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龚声

　　【提要】为摆脱暴徒，她从三楼跳下，不料开始了另一段噩梦。

　　17岁的张玲终于告别了卧床不起的生活，开始拄着双拐艰难地行走。几天前，她脚部的钢钉被取出。不过，对于这位大难不死的少女来说，要想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还必须再动一次大型手术，取出腰部的钢板。

　　一切都在慢慢好转：7个多月前，因为反抗几名暴徒的恶行，她从宾馆的三楼跳下，手、脚当场被摔成粉碎性骨折，腰部严重受创。如果不是一场及时而又成功的手术，张玲将终身瘫痪。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场反抗暴行的过程中，张玲完全可以在别人的帮助下脱离虎口，然而，她所有的求助，遭遇的全部是冷漠。

　　这场遭遇给张玲留下的不仅是躯体的疼痛，而且，将从此改变她的生活：曾经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的她，而今承受更多的是打骂。

　　更让张玲揪心的是，残害她的6名暴徒，至今仍有4人逍遥法外。

　　涉世未深遭遇暴行

　　张玲出生在安徽省阜阳市郊的一个农村家庭。尽管家境并不富裕，但是，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亲仍然竭尽所能给予她最多的关爱。如果不是2003年3月18日发生的一切，张玲将一脸灿烂行走在她的人生之路上。

　　当日，张玲与好朋友郝某来到后者的租住房里，买了一些饭菜，共庆两人相识的一年。就在准备吃饭的当口，郝某的室友马某告知：有网友相邀吃饭。

　　出于对马某安全的考虑，3个女孩遂一同前往。在一处小餐馆里，她们与对方见面了。巧合的是，对方也是3人。通过介绍，张玲知晓了3个男青年的名字：“小李子”、“海陆”和“立志”。

　　饭后已是晚上9点多钟，张玲要求回家。然而，3个男青年再度热情邀请她们前去唱歌。由于郝某、马某的一再劝阻，一心要回家的张玲只好勉强同意。之后，张玲再一次身不由己地跟着一同去了一家旅馆。在旅馆内，一再要求回家的张玲被打了一个耳光。随后，海陆脱下自己的上衣，露出背部的斑斑伤痕。“我是干什么的，看了这个你们都应该清楚，谁要是不听话，我就让谁难看。”海陆威胁道：“我这次从外地回来，就是想在阜阳找几个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卖到北京一家赌场当迎宾小姐，去不去，你们看着办吧。”

　　张玲浑身瑟瑟发抖，对于这位涉世未深的少女而言，类似这种场面从未见到过。她没有想到的是，更大的屈辱还在后头。当晚，在露出狰狞面目的3个男青年胁迫下，3个女孩跌入了痛苦的深渊：一一被强暴。3个暴徒发泄完兽欲之后，张玲当晚一夜未眠：自己清白的身子就这样被玷污了，以后该怎么办？更为可怕的是，他们会就此罢手吗？如果明天被卖到北京怎么办？

　　一路求救遭遇冷漠

　　然而，痛苦还在继续延续。

　　第二天上午，在3个男人的胁迫下，她们被送往了连云港。张玲不知道此行的命运究竟会怎样，只是从这伙暴徒的对话中，依稀觉得可能会被卖至娱乐场所。

　　当日晚间，一行人到达连云港市，有3名男青年为他们安排了住宿场所。当晚，这3名接站的男青年蹂躏了她们。同样，张玲也只知道他们的大致姓名：“张标”、“建军”、“锋”。

　　第二天，或许是为了安慰3名女孩，这帮人决定带领张玲她们去看海。看着碧波万顷的大海，张玲再度流泪了。大海一直是她的向往，只是，张玲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难堪的情况下实现了看海的愿望。张玲准备纵身跳下，然而，看着万丈悬崖，想想家里的年迈双亲，她又失去了这个勇气。“要死也要死在家乡，一定要想办法逃走。”尽管明知道自己被盯得很死，但是，张玲开始有了逃离虎口的念头。

　　张玲为此尝试着很多办法，希望能够如愿以偿。

　　最先被求助的是送她们一行的司机。看见这位司机外表老实，张玲便趁机请他帮忙。然而，司机始终没有应允，理由是：怕这伙人报复，另外，司机自己身上没有钱，根本回不去。无奈之下，张玲给了司机一个手机号码，请他在无人处帮忙联系家里人。“大哥，我全指望您了，就请您行行好吧，只要您帮我逃出去，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张玲请求道。“看看再说吧，有机会一定帮你。”司机漫不经心地说。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对方始终没有帮忙。相反，此后，司机开始千方百计地躲着张玲，不让她有再度开口求助的机会。“我没办法帮你，我还有妻儿老小，我怕他们报复。”一次，面对堵上来的张玲，司机两手一摊说。

　　不知什么原因，在连云港仅呆了一天，3个女孩再度被带回阜阳。归程中途，张玲曾在吃饭时向几名路人求助。然而，当听完她急切的叙述后，路人纷纷选择了逃离。“你给我小心点，否则要你的命，别指望别人会帮你，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多好心人。”一名暴徒发现了张玲的求救举动后，扯着她的头发大怒道。

　　3月20日晚，一行人再度在阜阳某宾馆住下。张玲以找服务生为由跑到服务台，告知自己被绑架，请求对方帮助报警。没想到的是，对方瞟了张玲两眼说，“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被绑架了，你自己不会报警吗？看你跟这伙人厮混在一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完，服务员再也不搭理张玲。这次求救仍然没有任何效果，相反，由于张的行为被察觉，当晚，一行人再度转移到另一家宾馆。

　　到了另一家宾馆后，张玲再度采取同样办法，向服务员求救。然而，她再一次遭遇失望。对方不仅不给予帮助，反而让张玲快点离开总台。“别给我找事了，谁相信你呀！”服务员抛了一句冷冰冰的话。更让张玲痛苦的是，当晚，自己又一次被强暴。在痛苦中，张玲听到这伙人准备将她们卖到山东的消息，同时，联想到几天来的悲惨遭遇，对于这位17岁的少女而言，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限度。

　　为了摆脱暴徒的魔掌，3月21日一大早，张玲在三楼卫生间的窗口纵身跳楼。在庆幸摆脱狼窝的同时，她遭遇了新的灾难。

　　双重痛苦身心俱损

　　这次跳楼，让张玲开始了20天的住院历程。刚入院时，她的手、脚被摔成粉碎性骨折，腰部严重受伤。医生告知，必须马上动手术，否则将终身瘫痪。

　　两万多元的手术费如何解决，成为张家最为头疼的问题。这个贫寒的郊区农家承受着生活的太多不幸：张的大姐患有癫痫，大哥身体有病多次住院，二哥因为建房至今仍欠巨额外债……

　　为了救张玲，张家竭尽全力，最终筹集到两万多元的款项。其中的一笔来自于大姐的彩礼：在张玲住院期间，她的大姐适逢出嫁，由于全家人皆聚集在医院，大姐只能独自冷冷清清地离开家。

　　终于等到手术这天。在进手术室之前，张玲心中没有一丝恐惧，相反，她心里反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做完手术就好了，我仍然会回到原来的我。”她暗自告诉和安慰着自己。

　　手术整整持续了14个小时。下了手术台后，张玲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新的情况在无知觉中出现。由于惨遭蹂躏，她的下身出现了大出血。经妇科医生检查，处女膜已经破损。母亲呆呆地听着这一诊断结果，看着昏睡的张玲，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张玲至今不敢回想手术后的痛苦。腰部的剧痛让她彻夜难眠，脚部肿得老高，只能用冰来止疼。她只能咬紧牙关独自承受着痛苦，因为，她不想让母亲再受到新的折磨了。

　　4月11日，张玲出了院，暂时告别了身体的痛苦。然而，新的痛苦开始接踵而来：出院第三天，因为张玲的出事，父亲与母亲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这样的女儿还要她干什么，真是丢死家里的人了，还回来干什么，不如死了算了。”父亲说。一气之下，张母愤而服毒，口吐白沫。在送到医院后，张玲的哥哥四下筹钱，最终，在借到1000元的情况下经抢救方才脱险。

　　1000元的额外付出，让张玲原本就贫穷不堪的家如同雪上加霜。自此，张玲再也不能按照医生的嘱咐打针吃药，只能寄望于身体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好。

　　但是，一切并没有朝好的方向发展。在此之后，愤怒的父亲经常责骂和殴打着张玲，而且，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理由很简单：张玲给他丢了脸。在一次又一次地被殴打中，张玲泪流满面，开始对人生心灰意冷。与此同时，她对这种打骂已经麻木：因为对于父亲，或许这是一个最好的发泄心中郁闷的方式。

　　张玲告诉笔者：在一次被打中，她的脚部创口再次化脓，直到今天依旧没有完好。

　　部分嫌犯逍遥法外

　　眼下，张玲更为关心的是，迫害她的一伙凶徒能否归案。

　　笔者从警方处获悉，张玲出事后，颍州公安分局刑警五中队立即介入了此案。几经努力，已先后将犯罪嫌疑人“小李子”、“海陆”抓获归案。对于其余的犯罪嫌疑人，警方目前正在采取包括网上追逃等各种方式，努力展开抓捕。

　　但是，对于张玲来说，事发近7个月来，另4名犯罪嫌疑人没有被抓获，仍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她说，从自己受害的经历来看，这伙人好像结成了一个团伙。如果不早日将他们缉拿，或许会有更多如她那样的受害者出现。同时，嫌犯一日不全部归案，对于张的家庭而言，始终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而且，她也不能如期讨回公道。

　　张玲曾经四下求助过。她曾多次找到办案人员，然而，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别急，我们正在开展工作。”她到过妇联，然而，门卫挡住了她。在几经哀求进去之后，也始终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张玲还找过律师，可是，部分律师听过情况介绍后，婉言拒绝了为她代理的请求。

　　另据张玲介绍，医生告知，2004年，她腰部的钢板要通过手术取出，手术费在1万元左右。钢板取出后，张玲将重新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但是，张玲说，她已根本无力承担这笔高额的手术费。即便是前几天取出脚部钢钉的1000余元费用，也是母亲卖完了家里的豆子以及在哥哥的帮助下才筹集得来的。

　　眼下，张玲希望，有人能够帮助她找一名律师，帮助她打官司以获得民事赔偿。但是，对于她和她的家庭而言，数额不小的代理费仍如一个天文数字，短期内难以筹齐。

　　2003年11月19日，张玲用长达3个小时的时间向笔者讲述了自己的遭遇。讲述中，她满脸是泪。

　　“记者大哥，你说我会好起来吗？那些歹徒能够全部被抓获吗？会有好心人帮助我吗？”采访末了，张玲不止一次地问笔者这些问题。面对她满含期待的眼神，笔者久久无语。

　　此后，笔者开始为张玲的事情四处奔走。几经努力后，终于有了一些好的结果：张玲跳楼一事引起阜阳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孟庆银的高度重视。11月22日晚，孟庆银针对此事作出批示，要求阜阳市公安局法制科督办此案，并责成该市颍州公安分局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抓获在逃犯罪嫌疑人。目前，阜阳警方正在加大抓捕力度，以期将在逃的4名犯罪嫌疑人早日抓获归案。

　　11月27日，阜阳市金宇律师事务所主任朱云飞接待张玲后，当即表示对她的律师代理费全部免去，同时指派专人帮助代理。目前，律师正在积极搜集材料，准备帮助张玲讨还一个公道。

　　笑容开始重新出现在张玲的脸上。她希望，在众多好心人的帮助下，能够尽快走出这一梦魇，重新迎来原本灿烂的明天。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4年1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