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汉子张治伟,为解决本村村民及邻近3县30多个村庄近4000人的出路问题,自筹资金在大理河上修建了一座石拱大桥。桥修通了,群众不再涉水渡河,村村通上了班车,生活发生了根本变化。然而,张治伟却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包袱,债主追得他东躲西藏,流落他乡……
“六一”前夕,见到壮壮的张治伟和他身后那座石拱大桥,记者一脸冲动。然而,当读了这座大桥前前后后的故事,却顿生沉重……
1999年9月8日,对于住在大理河东侧深山中的子洲、子长、横山县30多个村庄的近4000名当地群众来说,是个让他们永远都不能忘记的日子。这天,由东向西横跨大理河的一座长72米、宽6.5米、高15米的石拱大桥基本完成了,结束了他们祖祖辈辈出山必须涉水渡河的历史。
这天,方圆百里的父老乡亲赶来了,人们拥上大桥扭起秧歌,欢呼跳跃,锣鼓声、鞭炮声响彻山谷。就在人们庆幸终于有了一座桥可以出山时,就在人们为山货不愁运不出去时,有一个人却怎么也乐不起来,因为修这座桥他个人背上了60余万元的债务。
他就是修桥人张治伟。
张治伟出生在子洲县槐树岔乡羊山村,小时候在河对岸横山县石湾镇上学,每周都必须从大理河过几次,饱尝涉水之苦。从那时起,他就梦想着在这条河上什么时候能修一座桥该有多好。
1994年,时年30岁的张治伟,因有石匠的手艺,平时能承揽些石活挣钱,率先成了村上的富裕户,家中建起了六孔石窑,农村人家中该有的家具他家全有,日子过得非常滋润,令乡亲们羡慕。这一年,村民推举他当上了村委会主任。张治伟没有推托,决心带领大伙儿改变山区贫困面貌,共同奔向小康。
张治伟所在的村及周围近30个村,东、南、北三面环山,无路可走,只有西面临河,要走出这大山,惟一的出路就是趟水渡河。血气方刚的张治伟一上任就认识到,制约山区经济发展的最大障碍就是没有一条出山的通道,惟一的办法就是在大理河上修一座桥。没有桥,车进不来,人出不去,交通不便,信息闭塞,谈发展经济就只能是一句空话。他把修桥的想法给群众一讲,立即得到了大伙儿的一致赞同,并推选他为修桥筹备组组长。
经过一番筹备,1998年7月18日,大桥正式开工。张治伟拿出自己积蓄的近5万元和村民集资的1万多元,带领近百名村民为他们世代的梦想开始苦战。
然而,修一座大桥的艰难程度,却被这些怀有一腔热血而朴实的农民低估了。原计划桥墩地基深1米,谁知河床淤泥越挖越深,最后竟然挖到了6.5米。原计划修简单的拱水桥,由于近些年汛期水流量不断增大,为防止桥被山洪冲垮,只得修成了三拱的大桥。原计划桥高2米,最后不得不将桥的高度加到了15米。计划投资20多万元,最后升至88万元。
经过400多个日日夜夜的艰苦奋战,大桥基本完工了,除村民投劳、捐粮等折算的20多万元外,其余60余万元赊欠的材料款和民工工资,却成了张治伟无力解决的心病。
5年来,张治伟四处找亲戚,托朋友,千方百计以个人名义贷款30万元,还了部分欠款,但所余部分加上利息,又滚到了50多万元。债主天天上门,张治伟万没想到,为给群众办实事,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无可奈何之下,张治伟只得向政府求助。
多年来,张治伟先后无数次找子洲县交通局、计划发展局、相关部门及政府,找县委书记、县长、主管副县长,但答复几乎一样,大桥建在横山县境内,不属于子洲管辖,应该找横山县解决。他又找到横山县有关部门和领导,答复是大桥虽然建在横山县,但该工程没有经过计委立项审批,横山县不能管。受益人口最多的是子长县人,应该找子长县解决。他又找到子长县有关部门和领导,答复说大桥是子洲县农民自发修建的,而且建在横山县境内,子长县也没法管。就这样,你推我,我推你,皮球来回被踢了几年。
事情蹊跷就蹊跷在这里,当地农民自发修的这座桥位于延安市管辖的子长县与榆林市管辖的横山县和子洲县三县交界处。当时子洲县村民自发修桥的时候,最佳的位置选定在横山县地界,因为在这里建桥正好通向307国道,既可少占地,又能节约成本,是必然选择。但大桥修成后的确受益最多的却是子长县住在当地的2000多人。因此,各家踢皮球似乎都有理由。
四处求找无果的张治伟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平日里做事果敢的他变得沉默寡言,苍老了许多。面对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硬的讨债人,他无计可施,只能变卖了家里的所有东西,流落他乡。
2000年3月,他携家带口离开了故土,离开了他用汗水和泪水修成的那座大桥,流落到了延安街头,靠给人帮小工、打零工甚至拣破烂维持生计。4年来,他饱尝了人间的辛酸,受尽了生活的艰难,有家难回,有苦难言。他不止一次地自杀过,但都被亲人救了下来。妻子常常抱怨,“放的安生日子不过,偏要为大伙儿修桥,如今落得家不是家,人不像人,把自己也生生拖垮了。”
但张治伟心里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他那座还没有完全竣工的桥,前不久,他回到故土,疲惫不堪地坐在那座桥下的大理河畔,面对闻讯赶来的讨债人,他无言以对,流尽了今生所有眼泪。“见证这座大桥整个修建过程的大理河,何时能给我一个公理啊?”
自从大桥修起以后,人们不在涉水渡河,世世代代不通车的30多个村庄通上了班车,许多人也第一次走出大山,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许多家庭购买了摩托车、农用三轮车和小四轮拖拉机,人们的生活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然而,许多群众不解地问:“修桥铺路本该是政府的事,张治伟为政府分了忧,为百姓解了愁,欠下了债咋就没人管呢?”
“张治伟举债为咱老百姓办了件大好事,政府为什么就不能帮他一把呢?”
(本报记者 吕贵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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