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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则新闻引发的质疑：被“招聘一空”的学生在哪？
熊树民
编者按：今年6月中旬，“一名大三女生年薪40万被预先录用”的新闻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如果说，这是一条真实的新闻，既说明不了学校教学质量的高低，也说明不了学生整体水平的高低，而一些媒体却对此大肆炒作，看来事情并非那么简单。这则子虚乌有的新闻发生在招生季节，事后又引发了校方兴师动众的申辩，这难道不令人深思吗？本报今天发表对此事件的调查，正是为了让社会、家长和学生对此事件有个更深入的了解。这，也是媒体的职责所在。
从西安翻译学院放出“卫星”大三女生年薪40万6月12日，某报头版头条报道(以下简称报道)，民办大学---西安翻译学院英语系一名三年级女生，被北京一合资公司以年薪40-50万元“预先录用”
据该报道，6月10日，由中国贸促会组织的、由世界500强企业为主体的41家大型企业组成的“中国西部人力资源考察团”来到西安，“作为一项重要议程”，考察团到西安翻译学院，“以年薪5万元到50万元不等集中招聘一批学生”。由于该校今年毕业的近4000名应届生“早在5月底就已经被600多家三资企业招聘一空”，这41家企业只能预订三年级在校本科生。报道称，在当天下午的招聘会上，41家企业预订三年级学生210名，其中，中澳合资北京菲达乳制品有限公司总经理陈锐光，以年薪40-50万元预先录用了该校英语系本科三年级女生郝媛。这则重磅新闻刊出后，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如果事情属实，那么正如该消息的引题所说，完全称得上是“令人惊叹”。然后，更令人惊叹的是，当记者对此新闻进行核实时，竟发现“三年级女生年薪40万”乃是一场炒作！西安翻译学院领导表示，确有其事。此后不久，西安翻译学院向有关部门提供的一份材料更明确表示：“全部招聘活动均有视听资料为证。”41家公司之一的爱立信公司人事经理张方明当时在招聘现场。她告诉记者：她在现场确实听到菲达公司总经理说过要招聘人的事，还说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说了40万年薪的一个职位。她同时也听见菲达公司总经理还讲，他们公司招聘人，他不能定，要由董事会决定。
那么，郝媛到底被录用了没有？6月18日下午，记者找到了陈锐光，陈锐光一听说记者的来意，立刻非常无奈地说，我都不知道这事是怎么编出来的。陈锐光说，我以前根本不认识郝媛，头一回见。我根本没说要聘她，更没有说要出40、50万元。陈锐光说，我在会上说，我们公司准备成立海外部，要用人，我觉得郝媛条件不错。如果我们公司将来要用人，她可以去竞聘。我们公司聘人，要由董事会决定。当时有人问我们公司海外部经理年薪是多少，我说是40、50万。与陈锐光同去西安的环球商务信息公司总经理张国富也告诉记者：陈锐光当时根本没说要聘郝媛，很明显，这里头有人瞎炒作！7月2日，记者找到中国西部人力资源考察团团长、中国贸促会宣传出版部主任李建宁。李明确表示：他当时在现场，陈锐光当时“没有聘用”郝媛。记者调查新闻真假西译出资百万“挽回损失”6月18日下午，记者以学生家长咨询孩子上学的名义，向西安翻译学院领导告知了调查所了解到的有关情况，并希望了解学院对某报发表的有关新闻的态度。该院一位副院长非常蛮横地表示：“40万是不是真的，关你什么事？是骗局又怎么样？你要是觉得骗人，(你家的孩子)上不上我们学院随你的便！”记者非常吃惊。因为“三年级女生年薪40万”的新闻既已广为人知，如果被证明是假的，受损害的是有关学生和学校，学校何以如此对待提供情况的人？更加令人吃惊的是，当6月中下旬一些媒体对世界500强预订西译学子这一新闻提出质疑后，西安翻译学院“为了及时挽回损失”，“在北京及陕西媒体公开发表声明”，“支付的各项经济损失达100万元”。随后，西安翻译学院院长丁祖诒亲赴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将媒体质疑斥为“对民办高等教育的歧视”
并认为媒体协商沟通的态度是别有所图。媒体调查新闻的真假，本来是于间接当事人---学校和学生---有利的事情，何以引起西安翻译学院如此强烈的不满？莫非其中还有更大的隐情？西译强拉参观者招聘学生500强人事经理们心存不满无可奈何记者首先找到“报道”所说一到招聘现场“就一刻不停地面试”
学生、并表示“西译学生让我吃惊”的北京爱立信移动通信有限公司人力资源经理张方明。没想到张方明女士说，我们本来是到西安翻译学院参观去的，但是去了那里一看，学校已经摆好了招聘会的阵势，这样我们必须得去面试。但是我根本就没去招聘人，因为我没有这个任务。张方明说，当时我们就向组织者表示，不能“增加”这项活动，“我们不愿做这样的事情”。然而“报道”却称，中国西部人力资源考察团到西安的“一项重要议程”，就是“41家跨国公司来到民办西安翻译学院，以年薪5万元到50万元不等集中招聘一批学生”，该报道大字标题也是“世界500强预定210名西译学生”。西安翻译学院6月25日向有关部门提供的一份材料也明确表示：“该考察团的一项重要议程是到……西安翻译学院考察、招聘。整个活动中……约有200余人与用人单位达成意项(应为意向)……全部招聘活动均有视听资料为证”。该材料还称当天的活动为“招聘盛况”。
招聘者与学校的态度如此对立，真相到底如何？“报道”说，招聘会还未开始，西安翻译学院一名三年级女生用英文发完言后，摩托罗拉等公司“就向她伸出了邀请之手”。当记者找到摩托罗拉公司时，受公司人事经理委托接受本报记者采访的秘书许倩小姐，听说有这样的报道，非常吃惊。她明确表示：该公司只有人事经理一人参加了考察团，后因公司有会，只在西安呆了一天就回北京了，根本没有去西安翻译学院！更没有招聘行为！随后，记者又采访了参加考察团、并到过西安翻译学院“招聘”
现场的空中客车中国公司人事经理刘红、可口可乐中国饮料公司人事经理贾女士、普华永道(原安达信)人事经理某女士(不愿透露姓名)，他们均表示，他们到西安是参观考察，到西安翻译学院是参观，此行根本没有招聘计划，他们没有招聘任何人；西安翻译学院的所谓招聘会是学校自己安排的，到了学校以后他们不得不“参加”，因为学院给每个参加中国西部人力资源考察团的公司，“都做了一个台子。”
7月2日，中国西部人力资源考察团团长、中国贸促会宣传出版部主任李建宁向记者采访揭开了事件的“谜底”：李建宁说，考察团到西安，按照原定议程，“本来是看看这个学院，因为都是搞人力资源的嘛。”但是到了学校，“这个大学说，大家既然都来了，这一批即将毕业的学生，你们给看看怎么样？你们能不能用？你们给我们看一下”。
就是这个“看一下”，后来被西安翻译学院发展成其所称的“招聘盛况”。李建宁说：“到了那儿，又不好当着人的面都走。看看吧，聊了聊，说这些学生有的还是不错”。
接受记者采访的500强人事经理们对西安翻译学院之行，在事过多日之后，言语之中仍普遍表示出不满、无奈。
恶意炒作何时休有关当事人深受其害无论是参加中国西部人力资源考察团的组织者，还是参与活动的有关企业，对有关方面的恶意炒作都深受其害，深感不满。
组织者强调，中国西部人力资源考察团到西部，是想为西部开发做贡献。
李建宁强调，我们到西安，“看”西安翻译学院只是活动的一项，一些媒体不报道我们的整个活动，却抓住这一点不放。
针对“报道”称考察团是由中国贸促会组织的，李建宁明确表示，考察团是中国贸促会宣传出版部下属的一个企业---环球商务公司组织的，“你不能说是贸促会组织的”，可以说是“贸促会下属一个单位组织的”。记者问，这是否就意味着活动不能用中国贸促会的名义时，李建宁肯定地表示：“对”。
李建宁明确表示，曾对这家报社的记者说，活动“不能说贸促会组织的”，“就这么说，就是我们企业跟大家合作，帮助共同了解西部”。他还对该报记者说：炒它干什么？！
另一位当事人---北京菲达公司总经理陈锐光最近表示，他“做自己的公司”，不想牵扯进这些事情里去。
重磅“新闻”、新闻发布会、公开声明等等，还将伤害另一个人群，那就是西安翻译学院无辜的学生。
“报道”说“世界500强预订210名西译学生”，西安翻译学院6月25日也在给有关部门的材料里说“约有200余人与用人单位达成了意项(应为意向)”。从“预定”到“意项”，措词有了耐人寻味的变化，但是，接受记者采访的中国西部人力资源考察团成员明确表示，他们没在西安翻译学院招人；考察团团长李建宁也表示，考察团参加西安翻译学院所谓的“招聘”，只是“看看”，与学生“聊了聊”。
当记者问及，有没有参与考察的公司在6月份的西安之行中招聘西安翻译学院的学生时，爱立信公司人事经理张方明明确表示，就她所知，“没有，谁招聘人？”她更强调：“招聘用人的程序不是这样走的。”
到底有没有公司在当天的活动中招聘了学生，就此问题记者请参与过中国西部人力资源考察团组织工作的北京外企人力资源协会的负责人甘女士提供证明，甘女士表示“不会提供”这样的证据。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世界500强”“预定”了210名西译学子。
不诚信的污点，对于还没有走上职场的学生来说，将是致命的伤害。所幸的是，“世界500强预订210名西译学生”、“一名三年级女生年薪40万”事件中显而易见的不诚信，并不是西安翻译学院学生们的行为；所幸的是，事件涉及的主要是西安翻译学院三年级的学生，他们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凭着自己的学识与努力，在日趋紧张的人力资源市场上竞争到能够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岗位，为自己，为民办教育，创造出切切实实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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