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了，一切都在变，称呼也不例外———我们总不能喊着师傅、大嫂……走向国际舞台，更不能要求外国人来中国也适应我们过去的习惯。总之，与国际通行的规则接轨，称呼慢慢在改变。

　　先生、小姐等曾经避之不及的称呼又流行起来。当然，这期间便有了或大或小的故事。例如，以前到商店，对售货员，不分男女，是叫“服务员”的，但新形势下，再这样喊，不少售货员便有点儿爱搭不理。生活教育着人，叫“小姐”“先生”试试看，效果果然不错。我便这样叫下来，即使遇上看样子已四十多岁的女售货员，我也毫不客气地叫一声“小姐”，她满脸欢快地为我拿这拿那，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加入小姐的行列。生活是多么有意思！

　　忽然，开始有人对我说：现在饭店不兴叫“小姐”了，你喊“小姐”她们不高兴的。据说有一次在一个什么地方还为此打起架来。听完，有点若信若疑，这么快又要变了？不叫小姐又叫什么呢？然而，最近我经历的，却让我改变着以前的想法。“小姐”真的不能随便叫了。

　　我住处附近有一家兰州拉面馆，生意不错，我经常去吃，对服务员小姐当然称呼小姐。直到有一天，看到饭馆门上贴了一张纸，上写几个大字：“请称呼服务员”，那背后的话语几乎就是：请不要称呼小姐。拒绝之气可谓强矣。

　　一次会议后，在单位食堂吃饭。我旁边坐着一位老同志，他与食堂服务员较熟，见面打招呼，简单聊几句。开饭了，餐桌上少了什么，我招呼：“小姐，请拿……”喊了几遍，小姐毫无反应。那位老同志提醒我：“你喊小姐，她们不高兴的”。

　　还真是如此呀，小姐的称呼不被欢迎了。那原因呢？似乎也比较简明。改革开放后，我们的社会一方面在进步、发展，同时，腐朽的沉渣也在一定范围滋生、泛滥，嫖娼、卖淫便是其中之一。一些嫖客总是嬉皮笑脸地说找“小姐”，卖淫的也以“小姐”自居，从事肮脏的交易。在这种情况下，谁愿意与之为伍呢？那些愤然拒绝小姐称呼的服务员女士，不是理所当然吗？

　　现实生活中的丑恶现象不能遏制，丑陋行业的从事者一定要与“小姐”相连，小姐这一称呼的命运还真是难说呢。其实，面临类似考验的，已不只这一个，比如教授、博士、大师……有报道说，某高校一个系的教师中，已不是教授有几个，而是不是教授的已没有几个，这样的“飞速发展”当然是可笑的。所以，有教授悄悄对学生说：你们以后千万不要喊我教授。个中的原因也不难想像，阿猫阿狗都当上教授，真正的教授也就想从那个行列中逃出了。

　　词语一旦形成便有一定的规范性、稳定性，同时它又是可变的，现实生活的变动会改变它的含义，这是我们在从古至今的历史中可以看到的，其间的规律、经验教训也是应该为语言学家认真揭示总结的，这对于规范当代语言的发展颇有意义。但是，谁都知道，要做到名副其实，防止词语含义的异变，又远不是语言学家的事。

　　还回到小姐的问题。不用翻辞书，小姐，本是对未出嫁女子的尊称。然而现在不称小姐，又称什么呢？前几天在外边吃涮羊肉，旁边坐两位小伙子，咿呀不断，聊得正欢，一听就是南方人，其中一个招呼服务员“小妹”，声音飘到我耳边，显得格外新鲜，我注意了一下服务员的反应，并不热情。我端着酒杯想：“小妹”“小姐”离得太近，脱不了干系，我佩服发明者的小聪明，但可以断定是不会为大家认可的。

　　好端端一个称呼被玷污了，真为天下女子不平。如上所云，面临这个问题或考验的，也不只一个呢。是改变现实还是另立名称？如何演变，且拭目以观吧。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