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苏群

　　近年来，流经琼海市境内的海南岛第三大河流——万泉河的旅游知名度越来越高。不少游客到海南，一定要去万泉河看看。然而，这条早已经在歌声和传说中出名的河流，却让两家“靠河吃河”的企业品尝了完全不同的个中滋味。上游投资几千万元的琼海万泉河休闲漂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漂流公司”)投资一年比一年大，而收益却一年不如一年，目前每天接待游客数量最多不过百来人次；下游的琼海裕龙游乐开发有限公司(简称“农家乐”)投资规模虽远不如漂流公司，但生意却异常红火，目前每天游客接待量一、两千人次。为此，两家公司自然少不了产生龃龉。

　　女董事长泪流满面

　　去年12月19日上午，琼海市召集部分官员、记者和旅游专家举行“整合万泉河旅游资源研讨会”。会上，漂流公司董事长郭凯在谈到公司目前所面临的困境时，禁不住泪流满面。她说：“我们靠企业自身的力量已经无力回天，万泉河漂流已经快要到关门的地步了。”她认为，是下游的“农家乐”的竹排观光抢走了漂流公司的生意。她强调说，由于旅游产品相似、导游和司机的误导等原因，让她投资数千万元的万泉河漂流项目举步维艰，面临生存危机。

　　政府扬言“整合”

　　郭凯一番动情的发言，让不少参加会议的人为之动容。更让被称为“博士书记”的琼海市委书记、市长陆志远有些坐不住了。他表示：万泉河漂流之所以能够成为品牌，与漂流公司这几年的广告投入和促销分不开，我们有的公司，没有花一分钱广告费，但得到的效果是99％，而漂流公司投入那么多，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竹排观光当初只有两三只，现在已经失控了，政府必须下决心整合，没有退路，否则什么也做不成。

　　陆志远称，整合是为了更好地开发万泉河旅游资源，更好地规范旅游市场，更好地维护消费者利益。在布局上，上游重点以漂流为主，中游(“农家乐”所在位置)以小吃小游为主，下游(万泉河出海口、博鳌段)以观光为主；从结构上避免雷同，政府主导，该取缔的取缔，该缩减的缩减，将来不排除建立统一的企业集团的可能。

　　“农家乐”大倒苦水

　　面对漂流公司的指责和父母官的一番讲话，“农家乐”老板谢进文忧心忡忡。他委屈地说，游客之所以选择竹排观光而不选择“漂流公司”的橡皮艇漂流，并不是他的错。导游和司机并没有误导，也没必要误导游客。旅游团队到“农家乐”参加竹排观光，是因为竹排观光符合团队的游客定位。竹排观光全程3.5公里，50分钟水程，加上陆上时间，也只有1个多小时，而橡皮艇漂流全程15公里，水陆时间大约要花3至4个小时。100％的旅游团当天都会赶到万宁市境内的兴隆投宿，在琼海最多只能到三个景点，一般导游司机都希望多跑几个景点，以便有更多的门票回扣，参加橡皮艇漂流耗不起时间。就连郭凯自己的旅行社也常常带游客来竹排观光，仅去年10月份就领了2017人过来，怎么能说是误导呢？

　　据了解，万泉河漂流的门票价是168元/人，给旅行社和导游的佣金是100元；而竹排观光的票价是68元/人，给导游、司机和旅行社的佣金为35元。表面看起来，从门票回扣上橡皮艇漂流要比竹排观光多，但较之漂流，竹排观光有着距高速公路近、景点逗留时间短的优势。

　　去年12月24日下午，谢进文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详细介绍了整个漂流和竹排观光的发展过程。据透露，当初万泉河漂流也是谢进文开始做的，2000年6月，当时的副市长王文进先后两次找他，希望他投资万泉河漂流。谢于当年8月进入该项目。他买了10艘橡皮艇开展万泉河漂流。后来在承接一个会议团时认识了郭凯的丈夫、海南百运医药化工有限公司的于总，于总提出想买万泉河漂流项目，为此双方开始了艰苦的讨价还价。最后，琼海市政府考虑于总的投资远远大于谢，对于做大万泉河漂流有利，便出面做谢的工作，要他出手转让。最后双方以130万元的价格成交，政府拿走了其中30万元作为“旅游基金”，谢实际只得了100万元。万泉河漂流项目转让后，谢应于的邀请，受聘于漂流公司，以漂流公司副总经理的身份，帮助工作了一年。

　　2001年，政府方面做谢的工作，希望他接下当时经营很不景气的“农家乐”项目。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谢答应下来。为此，他花了10万元转让费。接手后，谢发现“农家乐”没有什么像样的项目吸引游客。经过思考，他决定把原来的快艇拉竹排项目改为人工撑竹排，开展水上竹排观光。2002年4月初，他向琼海市政府打了报告，一周后政府以海府函[2002]66号《关于同意开发万泉河水上竹排娱乐项目的批复》文件形式，批准了他的请示。在获准经营竹排观光项目之后，谢进文经历了一个艰难的促销过程，其间，也投放过不少广告。

　　应该说，谢进文的竹排观光经营是合法的，得到过政府明文批准。

　　“整合”考验政府水平

　　对于琼海市要整合万泉河旅游、确切地说是整合两家公司的水上观光和漂流项目，业界存在不同意见。一种认为，目前观光和漂流两个项目的确存在相似性。“农家乐”的竹排观光是下里巴人的消费，而万泉河漂流则属于阳春白雪式的消费，二者共存于一条河上，下里巴人肯定更受欢迎。“农家乐”应当放弃竹排观光项目，而在岸上和附近水上开发与“农家乐”名称更贴近的项目。万泉河漂流项目投入大，注重品牌打造，有利于提升万泉河整体旅游形象，因此，应当避免该项目受到类似竹排观光的干扰。而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市场不相信眼泪。既然政府当初同意人家“农家乐”开展竹排观光，现在就不能出尔反尔，说人家失控，应当被“整合”掉。政府应当保护竞争，而不应当干扰竞争。此外，作为漂流公司来说，不应当老是盯着人家竹排观光，你的客源不应该定位于旅游团队，而应该定位于散客或会议团、商务旅游的客人，即使“农家乐”不接待团队了，也未见得人家的客人会流向上游的漂流。

　　对于越来越大的整合的呼声，谢进文十分气愤地表示：干脆叫漂流公司直接到我们那里拿钱好了!

　　有人说，最好的一种结局自然是经济手段解决，即两家公司合并或是漂流公司整体收购“农家乐”。但这要在两家公司自主自愿的基础上平等协商才行。政府主导下的整合会不会引发矛盾或导致对其中一家企业的不公平？——这也是媒体和不少业界人士所关注的问题。当然，也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当初政府没有批准“农家乐”搞竹排观光，也不会有今天的矛盾了。

　　整合万泉河的旅游资源，体现了政府勇于面对现实的勇气，但如何整合，又将是对琼海市政府的一个考验。

　　谁来整合海南旅游

　　万泉河漂流引发的矛盾折射出了海南岛整体旅游所面临的普遍性问题。海南旅游尽管热了这么些年，作为整体旅游品牌，海南已经名气在外，成为许多人首选的旅游目的地。但是，海南的旅游规划滞后、无序竞争却留下了许多后遗症。就漂流项目来说，最早开展漂流项目的是中部的五指山市，后来才是琼海市。在与琼海市相邻的万宁市的龙滚河上，最近又出现了另一家竹排观光，其所处的位置比“农家乐”离高速公路更近，给导游、司机的回扣更高。

　　一度人气兴旺的文昌市的东郊椰林海鲜坊，就是由于无序竞争而衰落的。如今，东郊椰林很少有人提及。外来游客甚至不知道有个叫东郊椰林的地方。

　　两年前，兴隆一位女投资人找到本报海南记者站，反映万宁市的旅游重复建设的问题。该投资人兴建了“印尼风情村”，生意火爆，可不久后，就在“印尼风情村”附近，又冒出一家几乎是前者克隆的“××风情园”。同样在兴隆，热带植物园就有好几家，竞相低价揽客，造成几败俱伤。

　　面对万泉河漂流引发的争议，有人禁不住发问：琼海市能够整合万泉河的旅游资源，但能够整合整个海南岛吗？

　　的确，这不是空穴来风式的发问。对于海南这个旅游目的地来说，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但政府应当如何作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