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郑州5月18日电 (记者林嵬陈先发) 自去年10月起,河南省方城县博望镇在近10个村“压粮扩经”,强迫农民种植林果或烟叶。为保证镇里“连片种植”规划的落实,一些村强行收回农民承包地,将土地分为口粮田、经济田,规定凡种口粮田的农民,免缴农业税;经济田则以每亩40元至130元的价格竞包。当地一位农民气愤地说:“动地搞结构调整,剜了农民命根子;说是富民,实际上是害民。”
回收承包地 强搞“两田制”
大李庄村14组农民李丰合说,去年10月7日,镇干部蒲建林、陆旭和村支书崔荣建等来到14组,召集十多个村民代表开会宣布:调整农业结构的大气候已形成,每个农民留6分口粮田,岗上每人的3分地集中起来种烟,其余的地70元一亩招标拍卖。当时大家都不同意,可干部们说:下午就丈量土地,看谁敢挡。
10月8日,李丰合等人到县农经总站和县人大上访,两个部门当即给镇里打电话,要求制止这一违法行为。可李丰合等回到博望镇政府信访办,得到的答复却是到分地现场,与镇、村干部协商。李丰合说:“回到分地现场,发现4个镇干部和几个村干部正在主持分地,我们要求立即停止分地。可村支书崔荣建说,‘你们一没文件,二没上级的信,谁信你们?我就是一级政府,分!’”
记者又走访了水饭店、灵龟铺、毛庄等“林果村”,发现这几个村也不同程度地搞了“两田制”。灵龟铺村2组农民高天来说:“去年秋天,该种麦时,乡干部坐着小汽车来不让种,非要把地空出来种梨,我偷偷种了麦,结果镇里派人把我的麦犁了。”
毛庄村77岁的老农杨松泰说:“我和老伴共有四亩地,可现在只剩下一亩九分口粮田,为了糊口,我只好又租了2亩最差的地,年租金总共是120元。”
水饭店村农民杨瑞卿说:“镇里强调种林果,镇党委书记齐青年还在电视里讲话,把推广的黄金梨吹得神乎其神,可群众却觉得黄金梨3年才挂果,万一种不成,白白浪费耕地。可村支书房德干却说,这回是强制执行,不种不中,上哪儿告都不行。”杨瑞卿说:“动一回地剥农民一层皮。我家10口人原有18.5亩承包田,如今,3亩多被划为林果地,半亩多被组里收回当机动地,只剩14.5亩。不久前,村干部又通知大家,上级要修乡间公路,路两边20米内都要栽绿化树,按规划,我家还要再栽3亩树。这样调来调去,群众还有多少地种麦?”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博望镇通过动地搞结构调整,还打乱了农村原有的土地承包关系。灵龟铺村一组组长周振发说:“全组400亩地,其中110亩被抽出来重新发包种林果,可组里大部分群众包不起,90%的地被博望镇街上一个‘大包头’给包了。”7组农民王金太说:“重新发包后,还有一些地没分匀,谁家势力大,谁就抢地种,组里有5户群众抢地种。”
种粮种不出“政绩”
博望镇镇长刘理山说,博望镇有10万人,近14万亩耕地,其中小麦种植面积近9万亩。由于许多农民只考虑吃的问题,死抓住小麦不放,农民增收陷入“越种越穷”的恶性循环。为了推动农民增收,镇里今年新发展林果6000亩,并规划3000多亩连片的烟田。一些村在结构调整中相应调整了土地,主要是从规模种植、统一管理的角度考虑的。镇里对结构调整的态度是引导,对于连片种梨、种烟的村组,镇里为他们争取水利设施、修路等农田基本建设项目。
可一些农民却说,广播电视上说今后国家要给种粮的农民打井修路,可博望镇搞的却是“反调节”。去年以来,粮价上涨,农民都想多种粮,可干部偏不让种,根本原因是种麦种不出干部的政绩。姜庄村去年按镇里的要求空出了200多亩林果地,可群众死活不抓阄分地,村干部只好把地又重新分给群众。姜庄村一组组长李新城说:“支书让我收回一部分地种梨,我坚决不同意。这样做一是违反政策,二是农民习惯种粮,不会种梨。这几年镇里一会儿让种烟、一会儿让种蒜,都失败了。镇里‘逼民致富’政策是‘梦想政策’,群众不会再上这个当。”
大李庄村农民李丰合说:“1997年,我就响应政府号召种烟,可种的2亩3分烟,只卖了15块钱,气得我把卖不掉的300多斤烟叶全部倒进沟里。”大李庄村一位姓韩的农民说:“这几年种烟收益都不中,一是烟站压级压价,二是农民没技术,烟叶光得病。俺种粮虽然收益低,但风险小、投入少,是农民的稳当选择。”
一些群众还反映,干部让农民种烟,说是鼓农民钱袋,实际上是为了鼓政府的钱袋,因为种烟能收特产税,而种粮就没有。一些村组干部还私下里告诉记者,这两年农业税难收,农民拖欠镇上的农业税款已达100多万元,镇里搞结构调整,实际上是为了通过招标拍卖农民的承包地,把难收的钱变得好收。
政府“隐身” 监督“悬空”
去年10月9日,在大李庄村强行分地的第二天,李丰合等就把博望镇政府告上法庭,可方城县法院做出行政裁定:土地调整是村组内部事务,博望镇政府派员参加是为了指导协调,并未做出具体干预行为,因此驳回李丰合起诉。李丰合不服,向南阳市中级法院上诉,结果是维持一审裁定。
方城县法院马振刚法官说:“在法庭调查中,我们没有发现任何镇政府出具的文件或具体干预的证据,因而只能把镇政府的行为看成是‘指导’。”记者又采访了一些镇、村干部,他们都反复强调,重新发包是群众自愿,没有任何强制行为。
在法庭上,镇政府玩起“隐身术”,法律维权之路走不通,李丰合等人又踏上漫漫上访路。李丰合说:“为了讨回公道,我卖了一头牛,另一名上访者徐国群卖了七只羊,4个多月里,我们先后到方城县上访30多次,到南阳市上访10多次,到郑州上访4次,跑了省市县三级农业、信访部门,可一直被推过来推过去。几个月来,我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反复想,从上到下这么多部门,为何保不住农民手里的一张纸(土地承包证)?”
据了解,最近,方城县有关部门派人到大李庄村调查,南阳市农业局也两次到大李庄村调查,目前大李庄村的“两田制”被迫停止,但土地已重新发包,其他村违法搞“两田制”行为依然未被纠正。
方城县农经总站副站长程道宽说:“从我们调查情况看,大李庄村调整土地的程序不符合土地承包法规定,但土地承包法不排除土地流转,大李庄村的问题主要是工作没做细,个别农户反对调地。”记者问:“博望镇还有好几个村都收回农民土地重新发包,你们发现没有?”程道宽说:“别的村我们没去,只去了大李庄村。全县500多个村,地面这么大,情况咋会都知道?”
为李丰合案件作司法代理的张万立说:“由于搞结构调整是镇政府强制推行的,在一些部门眼里,农民的权益成了‘刺猬’问题,一碰就扎手,不如睁只眼闭只眼。”(完)(来源: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