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桂网—南国早报见习记者钟丽娅 记者骆南华

　　为了得到一家乳业公司90万元“救助贫困失学儿童款”，玉林市教育局等4个部门联合发出了一份红头文件，倡议全市7个县（市）、区在城区的学校师生、机关、企业、事业单位的干部职工，每人喝一杯光明牛奶，共同为贫困学生献一份爱心。这场席卷玉林市的“喝奶风波”，一时让人议论纷纷

　　一份红头文件 倡议喝奶助困

　　今年11月28日，玉林市教育局、总工会、共青团以及妇联联合下达了一份红头文件，决定在玉林市全市范围内开展“喝光明牛奶，献一份爱心”救助贫困学生的活动。

　　文件中说：活动时间为12月一个月时间。在这个月时间里，倡议学校师生每人喝一杯光明学生饮用奶，机关、企业、事业单位的干部职工每人喝一杯光明系列产品牛奶，共同为贫困学生捐献一份爱心。通过开展“喝光明牛奶，献一份爱心”救助贫困学生的活动，每年筹集助学资金90万元，建立玉林市扶贫帮困助学基金。基金将在玉林市财政局设立专户，由玉林市教育局具体负责管理，所募资金全部用于救助贫困失学儿童和援建光明希望小学。

　　对这份红头文件，当地居民议论纷纷。12月17日，记者来到玉林市进行调查采访。

　　在玉林市的一些主要街道，到处都能看到悬挂着“喝光明牛奶，救助贫困失学儿童”、“救助贫困学生，与光明共献爱心”的横幅。

　　记者分别到玉林市一些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进行调查。据了解，这些学校都已经开过动员大会，学校领导在会上大力倡议学生、老师订购光明牛奶。玉林市东成小学的大部分学生都订了光明牛奶。一位四年级的小学生告诉记者，他们班绝大部分的学生都订了光明牛奶，“最多的订1箱，最少的也订了几盒。”她自己也订了1箱。她说，本来在家里一直喝的是另一品牌的牛奶，但是老师说，喝光明牛奶可以帮助贫困学生，她就和父母商量，订了1箱光明牛奶。她还说，钱已经交给老师了，但还没有得到牛奶。

　　博白实验中学一位初二学生的家长也告诉记者，他的孙女所在的班级，也要求每位学生购买两盒以上光明牛奶。

　　帮助贫困学生 惟有喝奶一法？

　　玉林市教育局蒋以超副局长告诉记者，“喝奶风波”缘于今年年初某媒体的一篇报道，内容大致是玉林某县的烈士后代，因家贫没办法读书。报道引起了玉林市有关领导的高度关注，经玉林市教育局调查，全市尚有3万多名面临失学的贫困生，于是玉林市教育局就酝酿着要发动全市的各个单位、个人进行捐款，成立一个“玉林市扶贫帮困助学基金”，帮助这些贫困学生。

　　但由于种种原因，捐款活动一直无法开展下去，扶贫帮困方案面临搁浅。

　　今年8月份，上海光明乳业玉林配送中心的市场部负责人找到玉林市教育局，提出愿意注入资金，帮助玉林市解决部分贫困学生的读书问题。但她提出的方法，不是直接捐献现金，而是给教育部门10万箱牛奶，只要把这10万箱牛奶卖掉，就一箱拿出10元钱，一共100万元捐给贫困学生。

　　今年11月份，玉林市教育局与光明乳业签订了协议。考虑到学生还没有完全独立的经济能力，教育局提出减少1万箱学生奶。协议中说，只要把这9万箱牛奶卖掉，光明乳业就拿出90万元，成立玉林市扶贫帮困助学基金。9万箱牛奶中，有5万箱成人饮用奶，由玉林市妇联、总工会、共青团负责推销；其余4万箱学生饮用奶则由玉林市教育局负责，主要销往玉林市7个县市区的城区中小学，包括幼儿园。

　　为了使“喝奶活动”顺利开展，除了下发红头文件外，市直机关及企业的负责人还被召集到市政府专门开了一个动员大会。

　　政府部门的一系列操作，让不少人感到疑惑：这是不是在帮光明乳业抢滩玉林市学生奶市场？蒋以超说，这根本不可能。因为文件中明确强调，此次活动是一次全社会参与支持的公益性活动，必须坚持自愿的原则，不得强行发放，更不能借这次活动进行乱摊派、乱收费、乱筹资等行为。而且这个活动只举行一个月时间，教育局对该公司不承诺光明学生奶能借此进入学校。“这只是一次活动而已。”

　　蒋以超还补充解释说，这4万箱学生奶也是弹性任务，主要看学生自愿情况，能销出去多少就是多少，不一定要销完这4万箱牛奶。因为他们在与光明乳业签订的协议上已注明，若是这个活动未能按预期数量完成，光明乳业也得按实际销售情况进行捐款。

　　扶贫帮困既然是自愿捐款行动，为什么一定要用喝牛奶这种形式呢？蒋以超长反问记者：“如果你是教育局局长，这90万元你要不要？况且，喝牛奶人人都需要的嘛。”

　　“指导计划”变味 违心购买牛奶

　　虽然是自愿原则，但教育部门还是给每个学校定了一个“指导计划”。4万箱学生饮用奶，由玉林市教育局层层分解到各个城区的中小学。如玉林市第一职业学校的“指导计划”便有650箱。

　　这些“指导计划”一到学校，性质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据一些学生家长说，整个玉林市的中小学，包括博白、陆川、容县等7个县市区的学校都得订光明牛奶。有些学校要求一个学生就要订1箱，有些则要订半箱，甚至要求几个学生合订。而且不单单是学生要订，连教师也得订。

　　一名姓庞的家长对记者说，自己为5岁的儿子订了其他品牌的牛奶，但到幼儿园时还被要求订了一箱光明牛奶。幼儿园里还准备了冰箱，小孩只能在学校里把奶喝完，不能带回家。

　　容县市民黄先生也告诉记者，他的小孩所在的某幼儿园就在大门口及每个班门前的黑板上写着，每位学生要购买11盒以上光明牛奶，很多家长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交了钱。“害怕如果不买这些牛奶，老师会对小孩印象不好，所以还是交了钱。”黄先生听幼儿园的一位老师说，如果学生买不完这些光明牛奶，那剩下的任务就要压在老师身上。

　　在玉林市某中学，几乎所有的老师都被要求购买光明牛奶。一些不喜欢喝牛奶的老师，打算整箱都送人，要不，就拿回乡下亲戚家，给农村孩子喝。“学校给的任务，不买不太好。”该校一位老师说。

　　而一些单位的干部职工对此也颇有微词。某单位的一名干部告诉记者，在开动员大会时大家就提出，能不能由单位发动职工捐款，而不买牛奶。但意见得不到采纳。

　　对于这指导性数目在一些学校变了味，成了强制购买的指标，蒋副局长说他并不知情，因为他们在会上一直强调这是自愿参与的活动，不能强迫学生一定得订光明牛奶，如果是强迫购买得来的捐款，那“宁愿不要这笔钱。”

　　牛奶想进学校 须过重重关卡

　　12月19日，记者走访了上海光明乳业玉林配送中心的市场部经理焦铄棋。

　　焦铄棋说，做这次活动对于光明乳业，其实是“亏本生意”。因为4万箱学生奶全是200毫升一盒，一箱36盒，一盒1.68元，比他们直接供货给学校还要便宜2分钱。如果这9万箱牛奶全部销售出去，他们将亏损60多万元。

　　焦铄棋说，虽然活动只指定在12月份举行，但进展却不太如人意。到12月19日止，配送中心只接到7000多箱的订单，已送到学生手上的有2000箱左右，以现在这种销售情况，不知道要搞多久，因此这个捐款仪式也暂时没有定具体时间。同时他承认，光明乳业的确是想借此活动造声势，让更多玉林市民了解光明乳业，以此长年驻入玉林学生奶市场。

　　就牛奶进入校园的手续问题，焦铄棋告诉记者，早在今年1月份，已被上海光明乳业收购的“江西英雄乳业”就进入了玉林市场。3月份，玉林市玉州区政府进行学生饮用奶招标，江西光明英雄乳业中标，从3月20日开始给玉州区20多所中小学配送“英雄学生饮用奶”。焦铄棋向记者出示了自治区学生饮用奶计划协调办公室关于批准上海光明乳业进入广西市场的批复、玉林市玉州区学生饮用奶计划协调小组准许江西光明英雄乳业成为玉州区学校学生饮用奶的通知（下简称“通知”）。

　　自治区学生饮用奶计划协调小组办公室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前段时间的确给光明学生饮用奶进入广西市场做了批复，但对玉州区的“通知”并不知情。因为列入实施国家“学生饮用奶计划”的广西城市目前只有南宁及柳州两个城市，玉林市玉州区自己率先实施了“学生饮用奶计划”，而且并没有告诉自治区学生饮用奶计划协调小组办公室，他认为“这种做法不太妥。”

　　这位负责人说，进入学校的学生奶，必须是“学生饮用奶计划”部际协调小组办公室组织认定的定点企业，按规定质量、包装要求，并印有“中国学生饮用奶”统一标志的产品。也就是说，光明学生饮用奶想进入玉林市各中小学，必须先经过玉林市学生饮用奶计划协调小组办公室安排，在学生奶公开招标等情况下中标，然后与学校签订合同，在玉林市学生饮用奶计划协调小组办公室的监督管理下，才能给学生供奶。除了玉林市学生饮用奶计划协调小组办公室，“任何一个政府部门都没有批准任何乳业品牌的学生奶进入学校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