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吸毒者广州开颅戒毒

    　核心提示

　　●帮他戒毒，母亲陪他漂泊10年，走了20多个地方，都没有成功，最后，他们将赌注押在了要么重生，要么毁灭的“无情戒毒术”上。

　　●如今，他已顺利完成手术，没有被毁灭，而是走上了重生之路。他的女友也称，要用爱情唤回原本优秀的他。

　　事件

　　山城青年广州手术戒毒

　　昨日下午，广州市三九脑科医院重症监护室，中央电视台夕阳红栏目黄娟娟等两名记者与山城青年黎阳（化名）握别。在通过7天对黎经历的“要么毁灭要么重生的”手术戒毒过程的关注后，黄记者说：“我们回京等待好消息。”

　　7天持续关注缘于黎母。她的大儿子是缉毒警察，小儿子却身陷毒海难已自拔，两兄弟相互鄙视不相往来。黎母在感情夹缝中，陪小儿戒毒10年漂泊全国，打动央视。12日，央视指派夕阳红栏目两记者赴渝拍摄专题片。

　　当天，黎母染疾卧病在床。摄像机架在她卧室门口，黎母说她有更重的心事：想送儿子去广州三九脑科医院做去除大脑中“多余”脑回的戒毒手术——一种要么重生要么毁灭的手术。手术是在吸毒者的头上钻两个洞，然后用电流将对毒品记忆的脑回杀死。经历了10年的百折千回，黎母把它看成儿子“最后的重生机会”。她多次去电，医院已人满为患，顺序至少要排到半年后。

　　黄娟娟马上联系三九脑科医院，院方认为黎阳满足实施手术戒毒的三个条件：是一个海洛因深度成瘾者；没有心脑血管疾病和艾滋病等禁忌症；有强烈的戒毒意愿。院方承认特事特办，一到广州可马上手术。14日，黄记者和黎阳家人及其女友丹丹（化名）乘飞机前往广州。

　　当晚，黎阳被戴上金属箍子，全身麻醉，央视记者随同进入手术室，拍摄全过程。黄记者说，专题片栏目核心人物是黎阳的母亲，涉及这次手术的内容并不多。她们一路陪同，一是为母爱打动，二是将拍摄的全过程制成光碟，献给黎阳、他的母亲，以及关心黎阳的所有人。

　　手术前，黎阳说，如果手术成功，光碟记录了自己浴火重生的过程，会使自己更加珍惜未来，如果失败，光碟会告诉大家他们曾经作过最后的努力。

　　经5个多小时的手术，医生说，已成功摧毁黎阳对海洛因80-90%的记忆，具体地说，心瘾已基本告别他的躯体。他成为重庆第一个实施手术戒毒的吸毒青年，在重生与毁灭之间，他幸运地获得了前者。

　　连线①

　　患者自述：现在状态很好

　　昨日下午5时30分，记者千里连线广州三九脑科医院黎阳病房，他说术后状态很好。以下是部分对话摘录。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好，黎阳，你知道你现在在医院干什么吗？

　　黎阳（以下简称黎）：你好，我清醒地知道为戒毒做了开颅手术。

　　记：能描述一下你所知道的手术过程吗？

　　黎：我记得，妈妈平静地在手术合同上签了字，10年折磨，我们已自若地选择承担风险，没有惊慌。医生让我看人吸毒的节目，用电脑分析出我脑中毒品兴奋点的坐标。然后我的头被金属箍固定，上了手术台，被全身麻醉，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经历3天半醒半睡，渐渐了解到，医生在我头上打了两个小洞，灭杀了顽固的毒品记忆。

　　记：现在在你面前谈海洛因，你有什么反应？

　　黎：据护理我的女朋友丹丹说，最初一两天，我胡言乱语。可能因为当时残留有毒品记忆，我不断翻枕头、被子，四处寻找，嘴里不停喊“包子！包子！”这种反应在3天后消失了，我现在能看报和看电视。

　　记：手术是否影响了你一日三餐的胃口？

　　黎：我和女友每餐一盘炒肉丝，一盘时令蔬菜，一碗汤。

　　记：什么时间走出病房回到重庆？

　　黎：还需20天左右。

　　连线②

　　黎阳女友：我用爱情唤浪子

　　昨日下午6时，记者拨通远在广州医院护理黎阳的女朋友丹丹的电话，倾听她宁静自述用爱情唤回男友的心声：

　　“我是一年前认识黎阳的，他谈吐不俗，只是感觉他很瘦，但不知他吸毒。我爱上了他。我承认我是一名漂亮女孩，追我的人很多。”

　　“我是在三月前知道他吸毒的，那是一个夜晚，他说不能再瞒着我了，要求我离开他寻找真正的幸福，他将把这分纯洁的感情带进日日逼近的坟墓，他哭了，浑身颤抖，我也哭，但我爱他，我要帮助他找回新生活。”

　　“再得到手术戒毒术的信息后，我和妈妈觉得要举倾家之力帮助他，我们东挪西借了两万元钱，黎阳妈妈借了3万元钱，经央视记者帮助，我们出发了。”

　　“交往中得知，因为黎阳吸毒，几乎没有朋友，他很孤单。以致看待世界有些悲观，但我有信心来重树他，因为他原本优秀。我决定用我的一生来完成。”

　　链接

　　戒毒可通过外科手术-开颅来完成。这是俄罗斯科学家的发明。据俄罗斯《论据与事实》杂志介绍，这虽是消除人类社会最可怕的祸根-吸毒成瘾的最有效的方法，但治疗过程是“极端”无情的：手术前几天，不准吸食毒品。手术是在患者颅骨上钻出两个直径6毫米的孔洞，然后从孔洞中插入一根直径为2.5毫米的小管(低温探针)，沿小管循环流动着用干冰冷却的丙酮。低温探针使处于所谓“腰脑回”中的褶皱冷却10秒钟，这种大脑白色物质正是形成嗜好吸毒的病理中心。冰晶会使细胞破裂，同时切断细胞之间的联系，从而“夺去”毒瘾记忆，使患者从毒品依赖性中解脱出来。圣彼德堡人脑研究所所长C.B.梅德韦杰夫指出：“手术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因此只是对那些无可救药，自己感到绝望并亲自要求做手术的人才施予这样的手术。”

　　纵深

　　戒毒漂泊十年　最后押注开颅手术

　　15日，黎阳从昏睡状态中醒来，尽管还没战胜麻醉药给他意识造成的朦胧，他的眼里还是噙满泪珠。黎母说，儿子的眼睛在她身上转来转去，只说了四个字：“感谢妈妈”。

　　黎母是我市某大学一名教师。因一直醉心工作，1993年6月，黎阳被一群社会青年带到租赁屋给他灌食了海洛因。次月，黎母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开始艰辛的戒毒之旅。

　　为了挣钱糊口，他们把第一站选在广州。黎母记得那是一个有阳光的清晨，黎阳亲自摔碎了注射毒品的针管，母子俩各背一个行囊。抵达目的地后，黎母用随身积蓄租了房子，一家公司招聘了她。由于当时毒瘾不深，黎阳半年没沾毒品。后来，黎母认为广州太过繁荣，怕儿子重新染毒，决定向新疆乌鲁木齐转移。到达新疆后，黎母受聘于一家私人公司，黎阳也被一重庆籍老板聘为经理助理。母子生活在一起，黎阳两年间没接触毒品。1995年下半年，黎母认为儿子已脱离毒掌，短暂回渝探亲。

　　但转折发生了。黎阳被公司对面100米的一保安盯上，三上三下，黎阳重新扎进毒品苦海，老板知道后，解聘了他的助理职务。黎阳不敢告诉母亲，他潦倒街头，最后，他到达重庆，身边只有一张飞机票和一个海洛因“包子”。“我们必须到偏远的地方去，还必须借助药物的帮助。”

　　1997年，黎阳已成一个深度吸毒者。黎母一边拼命打工挣钱筹集毒资，残延儿子一触即溃的生命，一边扎进网络，寻找全国戒毒良药良医。黎阳随母亲前往山西农村，一名老医生把他们关进野外一间木屋，服用中药戒毒。黎母说，那门每天只在用餐时开3次，最初3天儿子彻夜不眠，她就坐在床边。他们不断重复老掉牙的故事、倾听屋外呼啸的风声，那是荒郊野外打发时光无法选择的方式。

　　最后还是失败了，黎阳已成为对海洛因死死套牢的奴隶。黎阳告诉母亲，毒魔会在任何一个物品交易地和自己同在。

　　同年，他们转到长江三峡一个方圆几公里无人烟的地方，给一家餐馆打工，不取分文，老板只管母子一日三餐。黎母的工作是早上7时至晚上10点替餐馆洗盘子洗碗，黎阳则用帚帕周而复始帚地。

　　10年里，黎母陪儿子漂泊13个省（市），在20多个地方戒过毒，在希望与失望中沉浮，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黎母说，这10年，幸运的是儿子没因吸食毒品变坏。前年，他们双双到重庆市眼库签订了眼角膜捐赠合同。黎母也在市青年志愿者总队报名做一名志愿者，多次和儿子在公开场合现身说法。她说：“我们用亲身经历教育山城孩子、天下孩子，要孩子们拒绝毒品，然后我们安静地死去。”

　　直至本月上旬，称为“无情戒毒术”的手术戒毒术见诸全国各地媒体。母子俩一致决定：用最一个赌注结束10年伤心旅程。

　　本组稿件均由记者冉家祥

　　实习生邹康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