杯酒御寒吧。"说完一人塞给一张。

  杨凯假意推辞,袁磊把钱掏了出来,"大哥,我怎么能要的钱呢?……这没道理!"

  "有道理有道理!"老板把钱硬塞回他口袋里,:"只要小老弟守口如瓶,把那件事烂死在肚里,这就是道理。"

  袁磊一愣,杨凯就接过话茬子:"大哥放心!出道江湖多少年,还能不明白这小小道理?!"他胸铺拍得"啪啪"响,给老板喝劲儿,"那件事你放心好了,包在老弟身上!大哥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做生意,财源广进!财源广进!"说完不由分说,拉了袁磊就走。

  回来后袁磊气哼哼的,说:"我们没把他那套鬼把戏戳穿给世人看,倒打起秋风来了。--这是你的臭钱,给你!"他把那张百元钞票扔过去。

  杨凯哈哈大笑,捡起钞票,在手里卷着。"这钱我先替你保存着,说不定马上就能用了。--袁磊,什么时候了,你还小孩子脾气,一点都长不大。你看当今这年头,还不是撇骗剐拉坑,一路鬼吹灯!有才的吃才,无才的吃力,销尖脑袋压扁头,一切向钱看!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出力不挣钱,挣钱不出力',要想着正儿八经的发大财,做梦!该拿的不拿,老坟不发,该退的不退,老坟不利;人是英雄钱是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等等等等大哥!你怎么这么好的理论?一套一套的!……这些破烂货都是从哪儿捡来的?"

  "破烂货?捡来的?……"杨凯哈哈大笑,"兄弟呀兄弟,这可是我千金不换的真经,书本上找都找不到!大哥踏入社会多少年,什么样的事我没见过,什么样的道理我不明白?……只可惜--,你现在还年青,没有社会经验,事情没经历过,怎么能明白我话中的深刻含义?你要是向我这样酸甜苦辣都尝完,东西南北都跑遍,你就赞叹大哥的话是多么英明有道理了!"

  袁磊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杨凯哈哈大笑,抖着那张钱说:"还是咱哥俩厉害!牵着老板的牛鼻子,让他既管吃又管睡,临走还给拿路费,多牛屄!"

  袁磊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不就敲了人家两张臭钱吗?我真替你害臊!"

  "臭钱?害臊?……"杨凯哈哈大笑,眼眯成一条缝,"天底下什么都有臭的,还没听说过钱有臭的,再臭的钱都能花掉!……你想想,那么漂亮的小妞,脱掉裤子让你捏让你摸,图的是什么?……少了这张票子,骚气你能闻上吗?"

  "你这家伙!怎么又来了!三句话不离本行!"

  "嗨--!男人不说屄,太阳不偏西;女人不说屌,太阳落不了!你怎么连这都不懂呢?……今天晚上跟着我,到街上找家小酒店,要四个菜、一个汤,外加一瓶老白干,好好晕一晕。之后往大车店里一躺,要个老娘们,好好搞一搞……"

  "你怎么又来了?!"

  "怕什么!反正你又不是没开过荤。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只要你有本事,搞他个七八十个!……还想当婊子,还想立牌防,多难啊!"

  袁磊被噎了个半死,好一会才说:"我知道和张妍是错的……当然也不一定……反正,我不会向你那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个人,总得分清好坏吧?"

  "什么好坏!有钱有女人,吃喝玩乐就是好!像张巧嘴那样,一辈子连个女人都混不上,那岂不是白来世间一趟!--磊子,你要是有钱,俄罗斯娘们你都能玩上……"

  "俄罗斯娘们?"

  "是呀!这儿离俄罗斯只有一河之隔,常有俄罗斯人来来往往,有的俄罗斯骚娘们就干这个。嘿!可赚钱了!我要是女的,就脱裤子去!"

  "看看!又来了!又来了!……俄罗斯人真不要脸呀!本国卖不了,还跑到中国卖?……一提到俄罗斯我就恨不得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割下他们的脑袋当球踢!"

  "呀!这么厉害!"

  "你不知道的,--一想起俄罗斯我就想起《尼布楚条约》、《瑗珲条约》、中俄《北京条约》、《中俄堪分西北界记》……"

  "你说的都是什么呀?是欠了你二百块钱吗?"

  "嗨--!"袁磊苦笑道:"我这是对牛弹琴了!"

  "少说废话!晚上我们到街上喝酒去,--到一家俄罗斯姐妹开的饭店。"

  "去就去!谁怕谁呀!说真的,我还没见过货真价实的老毛子到底长得什么样呢,总不至于青面獠牙、像魔鬼一样吧!"

  杨凯不禁哈哈大笑……

  晚上他们来到俄罗斯姐妹开的餐厅里,坐下喝冰冻汽水。袁磊打量着柜台里的那个洋婆子,只见她:一身黑衣,像只幽暗的蝙蝠;脸耷拉着,驴上树都不会笑,像刚刚死了丈夫。还有那双深凹的眼睛呀,只盯着帐本,从不抬头看人,想必也是葛朗台之流。

  "她真像个'母夜叉'呀!"袁磊笑着对杨凯说。

  "什么是母夜叉?"冷不防传来一个飞扬的声音。

  袁磊吓了一跳!偏脸一看,只见一位黑绒衣、金鬈发、高鼻梁、尖下巴、方额头、深眼窝的俄罗斯小姐现在面前。她高挑的个儿,双手抚在腰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袁磊。

  袁磊笑了一下,说:"'母'指的是女性;'夜'指的是有月光的时候;'叉'指的是……就是你们吃西餐用的叉子。"

  "噢--!太美了!太美了!像《蓝色的多瑙河》……您好!我叫安娜。交朋友吧。"她伸出一只手。

  "您好!我叫袁磊。"袁磊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感觉同中国女人握手没什么两样,"请坐下,我请你喝冰冻汽水。"

  "很好!"她坐在袁磊身旁,一臂自然而然地圈在袁磊脖子上,饶有兴致地同他聊天。她的中国话说得不错,袁磊不禁来了兴趣,不停地问这问那,还说:"如果有一天我去莫斯科,你接待我吗?"

  "当然!我在哪儿等着你。"安娜笑一下说。

  "太好了!今天我请客,你点菜吧。"袁磊豪情大发!

  就这样你重情我重意,二人好得像一家人。以后袁磊每次上街,必拉杨凯进安娜姐俩开的饭馆。杨凯说:"你们俩好得就差在一张床上睡觉了!"

  "去你的!"袁磊捶了他一拳。

  然而令袁磊隐隐不安的是"母夜叉"那三个字,当初怎么编造那么好的美丽谎话?--自己不是从不说谎的吗?那一天怎么了?……

  不知不觉他又想起美好的北极光,可是哪一尘不染的圣界到哪儿追求呢?……

  天越来越冷,活越来越没法干,只好闲着。恰在这时,见缝插针--不知从哪儿冒出三个卖彩的,为首的是个"黄胡子",他拎着一只厚厚的帆布袋,说:"摸彩!摸彩!两块钱一摸。摸着黄纸片分文没有,摸着蓝纸片送包"大鸡"烟,摸着红纸片……"他扬起五张百元钞票,"就这些!"

  众人"嗷--!"的一声叫起来,跃跃欲试。袁磊就问"黄胡子",红、黄、蓝纸片各是多少,"大鸡"烟多少钱一包。"黄胡子"说黄纸片五十、蓝纸片五十、红纸片一张。至于"大鸡"烟吗--大家都知道的,两元钱一包。

  袁磊一算,便惊叫起来:"大哥,你疯了?!……按机率只要摸一百零一次,花二百零二元钱,就可以把片子摸一遍,到时你就得出五十包烟、五百元钱,一轮下来你就得折三百九十八元钱。"

  "黄胡子"一愣,诡谲地笑了。"小老弟,数学学得不错呀!只不过摸彩这玩意儿,不是数学,得靠运气。运气好了,摔倒捡个金娃娃;运气坏了,放屁都砸脚后跟。现在得看看你的运气了。"说完他一手拎着袋口,一手拎着袋角,送到袁磊面前。

  袁磊交了十元钱,摸了五个圆纸片,三黄二白,折了六元钱。他把烟送给杨凯,杨凯拆开一包,嗅了嗅,摇了摇头,说:"积压货,批发一块多钱一包。"袁磊说:"别急!摸着红纸片'黄胡子'就'笑'了。"

  谁想到从上午一直摸到下午,不知摸了多少次了,红纸片鬼影儿不见。大伙都说:"有兴(假)!有兴(假)!红纸片不在里面。"

  "黄胡子"冷笑一声,把袖子捋起来,五指叉得开开的,扬给大伙看。之后把手伸进布袋里,出来后,赫然捏着一张红纸片!

  大伙儿一个个直搔头皮,"怪了怪了!大白天撞鬼了!"

  "黄胡子"哈哈大笑,说:"哥儿们,是不是昨天夜里抠女人的屁股,早晨起来没洗手?那就洗洗手再摸吧。运气这玩意儿,是有好就有坏,有坏就有好,所以一定要沉住气。舍不下金弹弹,打不下金凤凰。来吧来吧!快快来吧,哥儿们的运气就转好了,五百块钱就等着你拿了!否则前功尽弃,以上花出去的钱就白花了!"

  众人被他那粗俗下流的话逗乐了,接着往下摸。袁磊却眉头越锁越紧了。真怪呀!按机率算红纸片已经出现几次了,为什么事实上一次也没出现呢?难道说这袋子里的乾坤可以逃脱数学的规率,绝对不可能!别说这个破袋子,就是太阳系九大行星,浩浩宇宙,也无法逃出数学的运算。数学是世界上最精确的机器,他说一加一等于二,那么多亿分之一少亿分之一就是错误。他说这只口袋里有鬼,那就绝对不光明!

  可是鬼在哪里呢?袁磊瞅着袋子。--肯定不会在袋子外面,这是每位头上长眼的人都看得到的。那么就可以运用排除法,确认鬼怪出现在袋子里面。那么具体位置呢?是在袋腹、袋底还是在袋角?……

  电光火石一闪,袁磊双眸一亮:从中午到现在,"黄胡子"的右手一只没离开那个袋角。他左手拎袋口,右手紧攥袋角,如果红纸片藏在他右手紧攥的那个袋角里,岂不是一辈子都摸不到。

  于是袁磊掏出五十元钱挤上前,抓紧袋口说:"大伙儿听着!--我用五十元钱摸一次,只摸一次!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他必须把袋子放下来!不然就是有兴(假)!"

  众人一愣,接着就欢声雷动!"放下来!放下来!……"不由分说,就有好事者把袋子硬拽过来,放在地上,"摸吧!小子,摸吧,牛屄你狠摸!"

  "黄胡子"急得直伸手,脸色发青,但又不得不保持镇静。袁磊把五十元钱交过去,一伸手就往那个袋角摸去。不摸不知道,一摸全明白了:原来袋角里面还有一个小口袋,小口袋里藏着一个小纸片。他把小纸片抠出来往上一扬,嘿!赫然是那个红纸片!真是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

  "嗷--!"众人大叫起来,像饿狼一样!便有人揪拄"黄胡子"的领子,"啪!啪!"就是俩耳光,"操你妈!竟敢兴(假)咱哥们!"

  "没兴呀!没兴呀!""黄胡子"哭叫起来,"没兴呀!没兴呀!"

  "还嘴硬!""啪啪"又是俩耳光,"没兴他怎么一摸就出来了?"

  "是他手气好!手气好!""黄胡子"忙不迭地掏出五百元钱,杨凯一把抓过去,塞进袁磊口袋里,之后厉声对"黄胡子"说:"还不把你骗的钱拿出来,等着腿断胳膊折呀!"

  "先别急!"袁磊说,"这五百块钱我可以不要,把钱和人一块儿送到派出所不就得了!"

  "别别别!""黄胡子"三人一听吓坏了,"扑通!""扑通!""扑通!"跪下来。"哥儿们行行好,给个方便吧!俗话说'山高不遮太阳,水深不漫船',哥儿们都是在道上混的,何必把事做绝呢?况且,把我们送到派出所,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大不了把我们身上的钱全收走,再罚几千块钱。到时候我们哥仨再想孝敬大伙,已经没能力了。现在我们把大伙的钱全拿出来,还有我们自己的几千快钱,全拿出来,孝敬大伙,怎么样?'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大伙都是在道上混的……"

  "少废话!快把钱拿出来,我的钱给我!"一人大叫着伸出手。

  "对呀!还有我的钱,我的钱!"无数手像长臂猿一样,拼命的往前展,恨不得一把就抓几十万!"黄胡子"真是天下第一等狡猾之人,他弯着腰大开包的拉链,趁无数手儿攫过来的那一瞬间,大喝一声往上一窜--好家伙!包儿飞出他的手,旋转着直冲天空,钞票儿"哗啦哗啦"从包里甩出来,像雪片一样在空中飘呀飘呀飘起来。"嗷--!"大伙儿从喉咙底发出一声嗥叫,仿佛千年饿狼。无数手攫向天空,拼命地往天上跃,哪还顾得"黄胡子"他们往外挤往外跑。

  "站住!跟我到派出所去!"袁磊从后面抓紧"黄胡子"的大衣不放。

  "黄胡子"一扭一扭,拉着袁磊拼命往外闯,出了人群。袁磊一急,抓紧黄大衣狠命往后一拽,不禁"扑通"一声,摔个四脚朝天!……

  起来后怀里揣件黄大衣,"黄胡子"三人无影无踪。抢完钱的那些人从地上爬起来,有的笑有的骂。谁还顾得眼里揉不进沙子的袁磊!

  "操你妈!"袁磊狠狠地把大衣摔在地上。

  "摔他干吗?"杨凯把大衣捡起来,抖了抖,"能卖两瓶酒钱呢……袁磊,晚上你请客,多要几瓶酒,把安娜灌醉了,咱哥俩一人搞一下!"

  袁磊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晚上,袁磊在安娜姐俩开的小酒馆里醉得迷迷糊糊,杨凯拉他他不走。杨凯便从袁磊口袋里抽张百元钞票,跟安娜打声招呼,就走了。袁磊则晕晕乎乎地伏在桌子上。

  不知伏了多长时间,有人动他。睁开惺忪的双眼,看清是安娜。室内空荡荡的,红黄的灯光投在桌椅、窗台上,一束束光和影,也像喝醉似的。

  袁磊看了看安娜,伏在桌上继续睡。安娜抚着他的肩,温柔地说:"起来,跟我走,到我的房间里睡。"

  袁磊呆滞地看了看他,摇了摇头,又伏下身。"不!我不去,你不是张妍,更不是艾菲。"

  "我比张妍、艾菲还要好。"安娜笑着,又来拉他。

  "是吗?"袁磊抬眼看着她。

  "你不相信?"她耸耸肩,眼里闪着火花。

  "是吗?……我问你:我应该不应该生在这个世上?我是不是多余的人?为什么别人总和我不一样?为什么我的想法总是那么怪?为什么明明是他们错了,他们却说是我的错?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明辨是非的标准,像数学中的X轴、Y轴、Z轴一样?……"

  安娜笑了笑说:"还在为白天的事想不开?……我给你背一首诗,你仔细想想,说不定你会明白。"说完她背诵起来:

  "善者缺乏权力,空垂不育之泪;

  强者缺乏善念,善念乃其致命伤;

  智者缺乏爱心,而爱者全无智慧;

  于是一切好事全和坏事相混。"

  袁磊呆呆地看着她,想了一会,说:"我似乎有点儿明白,又似乎一点儿也不明白。"

  "这样最好,只有上帝才完全明白。天使同魔鬼每天都在打扙,有时天使强大一些,有时魔鬼强大一些,但谁也不能把对方永远的消灭。因为这世界上,必须得有天使,必须得有魔鬼,还有一些夹在他们中间的人。"

  袁磊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才说:"有件事我一直不安心,怕你知道后不肯原谅我。就是'母夜叉'三个字,不礼貌。"

  "没什么!"安娜笑着说,"'母夜叉'是'三个女人和一百零五个男人'中的女英雄,我很喜欢。"

  "什么?你不怪我?"袁磊惊奇地睁大双眼。

  "为什么怪你?"她耸耸肩。

  "那我就安心了。"袁磊舒了一口气。

  "走吧,到我那儿睡。"她一拉袁磊,袁磊摇摇晃晃地起来,搂住她的肩,随着她迈动脚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上楼。不知不觉,就来到一间温暖的房间里。墙角的炉火燃得正旺,四壁映着、反射着橙黄的光,显得房间既大又小。

  安娜摘下袁磊的棉帽、脱下他的大衣,挂在墙上。之后除去外衣,双臂交叉在胸前,视着袁磊笑……袁磊视着她魔鬼般的身材、闪着火焰的目光、还有那露出三分之一的雪峰般的的乳房,不禁心在燃烧!他在心里咒骂自己,为什么你的理想那么高尚纯洁,意志却是如此薄弱经不起诱惑?……

  他羞惭地低下头去,安娜看出他内心的矛盾。她往前走了两步,食指捅捅他的胸脯说:"是不是这里面,天使魔鬼在争斗?"

  "是。"袁磊闭上眼睛,痛苦地说:"我真想把你搂在怀里,那样我会有一种充实的感觉。但是我不能那么做,因为那是错的……"

  "错就错吧!这个世界上谁对谁错?"安娜抚着他的胸脯说:"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一位中国男孩,与众不同!"

  这句话深深地刺中了袁磊的心--本来他就与众不同!发娜欣赏他。袁磊投桃抱李,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之后搂住她柔软的散发着体香的腰,猛一用力,安娜"噢!"了一声,笑着说:"我早就感觉你像无边无际的大海,大海的下面是烈焰滚滚的火山……"

  "是吗?"袁磊从喉中发出声音,充满了磁性、魔力的诱惑--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你知道我为什么与众不同吗?因为我是世界上唯一的完美的理想主义者。明知完美不可为,但又不肯放弃。我相信有一天我会到达那个最佳点,创造出众人不可想象的完美!"

  "是吗?"安娜笑着问。

  "是的。"袁磊点点头,"正因为如此,我的路比任何人都长。在这条充满忧伤、充满彷徨、充满迷惘的路上,我时时刻刻都陷入空虚、无助的泥塘。我没有朋友,虽然每个人都和我很好。更没有人能帮助我,我的事只能我来做。如果说'自古英雄多寂寞'是对英雄的褒奖,我又不敢当,因为我根本就不是英雄,只是普普通通的小虫一条!"

  "别着急,亲爱的!总有一天,你会实现你的理想。"安娜温柔的说。

  "谢谢"袁磊越搂越紧。"搂着你,我充实了许多,不再孤单、不再流泪……"

  "那你就尽情吧!"安娜搂紧他的脖子,和他帖着脸。"亲爱的,抱我去洗澡,好不好?"

  "好的!"袁磊把她抱进卫生间……洗完后袁磊把她放在床上,细细地观赏着她。她的皮肤像奶油一样,乳头上有细小的金色绒毛……安娜一只手托着半边脸,一只手抚在髋骨上,侧着身,笑眯眯地观赏袁磊。袁磊刚一伏下身,她就搂住袁磊的脖子,吻他,缓缓地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从上到下细细地吻他。当她把袁磊的宝贝吞入喉咙内时,袁磊禁不住惊叫……她骑在袁磊身上大肆运动起来--万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么风骚的女人,一上来就能主动进攻,渴求赛过男人!按理说本来女人本来就应当被男人征服的,她倒好,来了个颠倒战。袁磊心想这样的女人不好对付。便屏息凝神,双手枕在脑后,像没有感觉一般。事实上这样做的好处是:不想这事,老想别的,就可以延缓达到高潮的时间。如果老想着这事,甚至幻想力超过了当前,那么犹如置身于火焰里,瞬间便达到熔点;而你极力避开这事老想着别的,分散注意力,特别是想着诸如冰山、雪海这类的寒冷的东西,那么你的意念、躯体像冰片一样,不容易达到高潮。生理反映是谁也控制不了的,但可以通过意识适当的调解。不把握最本质的一点,即使跟女人睡一辈子觉,也始终处于"初级水平"。而对袁磊这样善于思考的人来说,进取是无止境的。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安娜在袁磊身上运动呀运动,终于不满足于一种方式。便抬起粉臀,持着袁磊的家伙,往后移了一点点,对紧那个菊花蕊般的孔隙,往下坐了一点点。嗯!感觉还可以。两人都忍不住笑了。突然,安娜一咬牙一闭眼,狠狠地坐了下来。"啊--!""呀--!"两人一齐大叫起来……"你也喜欢这样呀?"袁磊说了他和张妍的那些不耻人为之事。"是呀!这样不更有意思吗?舒服、刺激……"安娜一边运动着,一边娇呻着解释,"口是第一战场、刚才是第二战场,现在是第三战场……"嘿!外国娘们就是不一样,竟然"升华"到"理论"高度,意想不到的猖狂!

  二人"交流"呀"交流",像溶汇潺潺之水;越来越剧烈,像风雨雷电……竭力鏖战,拼命绞杀,置对方不死不休!一位是飞越中原大地的雄鹰,一位是横跨西伯利亚的母狼!到底谁能把对方完全拥有,彻底征服,只有从完美的性爱艺术上才能证明。

  没有人是袁磊的对手!仅从对完美的执著上便可证明,哪怕是变态的。袁磊变被动为主动,不断地交换孔道进入。还数着数儿,急缓消停地弄了不知多少下。安娜痛苦的求饶,"亲爱的!射击,射击……"

  第二天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袁磊穿上衣服,立在地上,扣着大衣上的纽扣,说:"我走了。"

  "好吧。"安娜仰在床上,侧脸看着他。"什么时候想来,就来。我要你!"

  "好吧!"袁磊扶正帽子,便走了。从此以后,只要一有空,便和安娜鬼混,他知道这是错的,至少是不好的,但他无法自控。他咀咒自己下流无耻,言行不一。他对自己说:"你的灵魂是高尚的,你的行为是卑劣的!什么时候,才能不被不好的东西征服?……除非离开这儿,继续追求那传说中的美好。"

  一天又是一天,一夜又是一夜。白天空虚无聊,夜晚纵欲狂欢。袁磊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人生有聚就有分,欢乐的日子总是太短。果然不久,安娜要回俄罗斯,对袁磊说:"如果你真的有一天去了俄罗斯,一定要去莫斯科找我。你可以沿着亚欧大陆桥,先到莫斯科。然后我们再往西,去柏林,鹿特丹。人生应当像一只自由快活的小鸟,不受时空的羁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吧!"袁磊说,"我受理想的毒害太深,以至于成了他的奴隶。我希望能改变自己,活得轻轻松松。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做--去新疆寻求那传说中的美好!"

  "好吧!我们就此分手吧。"安娜和他吻别。"你真令我难忘!……"

  "你也是!……"袁磊执着她的手,脉脉地说:"真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但是人生有聚必有分。"

  "当然了,人生总怀有美好的理想--无论是否能够实现。"安娜脉脉地视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昼太短,短得揪不住;气温太低,低得直碰头。即使有日无风,也是干冷干冷。西伯利亚的寒流又到,顿时大雪如席!开始还簌簌有声,到后来,山头、树林、村落……都凝成疙瘩,比铁还硬。朔风飂戾,一过千里。

  当然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一切自有安排。--帐篷里燃着好几个火炉,暖气融融。人从外面一进来,眉毛、胡了上的冰化成水,顺着下巴往下流。

  过年的时候,金客们三三两两,围着一口大锅,默默地喝酒……似乎想从酒里面,摸索出另一番人生。

  茫茫渺渺,风雨兼程,踽踽独行八万里,不知何处是归宿。漂泊啊漂泊,追求啊追求,前方到底有什么?袁磊不禁两眼发酸……

  算了算了!人生天地间,天地即为家。于其无所事事,倒不如就这样一直漂流、追求下去,至少,前方有幻想,前方有归宿……

  袁磊喝了一口酒,望望帐外。

  一位白发皤然的老者,坐在帐门口,望着北方,潸然泪下。袁磊过去问他怎么啦。他说他在遥望他的祖先,--他们被老毛子杀害,长眠于北方,再也见不到亲人的面……

  袁磊不禁想起那段惨痛的历史:满清末年,群魔涌进,杀中国人,掠中国地……别的不说,单就北面的俄罗斯,就巧取豪夺中国土地一百五十多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四十多个台湾,四个日本,犹且欲壑难填,有俄罗斯诗人写道:

  "啊!我们北方的勇士,

  要把双头鹰旗插到长城之巅。

  就是越过长城,占领北京,

  也是未尝不可!……"

  啊!贪得无厌的俄罗斯大熊,想要吞吃整个中国。怪不得林则徐说:"终为中国患者,乃俄罗斯也!"这话不但以前适用,现在,将来也适用。因为,俄罗斯是一个扩张成性的家伙,只要它一强大,别国准不得好。中国地大物博,离它又近,不吃中国还吃谁呢?

  老人眼望北方,动情地说:"那儿--有多少被老毛子抢占的土地!……那儿的土地肥美,青草甘润,遍地黄金宝藏,北极光就从那儿升起……"

  "北极光?!"

  "对!就是北极光。--我的祖先经常看到,并且把她写在日记里。如果我们能一直往北走,到达我祖先生活过的地方,就能见到北极光了!--她五彩斑斓,在夜空中像魂魄、鬼魆般地眨动双眼……来无踪去无影、奇特而神秘。她那迷人的笑靥,艳绝尘寰……"老人说着的时候,双眸闪着奇异的光,仿佛真的看到了北极光。

  "在罗马神话中,极光名叫'奥罗拉',是驱散星斗的曙光女神,是太阳神阿波罗,月亮神狄安娜的妹妹。但加拿大哈得孙湾附近的爱斯基摩人把北极光看成是'引导死者走向天堂的火炬。'芬兰的拉普人则认为极光是'捐躯沙场的亡灵,至今仍在天空中浴血奋战。'即使在波罗的海也流传着极光是'天上的酣战:某一个圣地,天上的帷幕被拉开,人们可以从地上窥视到战斗的情景,两名斗士正要挥戈对战,天神不允,把他们拉开了。'"

  袁磊听得入了迷。老人则端起酒杯,走到外面立定。琼花玉叶,漫天飞舞;远山近水,霰雾弥漫。漠河,像一条璀璨的玉带,闪闪映在眼前,不知那边是什么……

  袁磊见他伫立于冰雪之中,凝成了一具冰雕,便走过去,说:"中华民族正日益强大,睡狮就要怒吼,震撼世界!--香港、澳门就要回归,台湾也要回到祖国的怀抱。除此之外,历史上被外族侵占的土地,统统都要收回!即使一丝一毫,也不放过!二十一世纪,必是中华民族光复国土的世界纪!"

  老人点了点头,说他在齐齐哈尔暂居,齐齐哈尔你知道吗?那是日本关东军的细菌实验地。多少年过去了,那儿的许多地方还寸草不生,人也痴呆蠢迷……日本鬼子最凶,老毛子最坏!

  袁磊点点头,说:"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万古不灭的真理!所以我们要拼搏、要奋斗、要进取!"

  老人点点头,他们一齐向北望去:远山莽莽、近水翯翯、银雪纷纷、蓝雾蒙蒙……既如魔幻中的水晶皇城,又如神话中的天宫玉府。古老而又神秘的华夏土地,炎黄子孙何时才能荣归故里?……

  不会太久,不会太久!……

  新年刚过,金客们就玩起了赌博,这活真够刺激的,有人一天就赢了千把块钱,又吃又喝又有小妞摸。当然有赢就有输,有人输得穿不起裤子,还得借钱去赌博。赢了的永不满足,输了的定要翻本,回天乏术怎么办?--呲牙咧嘴、血红眼珠!恨不得一刀穿死一人,拿钱便走!瞧!那边打起来了,头破血流!……

  这是一个什么鬼地方!人人眼里都是钱。挥拳踢脚,刀来斧往……凭着狡诈和强力吃饭。适者生存,不适者趁早滚蛋!

  袁磊恨不得一下子飞到遥远的西部,那是一片多么美好、神秘、浪漫……无拘无束的地方。那儿的人说话特别浑厚,握手特别用力,对远方的客人更是热情备至,杀最肥的羊,喝最好的酒……

  谁知杨凯变了卦,说什么也不同意去新疆,说新疆有什么好的,风沙扑面;还是去广东好,广东能挣大钱,还是个花花世界!--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嘛!

  袁磊气坏了,说:"来时我们讲得好好的:过了年春暖花开,我们一块儿坐飞机去新疆。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杨凯"嘿嘿"地笑了,说:"此一时彼一时也!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当初不那么说,你能跟我到这里来吗?--还是广东好,广东能挣大钱!"

  袁磊方知上了当,气得眼冒金光。好半天才说:"你到广东挣你的大钱,我到新疆寻求我不灭的梦想!"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怎么行!"

  "一个人走路最快,且速度能够弥补一切缺陷!"袁磊豪气大发。"看来早晚我们得分手--道不同不相与谋,"

  杨凯看看他,不再说话,却对着茫茫群山,吼起歌来:

  "千山万水独自行,

  眼随电来耳随风。

  睡不睡在窗底下,

  走不走在路当中。

  睡不靠窗防贼偷,

  走不靠窗防洼坑。

  "在外时刻要堤防,

  不能趴来不能仰。

  坐时面门背靠墙,

  腿为叠跷要平放。

  突遇事情起身快,

  屋塌也能跑出来。

  "做事且防身前后,

  前有车来后有狗。

  打架不要争头名,

  夹在众人正当中。

  打不过来就要跑,

  硬充好汉是傻冒……"

  听到这里袁磊"扑哧!"一声笑了。杨凯却不笑,绷着脸只顾唱,只憋得脸红脖子粗,涨成紫茄子,才"嘣!"的一声,爆出声来。于是茫茫的山谷里,回荡着二人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夜里正睡得香,突然被人推醒。黑暗中听到杨凯急切的命令,"快起来!要出事!听!"

  袁磊刚穿好衣服,"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就到了帐门前。帐门一挑,一伙舞着刀棍,持着风灯的家伙,出现在幽黄的光里。风呼呼地灌进来,他们的影子乍长乍短,映得满帐都是。若不是刚才的脚步声,真怀疑他们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魑魅魍魉!

  为首的是个年轻人,血红眼珠,四乍毛发,举着一柄镂锯,像小鬼杀鸡一样狞叫:"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找你们的老板,别的人谁都不许动!谁动一动我整死谁!"说完手持镂锯一拧身到了裴老板面前,手一摊,"金子!"

  "没有。"--话未落音,"扑哧!"一镂锯,砍在裴老板肩膀上,鲜血四溅!裴老板身一歪,随手捞个锤子,甩手砸去。

  --正中那小子面门!他:"妈呀!"一声,捂脸倒下。说时迟那时快!裴老板掉起一柄利斧,腾地跳到场中央!--斧子柄长五尺,斧刃寒光闪闪,正是金客们玩命的好家伙!

  一老头大叫:"我的儿!"就一棒向裴老板的脑门劈来。裴老板一闪身,一斧劈去,只听一声惨叫,老头儿棒落在地上,右臂挂在肩胛骨上。他"扑通!"一声撞翻火炉,倒在血泊里。帐篷"忽哧"一下被点燃了!

  裴老板手持利斧,横在当中,巨大的身影映着"忽拉忽拉"的火光,像血红一片的混世魔王。他毛发四乍,衣服往外鼓,歇斯底里大叫着:"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谁敢近前一步,我一斧子整死谁!"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杨凯掉起一柄镂锯,"扑哧!"一声,将帐篷划个大窟窿。之后一拎包袱一低头,"扑!"的一声飞出去了。袁磊也掉起小包和画夹,"扑!"的一声飞了出去。那动作像跳水一样,只是不甚潇洒。

  杨凯拉起他就跑,顾不得满身的雪。其余的人也像被火烧了屁股,争相往外逃。谁也顾不得火光熊熊中,裴老板如何如何拼命。

  啊!钱!钱!金子!金子!……

  然而袁磊什么都不要,他只想去远方寻求找他不灭的梦想!为什么呀?为什么!袁磊,你为何比魔鬼还要执著?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世界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并非你想像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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