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
中国民间说故事时惯用的一个开场白是“从前……”,以“从前”启端看似平凡,牵引出的却是浓烈的历史意识和沧桑感——“从前”既指向一段过去的时间,也暗含与这段时间相联系的一切已成过去,而对“从前”的言说本身,则显露出叙事者对“从前”的难以忘怀和依恋追慕之情。在董桥的新作《从前》中,“从前……”的“典”不但被浑成地袭用,而且历史意识和沧桑感事实上成了董桥这本新作的核心主题和基本气质。 转自搜狐 董桥以博学著称,而他博学的一大源头来自他对中西“骨董”的爱好与用心。中土的书法、字画、古玩和西洋的旧版书、藏书票,不但是他品鉴的对象,也是他写作的题材。《从前》以前,董桥论及“骨董”常常借物言史,到了《从前》,对“骨董”的提及大半倒是为了说人,再由人及史。《从前》三十篇,篇篇有个鲜活灵动的“人”在,这些人物无分中外古今,均有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坎坷、辛酸经历,在历史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和充满悲凉的沧桑感,是他们的共同特征,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情、有趣、有“古”意,许多还和“骨董”有牵连——站在今天的角度看,他们本身也成了“骨董”,流淌在他们身上的那种情、趣、意,在今天已隐身在历史的深处,不易见到了。 转自搜狐 于是,由写“骨董”的物,到写人的“骨董”,董桥在《从前》中实现了自己散文写作的一次转换,当然,变的是写作对象,是落笔的侧重,不变的是对历史、命运的感喟,是对中国文化无尽的乡愁。对于笔下那些堪称“骨董”的人,董桥在他们身上寄托了对“从前”深深的哀思。《旧日红》中萧姨的旗袍和发髻,须得配上那支春绿的翡翠发簪,才称道地,然而这种“古典”的美人已经“下世”,与她相配的那些首饰古玩和美德也成了“骨董”,萧姨精心保存的文化精粹首当其冲地成为世风日下、古风不存的明证。对“从前”的倾心和对当今的无奈,是董桥曾有的立场,也是《从前》中的一种姿态。 转自搜狐 与《旧日红》相似的还有《风萧萧》、《玉玲珑》、《石头记》、《砚香楼》、《宝寐阁》、《师山庐》、《字里秋意》诸篇,人的老派和物的古旧,以“互文”的方式构建出一个属于过去的世界——一个有文化的“从前”世界。这个世界中的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个世界中的物,结晶了中华文化的精髓。这个世界的日渐消隐,能不使人惆怅莫名? 转自搜狐 除了将旧人与古物相联接,写出历史的斗转星移,写出作者的感慨万千,《从前》还有另一种景象:以普通人的日常人生,写人性的温暖和世事的无常。《云姑》、《耳语》、《戴洛维夫人》、《古庙》、《南山雨》、《寥寂》、《榆下景》、《雪忆》、《湖蓝绸缎》等篇皆是。由这些篇什组成的图景,有欲念的沸腾、人生路上的孤独,也有相濡以沫的爱情、深藏心底的忠贞。当然,“欲念”“孤独”也好,“爱情”“忠贞”也罢,最后的结局大概都逃不出“无奈”二字。在为人、造物上,董桥倾心“从前”而无奈当今,可是在命运面前,即使是“从前”的人和事,董桥似乎也只能以无奈面对——造化弄人,“从前”和现今是一律的。 转自搜狐 董桥自己说“怀旧是常情”,这句话也可以用来指称董桥的散文创作:“怀旧”的“常情”从他“从前”的散文一直延续到《从前》。当然,《从前》延续的不只是董桥散文中作为“常情”存在着的“怀旧”,广博的学养,深刻的识见,内敛的深情,深浓的书卷气,典雅而又意兴飞扬的文字,从“从前”到《从前》是一以贯之的。至于以小说笔法来写散文,对于董桥来说也是其来有自,“散文可以很似小说,小说可以很似散文”本来就是董桥的宣言,挑出来单看,《从前》中的《古庙》、《寥寂》、《湖蓝绸缎》、《宝寐阁》等篇,就很有小说的笔意。《古庙》一篇,更颇有白先勇《玉卿嫂》的韵致。 转自搜狐 董桥的散文是好的,《从前》当然也好——静深、内敛、雅致,瘦劲中自有氤氲,淡笔中映现浓情,较之他“从前”的散文更见老成。放在中国现代散文中看,知堂老人的博(知识性)和淡(无烟火气),中书君的深(世事洞明)和理(用情而不滥情),《从前》都有了。 转自搜狐 《从前》董桥著三联书店出版 转自搜狐 转自搜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