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灭亲法亦有情 老母亲痛杀逆子被判缓刑(图)
2002年6月26日10:54 红网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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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村民为“大义灭亲”的老母亲求情。
失去了父母的孙女成为李升文老人最大的牵挂。
人们常常说母爱是世间最伟大、最无私的爱。因为子女是母亲生命的延续，母亲往往会用整个的身心去呵护自己的孩子。而当记者听说了一位老母亲将已成年的亲生儿子活活勒死的事情之后，不禁对这份原始的亲情产生了质疑：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位农村的老母亲为何会对和自己生活了30年的儿子痛下杀手呢？
母亲杀子自首数百村民求情
2002年2月21日下午6点钟左右，在群山环抱之中的张家界市永定区阳湖坪镇前社村，各家的房顶上都升起了袅袅炊烟。除了偶有鸡犬相闻，小山村呈现出一派宁静、祥和的气氛。村支书李世平忙完了一天的农活，这时也正在家里张罗着做晚饭。突然，同村村民55岁的李升文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他的家门，告诉他一个令他十分震惊的消息。“我把我的儿子弄死了，我……我来投案自首，看你……你们怎么处理。”李升文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李世平惊愕之余无暇再作它想，他赶紧叫人先将李升文送回去，自己则跑到派出所报了案。
接到报案后的张家界市阳湖坪镇派出所民警立即赶到事发现场———李升文的家中。“死者躺在家里的地上，死状很惨，脖子上有被反复勒过的痕迹……”派出所所长段建新对当时的情况记忆犹新。在案发现场，警方还发现了一根当地人洗衣服用的棒槌以及一段尼龙绳，遂认定这是一起典型的故意杀人案，死者先是被洗衣服的棒槌打昏，之后再被尼龙绳勒死。
由于案情并不复杂，死者母亲李升文对杀子事实也是供认不讳，公安机关很快就侦查终结。2002年4月初，张家界永定区人民检察院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对李升文批准逮捕。但就在此案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候，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封封盖有阳湖坪镇政府、前社村村委会印章，以及按有数百村民手印的信被送到了张家界市及永定区各政法机关，信中要求政法部门对杀人凶手李升文从轻处理。一桩普通的杀人案却牵动了当地政府和百姓，杀人者得到了不同寻常的同情和关注，于是案情的调查不得不继续深入下去，也揭开了李升文杀子背后的隐情。
生前劣迹斑斑成为当地一“害”
5月中旬，在永定区看守所内，记者见到了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李升文。面对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记者很难把她和一个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联系在一起。“我违反了法律，我有罪，但是对我的家庭来讲，对我的亲戚朋友来讲，对我生产队的群众来讲，我这是在为民除害。”时至今日，李升文对杀死自己亲生儿子一事仍不感到后悔。记者从她眼中翻滚的泪花看到了一颗伤痕累累、被失望和无助浸透了的母亲的心。如果能重新选择的话，李升文宁愿自己从没生过这个儿子。
于是，死者秦远松成为了一切矛盾的中心。阳湖坪镇派出所所长段建新告诉记者，他们对死者并不陌生，秦远松从小就喜欢惹是生非，经常是大事不犯、小事不断。民警们多次对其进行帮教，想了很多办法，但他屡教不改，甚至对自己的亲人都没有感情。
在前社村，村民们看到记者来采访，纷纷前来数落秦远松的恶行：“吃喝嫖赌样样齐全，喜欢小偷小摸，我们看到他就躲。”一位老者甚至这样形容秦远松：“他脚上流脓，头上生疮，烂透了！”
从村民和亲友的口中，被害人秦远松生前劣迹逐一显露。秦远松平时横行乡里，近30岁的人还不务正业，白天在外面打牌赌博，晚上喝得醉醺醺地回来逼着家人给钱。家人如果不给钱，他就拳脚相加，父母经常成为他发泄的对象，连同一屋檐下的弟弟、弟媳也不能幸免。在秦远松的家里，甚至连一张睡觉的床都没有，原先屋里的家具不是被他卖了就是被他砸了。
在秦家后院的墙上，记者还发现了一个1米见方的大补丁。秦远松的弟媳告诉记者，哥哥秦远松经常在外面嫖赌逍遥，父母管不住他，只好把门锁住不让他进门。秦远松一怒之下便把院墙砸了一个大洞，方便晚上进出，后来还是父亲把它补上了。
为了管住这个儿子，李升文和丈夫秦仲元可谓是心力交瘁。1993年，夫妇俩用尽平生积蓄为儿子张罗了一门婚事，指望成家之后的秦远松能收收心。然而好景不长，漂亮的妻子很快就沦为了秦远松暴戾下的另一个受害者。1995年1月的一天，秦远松欲出门赌博遭妻子阻拦，他竟将妻子打得昏死过去。一个月后，不堪忍受折磨的妻子抛下刚满周岁的女儿离家出走，从此音讯全无。
失去了妻子管束的秦远松从此更加变本加厉地虐待家人。几年时间里，为了向父母逼要赌资，他先后打断了父亲秦仲元3根肋骨，两次将母亲打得手骨骨折，1997年李升文的右腿被儿子用柴刀砍伤，留下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疤。而左邻右舍更是对其避而远之，惟恐言语不慎招致秦远松蓄意报复。
心毒手毒口毒母亲“大义灭亲”
“哀莫大于心死”。对于儿子长久的暴戾与忤逆，李升文和丈夫感到了彻底的失望，李升文在狱中用三个“毒”字道出了心中的痛苦：“他好毒咧，他是心毒、手毒、口毒！”然而孩子毕竟是自家的，再不好也只能默默地忍受。但常年积压的怒火总有爆发的一天，2002年2月21日这天，李升文终于选择了与逆子彻底的决裂。
当时新年刚过，二老带着孙女走完亲戚后回到了家。年幼活泼的女儿对秦远松一向不敢亲近，当天她却兴冲冲地跑到父亲跟前撒起娇来，并向父亲炫耀自己得了200元压岁钱。这让数日来在家无所事事的秦远松立刻心动了，他以从未有过的温柔哄起女儿来，让女儿把这200元钱交给他来“保管”。
李升文和丈夫知道儿子又想去赌钱，只是没想到他会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二老好言劝阻秦远松：“这钱是给你女儿上学用的，你就不要再赌了。”秦远松哪里听得进这些，不管父母死活的人自然不会为女儿着想。他立刻像往常一样暴跳如雷，叫嚣着要打死父母，并顺手抄了家伙向父亲挥舞过去。李升文眼见老伴又要遭受毒打，她本能地捡起了放在门口的洗衣棒，从身后对准儿子的脑袋就是一棒。
秦远松被这一棒打昏了，随即瘫倒在地。李升文先是吓了一跳，她扔掉了手中的棒槌，跑到老伴的身边失声痛哭，因为惊吓也因为伤心。等到冷静下来之后，深知儿子秉性的李升文料定秦远松醒来之后绝不会善罢甘休，家里又要遭灭顶之灾，她便横下一条心，决定亲手结束这段孽缘。李升文从房里找出一根尼龙绳，套在儿子的脖子上。她把头扭到一边，使劲地勒紧了绳子，但绳子很快被勒断了。接着，她又用双手卡住儿子的脖子，直到儿子的身体变得冰凉……
法亦有情被轻判莫让悲剧再重演
李升文将逆子杀死的消息很快就在小山村里炸开了，淳朴的村民们并没有指责李升文的残忍与无情，而是为她大义灭亲的义举拍手称快。“这个坏蛋一天不除，我们就一天不得安宁，他的母亲是做了件为民除害的好事。”
然而，毕竟法不容情，李升文在大义灭亲的同时，也成了一名犯罪嫌疑人。在情与法的冲突当中，经办此案的民警和法官也感到一些无奈。“她已经触犯了刑法，我们只能严格地执行法律，但作为一个平民来讲，我还是怀有恻隐之心。而对于这个家庭来讲，我觉得很可怜、很可悲。”这是派出所段建新所长对此案的看法。
审理此案的张家界市永定区法院法官恭西岭也抱有同样的观点，他还分析了可能从轻处理的情节：“首先，杀人后有自首情节；其次，这个杀人案与平常的杀人案相比有所区别，且有正当防卫情节。因此在合议庭审时会有所考虑。”
在看守所里，李升文向记者表达了她余生最大的心愿：“我要求政府给我从宽处理，我还有两亩多田没人照看，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要把我的孙女抚养长大，她已经无父无母，只有靠我抚养她。”为了给身在狱中的李升文老人一点慰藉，记者将她日思夜想的孙女带到了她的身边。抱着长相酷似父亲的孙女，老人长久地哽咽。这位不幸的老母亲在余下的生命里，只能从第三代人的身上找到情感的寄托。
记者最近得到了一个消息：5月26日，张家界市永定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判处李升文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法律最终兼顾了威严与人情，使李升文老人在遭受了丧子之痛后不再背负更多的不幸。此刻，老人或许已经回到家中与老伴和孙女重聚，新的生活也将从此开始，但悲剧的发生必将如阴影一样长时间笼罩在这个家庭的上空。于是我们在同情李升文老人的同时，又不得不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一家人长期遭受逆子的虐待，但他们却从没想到利用法律来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而只是一味地忍受和退让。如果他们能早一点觉醒，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范莉娜、范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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