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式经济改革为何步履蹒跚

一，政治根基纹丝不动，经济革新零敲碎打

一个国家若要启动全面的社会改革，首先需要做好内外环境上的铺垫准备，其中最重要一点是做好思想解放工作，无论是中国、越南式的渐进改革还是苏东式的激进改革，都是这样。朝鲜在尝试经济改革之前，并没有推行彻底的思想解放运动，百姓的思想中“主体思想”和“先军政治”仍然占据绝对统治地位。长期以来，朝鲜从上到下对主体思想绝对崇拜根深蒂固，难以破除。

主体思想认为人民群众是革命和建设的主人翁，但主人翁需要听从首脑的指导，领袖是赋予人们生命的恩人和慈父。主体思想在1977年之后取代了马克思主义和列宁主义，成为朝鲜劳动党和朝鲜式社会主义建设的指导思想。1980年10月，朝鲜劳动党第六次代表大会通过的新党章把“金日成同志的革命思想、主体思想作为唯一的指导方针”。此外，“先军政治”即“在国家事务中，一切工作以军事为先，以军事为重”，也成为与主体思想并行的指导方针。

但“革命和首领观”、“社会政治是生命体论”、“军事优先”等朝鲜特色的指导观念，与市场经济的运行规律相悖。如过度强调公有制，贬低私有制，认为在朝鲜生产资料的所有制只有公有制一种，坚决反对所有制上的“多样化”；强调社会主义经济是计划经济，认为市场经济不仅从根本上违背了人民群众的利益，而且在发展速度上也跟不上有计划地自主地发展的计划经济；在经济管理形式上强调党委会的集体领导的重要性。朝鲜经济改革正是在没有彻底改变大部分领导人和人民群众的上述思想观念的情况下推行的，随着经济改革的深入，也将使经济改革的阻力越来越大。

上世纪90年代最近一次饥荒中，几百万人因水灾和粮食欠收饿死，从那以后，北朝鲜开始放松对其自由经济的管制。近十年来的早期，官方建立了不少规模比较大的市场。也容忍私人间买卖的存在。但是受益不均，导致这个国家一些城市繁荣，而其他地区，如传统上依赖重工业现在亏损的西北地区，困难更大。新富地区的人们从中国边境走私消费品中获利。但是在一个标志自己是完美社惠主义国家的社会里，穷人与新生中产阶级之间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这会损及政府根基。过去一年，当局已经不允许非官方的买卖交易，关闭了该国位于平壤郊区的最大的市场。

尽管朝鲜有意识地调整思路，呼吁“摆脱落后的思考方式和工作态度”，要求全体人民进行大胆“变革”和“新思考”，谋求最大经济实利，但是朝鲜最高权力父子相承的模式，决定后继的领导人几乎没有意识形态改变的弹性空间去解放思想破除旧习，为市场经济改革呐喊造势，施行打破现有体制的新政。朝鲜领导人在先前政治遗产不能动摇的前提下展开的改革，只能是有意识地选取局部经济领域小打小闹，零敲碎打，在封闭独立的体系上嫁接的改革也注定是在水土不服环境下的畸形果实，不可能真正结出丰硕的果实。【详细】

二，现实所迫，风险极大，掺杂“带血”的权力斗争

朝鲜的改革一大特点是以农村作为突破口，以提高粮食生产为主要目标，是一种被严峻现实逼着蹒跚前行的改革。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朝鲜连续四年（1994-1997）发生严重自然灾害，饥民无数，大批人口非正常死亡。90年代苏联解体加上罕见的自然灾害，让朝鲜经济遭受重创。1997年以来，虽然并未出现重大饥荒，但春旱夏涝，局部灾害几乎未曾间断。粮食大幅度减产的后果让本来就产粮不多的朝鲜难以承受。经济困难时期金日成就曾说“粮食就是共产主义”，粮食短缺局部饥荒已经成为朝鲜的常态，“粮食”二字已经成为一个民族的永久之痛。百姓要活命要吃饱，军队要有粮食军心才能稳定，种种都倒逼朝鲜的统治阶层做出改变。

朝鲜1952年发文规定国家实施粮食配给，到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不得不放弃覆盖全民的配给制。2002年，朝鲜明确取消覆盖全民的配给制，并提出创建集市。但是，此后逐渐繁荣的市场经济引起了朝鲜某些领导人的不安，2005年，朝鲜下令取消市场开放措施，恢复配给制。实际上朝鲜已经自觉不自觉地启动了一些经济改革，如废除覆盖全民的配给制，建立允许私人交换的集市，这基本上是“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的体制，已经有些1968年匈牙利经济改革后的雏形，与此前朝鲜的完全计划经济已经有所不同。

2000年以后，朝鲜在保持中央计划经济基础不变的情况下，小步幅缓慢扩大市场经济改革。1，农业生产方面，在完善农场班承包制和生产责任制的同时，允许农民自行支配余粮，超额生产的农产品可以拿到市场上自由买卖。提高粮食和生活必需品价格，同时也大幅提高工资，打破大锅饭制度。2，工业生产方面，开始打破分配的平均主义，同时增加企业自主权，加快了权力下放过程。3，金融制度方面，废除外汇券，计划调整中央银行与工业银行、合营银行、商业银行等专业银行的关系，将存贷款业务、外汇业务等交由专业银行负责，中央银行仅负责货币发行和金融政策的制定。4，又将新义州、金刚山、开城设立为经济特区。2009年底以来，朝鲜将位于中朝俄接壤处的罗先市升格为特别市，并放宽了外国企业进入该市的审批手续；着手开发鸭绿江上与中国丹东市相邻的威化岛和黄金坪两大岛。

虽然朝鲜在推进经济改革时非常谨慎小心，不过还是会出现一波三折等情况。缓慢推进的改革催生了一批富裕阶层，也拉大了贫富差距带来通货膨胀，引发统治阶层的警惕和反感。2009年，为了打击国内自由市场经济，朝鲜政府突然宣布货币改革，引发民众恐慌和市场大混乱，最终以失败告终。反对市场经济，主导货币改革的朴南基被免职，并被当局处决。经济改革会导致的政治体制的松动和政府掌控能力的下降，此外，军方在先军政策的支持下取得绝对的控制权，在朝鲜国内尽享特权，经济改革势必对军方利益造成严重冲击。朝鲜的经济改革在国内遇到利益集团的反对和阻碍，谨慎小心的同时也呈现一波三折，反反复复，并参杂着权力斗争的因素，异常复杂。【详细】

三，小心谨慎，步履蹒跚，一波三折

越南的改革几乎与中国同步。1979年，越共中央第一次接受了私营经济和商品经济的概念，并在海防等一些地区的农村试点了分田承包。1986年越南开启“革新”大幕，确立以经济改革与建设为中心，包括在农业上实行承包制，在工业上扩大企业自主权，承认商品经济，放宽对商品流通的控制等等。仅一年时间，越南就解决了温饱问题；在此后连续10多年时间内，越南经济保持了高增长，增长速度接近中国；其吸引外资在国民经济中所占的比重甚至还高于同期的中国。20年后，越南在经济改革的基础上拉开政治改革的大幕，有计划地开展政治体系改革。。

相比之下，朝鲜自上世纪90年代大饥荒之后就开始的市场经济改革则显得步伐太过缓慢，步履蹒跚。2012年6月，朝鲜再次遭遇60年不遇的大干旱，农业改革越发紧迫。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在上台后成立了经济改革领导小组，预期将于今年八九月份推出经济改革方案，改革方案的核心是农业。改革主要有两个方向，一是采取类似中国的“包产到户”；另一个则是维持现行的集体农场体制，但将对生产和分配模式进行改革，以实现增产。20年过去了，朝鲜的经济改革仍然在“用什么样的形式种田”这样的问题上徘徊着挣扎着。粮食问题、温饱问题仍然没有彻底解决。

在金正日执政时期，朝鲜政策已经向务实方向转变。在金正恩半年前上台时，外界曾猜测发展经济将会成为他的工作重心。2012年是朝鲜打开强盛国家大门之年，也是金正恩承诺“保证不再让朝鲜人民过勒紧裤腰带的日子，确保人民享受社会主义繁荣富强”的一年。关于朝鲜可能实施大规模经济改革的说法也常见诸报端。但迄今为止，朝鲜的经济改革大多还停留在猜测层面。 “金正恩的执政理念中有改善国民生活水平的提法，但在过去半年，外界看到的还是他在政治上巩固执政地位，经济改革几乎没有起步。【详细】

朝鲜为何无法启动真正的改革 体制顽疾难破毕其功于一役不现实

朝鲜无法启动改革，不在其不愿为，而在其不能为，根本症结出现在改革必须的两个先决条件上，朝鲜独特的国情使之天然地存在难以解决好改革的内外政治环境问题。首先是内部政治环境，朝鲜最高权力是金氏父子相承，几乎没有意识形态改变的空间去实施真正的改革，更不会在基本人身权利上为各阶层身份的公民谋取平等一致的地位。

经济改革会导致的政治体制改革，这也是让朝鲜改革裹足不前的原因之一。打开经济大门，代表着朝鲜政府将无法再操控和监督朝鲜企业与外国商家的交流。同时，军方在先军政策的支持下取得绝对的控制权，在朝鲜国内尽享特权，经济改革势必对军方利益造成严重冲击。朝鲜对付外部世界只有“军队”一张牌，领导阶层对军队要求保住体制，当劳动党与军方见解不同时，则一面倒地支持军队。

朝鲜的改革带有外界无形压力下的被动。它已经失去了改革可以获得外部实质鼓励与配合支持的先机。朝鲜改革的最大担心和最大难点就是如何安全问题。朝鲜为何维护自身安全不会放弃发展核武器，而核武器则是个一劳永逸地解决安全担心的惟一药方，这就是朝鲜不顾一切要发展核武器的最大动力。经济援助等因素只是附带的收获而已。【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