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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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理头发

　　视点导读

　　1580天有多长？李忠球和妻子金美华的回答迥然不同。对金美华来说，仿佛只有几天；而对李忠球来说，仿佛经历了1个世纪。

　　金美华——一个在病床上“睡”了1580天的“植物人”，在丈夫的悉心照料和千呼万唤下，终于苏醒了过来。这是爱的呼唤，是亲情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昨天，记者走进了这个特殊的家庭。

　　一跤摔成了“植物人”

　　（记者来到位于浦东新区上钢街道德州三村的李家时，李忠球正在阳台上洗衣服，金美华则躺在床上看电视。看到走在记者前面的居委干部俞阿姨，金美华来精神了，抬起一只手向门口指着。“她认出俞阿姨，在跟她打招呼呢。”李忠球在一旁“翻译”。金美华看见有陌生人，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腼腆表情，朝记者微微一笑。她的鼻子里还插着胃管。

　　这原本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然而4年前的一场飞来横祸，改变了一切。李忠球现在回想起来，语气中仍带着惋惜。）

　　记得是1998年11月的一个星期天，我们一家三口说好一起出门看房子。“那里有好几个新建的小区，走走还挺远的，我们还是骑车去吧。”美华建议道。

　　那天，我骑在最前面，跟着是儿子，美华落在了最后面。过了杨思桥，眼看新房就要到了。忽然，后面有了声响，我回头一看，不好，美华怎么摔在了地上，自行车也倒在一旁。儿子连忙下车扶起母亲，美华坐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当即就不省人事，我和儿子急忙把她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金美华咳嗽起来，咳出了好些痰，李忠球顺手拿起毛巾给她擦了擦。）

　　经诊断，美华颅内大量出血，随时有生命危险，必须立即手术。当时医院就开出了病危通知书。

　　后来一个月里，情况很糟，美华持续高烧，24小时打着点滴。我只好辞去了工作，天天守在监护病房门外。27天后，她的病情基本稳定了下来。3个月后，她又接受了第二次脑部手术，但是仍然昏迷不醒，右半身也已经瘫痪。“病人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医生给了我这样的答复。

　　绝不能让妻子睡去

　　（李忠球在向记者讲述往事的时候，不时地看看妻子，我知道，他也是在讲给她听，“这几年，你生病，我们俩都吃苦，是不是啊？”金美华给了他一个歉意的微笑。）

　　她受伤前一直是个乐观的人，我坚信她不会就这样倒下去，她一定能醒过来！在美华转至普通病房的7个多月时间里，我搬到病房里住，饿了在医院食堂吃点东西，困了在躺椅上歇一会儿，最多也不超过2个小时。我合不上眼啊，她的吊针打完了得通知护士换，尿布湿了也得换干净的，我每天还坚持给她擦身洗脚2次……

　　一段时间里，美华的病情出现了反复，由于插胃管体内出现了排斥反应，她高烧烧到了40摄氏度。我真急死了！每隔2个小时，我就用酒精棉花给她擦身散热，万一烧坏了身子就糟了。

　　我不能就让她这样睡着，所以我每天俯在她耳边叫她，“你好不好？”“你饿不饿？”“要小便吗？”我相信我的话她一定能够听得到。我还把1994年我们俩去北京旅游的照片拿到医院里来，一张一张地讲给她听，我知道那次她玩得特别开心，我想唤起她的记忆。

　　再大困难也要坚持

　　（说到吃的，李忠球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已经10时多了。他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端出一碗黄色的糊状食物。“这是给她准备的水果，用甜橙打的。”记者往碗里一瞧，连一丝茎都没有。他走到床边，从胃管的一端把食物缓缓注入妻子体内。）

　　她的病情基本稳定以后，我就把她转到了金汇康复医院。因为留下了癫痫的后遗症，在康复医院里，她经常出现神经性的痉挛现象，我每次都要费尽全力拉直她的手脚，一次下来真是筋疲力尽。这几年我没好好地睡过一次安稳觉，我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腰酸背痛。在金汇康复医院的两年多时间里，我靠着一张躺椅度过了700多个夜晚。我也是60多岁的人了，确实是受罪啊！长期的劳累，我患上了高血压，还掉了20多公斤肉。但我默默告诉自己：不管多大的困难，我一定要坚持住！

　　（李忠球当过24年的兵，复员后在原上海市二轻系统上海工具公司工作。他说，军人的意志一直支撑着他度过这段难捱的日子。）

　　“植物人”妻子苏醒了

　　（2001年年底，李忠球把妻子接回家。他想用家里的环境和周围熟悉的声音来唤醒妻子。他打开电视机，把频道调到妻子平时爱看的戏曲；他买来碟片，让妻子听她熟悉的老歌；他不停地用热毛巾为妻子擦身；他不断地换着食谱，把有营养的、新鲜的、容易消化的食物烧热弄碎。）

　　今年3月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忙完一天的家务后，坐到床边，看看躺在床上“睡”了4年多的她，给她捋了捋头发。

　　“美华，你肚子饿吗？”“刚吃了水果，还不饿是吗？”每天，我总要一人分饰两角色，坚持进行和妻子“对话”。说完，我和衣靠在沙发上打个盹。自从妻子出事以来，我睡觉从没脱过衣服。这天，我刚睡下，腾地就醒了。4年多来，我仿佛和妻子心灵相通，每次她有什么需求，我睡得再熟也能一下子醒来。

　　我睁开眼一看，发现她鼻子里插的胃管不见了。我心头一震，是她拔的？莫非她醒了？我俯下身问她，“管子是你自己拔出来的吗？”她竟向我点点头。“你很难受？没有了管子你自己能咽东西吗？”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嗯、嗯……”地发出了声音。“老婆，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我兴奋地拉住她的手，我感到她的手也轻轻地握住了我。我高兴地跳了起来，马上打电话给儿子，我们俩都在电话里哭了。

　　帮妻子找回记忆

　　（电视剧结束了，老李拿起遥控器给妻子换频道，“这个要看吗？那这个呢？”金美华以点头或摇头来示意。李忠球告诉记者，妻子最爱看戏剧片和武打片，每次时间一到，妻子还会抬起一只手，嘴里“嗯嗯”地发出声音提醒老李。）

　　她醒来后，虽然说不了话，但能通过点头、摇头来表示自己的意愿，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她醒过来以后，居委干部、邻居、单位同事，都来看她。“金阿姨，快醒醒！我们来看你了，你怎么不接待我们呀！”为了能唤醒病人的意识，大家都有意识地打着招呼。我也进一步地帮她回忆以往的生活，讲述两人共同经历的往事。有一次，我和儿子说起好久没有去动迁前的老房子看看，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你猜怎么着？她竟露出了笑容，我就帮助她回想，老房子里有啥有啥，她一边听一边点头。

　　还有一次，美华原单位来了七八个要好的小姐妹看望她，小姐妹问她：你还认识我们吗？美华摇摇头。大家就围在她床前谈谈退休后的生活，叙叙离别后的感情，想办法来唤醒她的记忆。临走的时候，一个过去和美华特别要好的小姐妹，拉着她的手说：我是某某，你还记得我吗？这时候，美华竟点了点头！

　　4年多了，美华出事时尚未出生的小孙子，如今已经4岁了。美华现在最开心的事就是看到小孙子来。小孙子一进门，她就会招招手，看着小孙子蹦蹦跳跳的，她还会“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呢。

　　（李忠球告诉我们，接下来，他想教妻子重新学说话；可能的话，他还想让妻子重新站起来。记者临走前，金美华居然给了记者一个舒心的笑，作为送别。）　

         本报记者 钱滢瓅 通讯员 舒祖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