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与提示

　　5月14日，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节目将镜头对准了位于沈阳的阳光儿童村。节目披露，儿童村里的孩子不上课却在付妈妈的带领下四处去演讲，演讲之前要想死去的爹和服刑的妈，演讲时还要挤眼泪。而演讲的目的是为了募捐，儿童村有漂亮的大楼，每年接受那么多的捐款，为什么还要用孩子的眼泪去募捐？

　　5月15日，记者来到儿童村进行调查，发现孩子们在这里的生活情况并非以前一些媒体报道的那么好。

　　5月16日，本报题为《“付妈妈儿童村”生存状况调查》的报道见报后，多位读者打来电话询问儿童村里那些“孤儿”的状况，大家都反映以前从报纸电视上看到的有关儿童村的新闻都是怎么好怎么好，而真实的情况竟然是这样。

　　5月16日，付广荣在接受沈阳某媒体采访时大喊委屈，说儿童村里孩子的生活并不是很差。对此，记者昨天再访了阳光儿童村。

　　昨天傍晚时分，一位读者给今报打来热线电话，这位读者说他早就预料到儿童村会变成这样。随后，这位自称是知情人的读者，向记者爆出付广荣四年前通过各种手段，发起成立“社会救助烈属护理院”过程中一些鲜为人知的内幕。

　　□记者王慧首席记者董永君／文梅天磬／摄

　　2000年，刚刚毕业的一群大专生正在四处找工作，不久后，他们被一个叫徐洪忱的人从人才市场招聘到“辽宁法制教育中心”。

　　上班后，徐洪忱把他们逐个叫到他的办公室，告诉他们中心的领导是付主任（也就是现在被人称作“付妈妈”的付广荣）。徐洪忱向他们详细介绍了他们即将从事的工作，以及这份工作将要给他们带来的高薪。

　　就这样，二十几名刚刚走出校门的年轻人开始工作———守着几部电话，为“辽宁法制教育中心”巧立的各种名目四处拉救助款，他们可以根据每次企业捐款的数额收取提成。之后不久，他们开始集中为即将成立的“社会救助烈属护理院”四处拉捐赠款。

　　商家陷入“爱心黑洞”

　　法制教育中心录用的这些员工有一个特点：学历都是大专或大专以下，都是外地人，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工作的热情。他们每天努力地打电话，跑商家，通过传真，向各个企业传送由徐洪忱拟稿、付广荣批示的专门针对企业的宣传材料。

　　那时，三宝电脑、北方航空公司等几百家企业都收到了这样的传真：《支持新闻发布会召开的回报条款》，里面写着捐助多少钱可以挂多少条幅，可以和某某领导合影等等。一年下来，按照10％的提成，有的员工竟一人拿到了20余万元的提成款，有的则拿到几万几千不等。

　　每当员工们把愿意捐助的商家代表带回办公大楼时，走廊第一个房间的出纳毛某就把代表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收了几百、几千甚至几万的钱款以后，毛某为他们开了一张专用发票并标明此款系“新闻发布会赞助款”，对此，几个商家代表均提出异议：此笔款项是我们企业为军烈属捐的救助款，我们为你们召开新闻发布会捐什么赞助款？

　　烈士遗孤跳墙逃跑

　　后来，护理院的地点选在高花小学，一个已经荒废的旧学校。员工们又开始四处奔波，为学校改成护理院的工程拉赞助，有家医院给他们捐赠了一批床……就这样，经过员工的拼命游说，简陋的护理院成立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护理院是为了那些烈士遗孤而建，可这些遗孤在哪儿呢？于是，付广荣开始与省内各地档案馆、党史学会联系，先后找到了十几位烈士遗孤。然后，她派专人到老人家里游说，一生贫困的老人带着对晚年美好生活的向往来到了“社会救助烈属护理院”。

　　可人数还是不够，怎么办？付广荣于是又派专人到葫芦岛市建昌县等地农村联系了一批生活比较困难的复员军人。老人们被接到护理院后，摇身变成了“烈士遗孤”。2000年12月，护理院23名老人全部“到位”。

　　据曾经在护理院生活过的一位老人说，在这些“烈士遗孤”中，一位从凤城来的老人境遇比较特殊，他是一位烈士的儿子，虽然终身未娶，可家里生活并不困难，当他说要到沈阳的护理院生活后，起初全家人都很反对，可最终他不听劝说，没带任何随身物品便到了沈阳。老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有人告诉他，是沈阳的护理院接他去安享晚年，什么东西都不用自己操心。也正是这位老人，在高花小学住了几日后，跳墙逃离了所谓的护理院。

　　一日三餐土豆白菜

　　带着希望而来的老人为什么要跳墙逃走呢？

　　原来，护理院是由学校改成的，四间大教室住了二十几名老人，虽然暖气安上了，可教室薄薄的一层门，只要打开便是寒风扑面。更令老人们难以接受的是，所有的厕所都设在屋外，年事已高的老人必须在寒风里颤巍巍地前行。

　　而吃的就更不用提了，一日三餐吃的都是菜窖里由别人捐赠的土豆和白菜。如果有人向付广荣提出改善伙食的建议，得到的答案一定是“他们以前吃什么？现在吃的不比以前好吗？”

　　据知情人讲，付广荣当时对老人们说：“你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吃的穿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心情好。”淳朴了一辈子的老人只能默默忍受，都八十多岁了，既然已经被接到沈阳来了，还能轻易回去吗？

　　眼看着即将召开新闻发布会了，届时不仅将有几百家捐助企业的代表参加，更有媒体的介入。可是护理院虽然有10几个真正的烈士遗孤，却没有一个名气很大的，没有新闻点又成了问题。

　　“双枪老太婆”助阵

　　于是，烈士苗可秀的妻子，也就是被大家称作“双枪老太婆”的八十六岁高龄的王汝贤老人，从丹东凤城被接到了沈阳，随行而来的还有护理她的两个女儿。

　　2000年12月18日，筹备已久的护理院新闻发布会终于举行，会场内座无虚席，挂满了各大企业用捐款换来的条幅，可是却没有人享受到与某某领导合影的回报。老人们在提前经过“培训”后在台上老泪纵横，而其中名气最大的“双枪老太婆”也为护理院打出了名声。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发布会的第二天，“双枪老太婆”带着眼泪离开了护理院。她的女儿曾说，来之前她们也知道这可能是一场骗局，只是她们抱着一丝幻想还是来到了沈阳，可她们没有看到承诺的美好生活，从失望直到幻想彻底破灭，于是她们选择了离开。

　　和光集团曾经捐助了300件羽绒服给护理院，没穿过羽绒服的老人们在刚来时一人分得了一件，“双枪老太婆”也不例外，可是老人走时这件衣服又被收了回去。负责收缴工作的姜师傅说：“不准带走这里的一个线头，这是付主任的意思。”

　　员工们相继失望离去

　　此后的一两个月中，能自己走的老人纷纷离开，一辈子朴实的他们无法“演戏”，更无法忍受这里的生活。

　　走的不光是老人，护理院的员工们也先后选择了离开。据知情人讲，他们曾经带着一颗善良的心来到这里，他们曾经满怀热情四处奔波为让老人生活得更好；他们曾经用满腔的爱心填补老人生活的寂寞，可是到最后他们才醒悟：原来自己跌进了一个被虚假爱心覆盖的陷阱，他们问自己：护理院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在救老人，还是在害老人？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离开的当然也有留下的，为了金钱或是其他某种利益，少数几个人留了下来，在他们的“帮助”下，付广荣有了今天的“阳光儿童村”。

　　媒体报道让他们揪心

　　几年来，电视、报纸上不停地宣传着付妈妈和她的“阳光儿童村”，一种疼痛布满那些了解内幕的人的心，那是揪心的疼！因为他们知道历史正在重演，儿童村的孩子们将面临与那些孤寡老人同样的境地，只是孩子们太小了，他们又怎么有能力去辨清是非？

　　昨天，当今报的一篇报道刊出后，有人流泪了，为了那口盛着“酸菜炖肉”的漂着荤油的大锅！为了孩子们那些辨不出颜色的肮脏的被褥！为了王玉莹那张和年龄不符的憔悴的小脸！他们仿佛看到了老人们坐在床上披着羽绒服用颤抖的手夹起土豆炖白菜，可是究竟谁才能来拯救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