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昕晔

　　3月1日普京提名前俄联邦税务警察局局长米哈伊尔-弗拉德科夫为俄政府新总理候选人，此前的2月24日他宣布解散由前总理卡西亚诺夫领导的政府。普京为什么会解雇卡西亚诺夫，解散整个政府？本来在3月14日大选后，前总理和政府是可以自己辞职的。

　　表面看来，普京在他的简短的声明中暗示了几点原因：他希望尽早明确新政府以“避免不确定性”，这也许标志着普京避免为了争夺总理位置可能发生的混乱。普京说，俄罗斯人民“有权利而且应该知道”谁将和他一起运转国家，暗示他想通过把新政府和连任竞选联系在一起，以使新政府获得合法性。普京为什么要争取时间？

　　实际上，普京的行动依然是克里姆林宫、“西罗维基”与寡头之间较量的延续。最近几个月克里姆林宫和尤科斯公司发生了直接的激烈冲突，尤科斯前老板霍多尔科夫斯基试图利用金钱赢得政治影响而身陷囹圄。尤科斯事件导致克里姆林宫内部的分裂，感到格外不快的是总理卡西亚诺夫。普京希望向喜欢强硬总统的选民、官僚、国会和幸存的寡头显示——他牢牢控制着克里姆林宫。

　　俄罗斯商界对普京提名与安全部门有着密切联系的前克格勃成员弗拉德科夫为新总理候选人的看法是，俄罗斯又朝着权威主义和集权迈进了一步。卡西亚诺夫自从4年前普京任总统以来就担任总理职务，是叶利钦政府中最后残留的人物，也是寡头们的朋友。

　　普京希望摆脱作为叶利钦时代的残余卡西亚诺夫。而且在大选即将开始前解雇卡西亚诺夫意味着普京感觉有把握赢得大选。

　　普京执政4年来，联邦安全局的权力越来越大，有了更为广泛的政治影响。于是有了“西罗维基”一词，指由前克格勃人员、警察、军方和安全局组成的新的力量。“西罗维基”在俄罗斯政治生活中占据了重要地位，也帮助普京建立了个人的权力基础。由于普京有把握赢得3月举行的大选，如果“西罗维基”的权力进一步强化，则可能伤害俄罗斯的民主体制和市场经济。

　　解雇卡西亚诺夫清除了大选后任命新内阁的障碍。同时，“西罗维基”的影响也在向司法体系、商业、经济和外交政策方面延伸。在经历了10年的改革之后，“西罗维基”掌握权力并不可能终结市场经济，但是其日益增长的影响意味着俄罗斯的权威主义加强了，市场的功能要从属于国家权力机构。

　　2000年普京担任总统的时候，有三个有影响的政治力量：一是由自由派经济学家组成，普京让他们负责实施改革；第二个力量以普京在圣彼得堡的前同事为主；第三个力量包括了叶利钦的追随者。4年过去了，自由派经济学家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政治影响，叶利钦周围的人也全部淡出，而在去年对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问题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西罗维基”的优势。

　　“西罗维基”也并非一个没有内部分歧的集团：安全局、军方和内务部之间长期存在矛盾，但是在强化国家权力以及把自己视为国家权力的合法守护人方面他们是一致的，没有人可以凌驾于国家之上。对安全局和军方来说，这正是攻击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基本理由。一位前克格勃官员说，“霍多尔科夫斯基试图把杜马私有化，建立他自己的势力，他向国家基础发起挑战。”

　　1991年之后原来的克格勃分裂成一些独立的机构，数千名官员被解雇或者辞职。很多高级官员开始经商成为大亨，也就是寡头。其他一些开始建立私人的安全商业。那些留在克格勃的人薪水有限，而寡头们却从国有资产私有化过程中获取了数十亿美元。这些人失去了往日的社会精英地位和特权，因此他们有着报复心理。安全局保持了他们习惯性的警觉，始终在收集寡头们的信息。90年代初期，寡头们可以攫取尽可能多的财富，没有人注意到安全局的行为。但是安全局总是有办法得到他们想要知道的。普京当选总统使他们觉得机会来了，安全局赢得了政治力量可以允许他们影响国家的政治决策。

　　俄罗斯学者的研究发现，在普京任总统期间，“西罗维基”在克里姆林宫的权力阶梯上的比例从戈尔巴乔夫时的4．8％上升到了58．3％。在克里姆林宫，每3个人中就有1个有安全局或军方背景。在地方上“西罗维基”的势力也在增长，4／7的地方官员和军队或者安全局有关联。每个这样的地方政府有1500名工作人员，其中70％有军方或者安全局背景。

　　“西罗维基”也有着明确的商业兴趣。他们控制着俄罗斯国有武器装备出口代理机构Ｒｏｓｏｂｏｒｏｎｅｘｐｏｒｔ、国有石油公司Ｒｏｓｎｅｆｔ、国有天然气垄断公司Ｇａｚｐｒｏｍ。很多俄罗斯观察家认为，尤科斯事件是“西罗维基”为夺取寡头财富而进行的斗争。此外，在经济和电信部门的一些官员也是前安全局成员。

　　在商业和经济上，“西罗维基”将保持长期的影响。在最近接受俄报纸采访时，国防部长伊万诺夫（前克格勃将军，普京的亲信）说，油井勘探的投资规模应该由国家决定，而不是私人企业。国家在经济中角色的强化将进一步延缓俄罗斯自然垄断行业的自由化进程，比如把Ｇａｚｐｒｏｍ控制在国家手中就是“西罗维基”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西罗维基”权力的加强也会影响外国投资。服务业和一些开放行业对外国公司来说尚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像英国石油这样试图购买50％俄罗斯国有石油公司ＴＮＫ股票的公司，就遇到了相当的困难。

　　对“西罗维基”权力的上升，美国和欧盟的反应是复杂的。一个多月以前，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在访问莫斯科的时候说，俄罗斯的民主体制已经缺乏行政、立法和司法间的基本平衡。但同时他也称赞俄罗斯经济的进步和美俄合作取得的成就。

　　2000年普京从叶利钦手中接过权力的时候，西方把他视为民主的捍卫者。当时，布莱尔访问了俄罗斯；俄最大的贸易伙伴德国努力与俄罗斯接近；但法国却因为希拉克在车臣问题上的强硬态度对俄罗斯保持了冷漠。

　　911事件全面改变了美国的外交政策，普京支持布什的全球反恐战争，所以美国把俄罗斯当做盟友。

　　在伊拉克战争问题上，普京和法国、德国占在一边，持批评态度，因此法国在车臣问题上保持沉默换取俄罗斯的支持。

　　但是欧盟与俄罗斯之间还有贸易摩擦。双方之间存在伙伴和合作协议（ＰＣＡ），3月1日，参与协议的欧盟国家从以前的15国扩大到了10个新的国家（主要是东欧国家），对此俄罗斯抱怨说，在这些新欧盟国家损失的关税收入应得到补偿。如果俄罗斯加入了ＷＴＯ，它有要求补偿的权利，但是俄罗斯还不是ＷＴＯ成员。俄罗斯之所以被ＷＴＯ挡在门外，部分原因正是欧盟反对其能源价格。能源是俄罗斯手中的王牌，2周前俄罗斯短暂地切断了到白俄罗斯的石油管道，迫使白俄罗斯接受石油管道双边协议中的新的支付条件，引起东欧国家的震惊。

　　俄罗斯现实是复杂的。首先，普京从最初对经济学家的依赖转向对前克格勃成员的依赖；另一方面，西方也承认在叶利钦时代的混乱之后，俄罗斯非常需要重新建立中央权威；最后西方也认识到普京依然受到民众的欢迎。

　　俄罗斯非常清楚与西方保持良好的政治、经济关系是非常重要的。“西罗维基”的势力还能保持多久呢？这应该取决于普京，一些俄罗斯学者相信普京有能力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遏制“西罗维基”，因为普京并不想当一个傀儡，而只是把他们当作工具。但是“西罗维基”却认为他们的复兴还远未完结，普京最近解散政府任命新总理的行动似乎证实了他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