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当策划“9·11”恐怖袭击的一名“基地”组织高级成员想把一名不好好训练的恐怖分子剔除出袭击行动小组时，“老板”迫使他收回成命。

　　而当他想把袭击范围扩展到美国西海岸甚至亚洲时，再一次被“老板”驳回。

　　当其他的“基地”组织首脑连续11小时反对使用民航客机作为武器袭击美国的计划时，他们的“老板”——乌萨马·本·拉丹，粗暴地否决了所有反对意见，为这个致命的袭击方案开了绿灯。

　　一直以来，世人只知本·拉丹是“基地”的核心人物，而对他究竟如何领导和掌管这个恐怖组织一无所知。日前，美国“9·11”事件调查委员会根据被捕的本·拉丹亲信的口供，发表了一份报告，其中将本·拉丹描绘为一个说一不二、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的CEO（首席执行官）式恐怖组织首领。

　　企业经营

　　尽管这份报告警告说，其中列举的相关证据可能有些自相矛盾，但无论如何，它首次详细披露了本·拉丹领导反美袭击的“指挥风格”以及“基地”组织在展开一系列恐怖行动过程中发生的内部冲突。

　　这份报告说，据其亲信供述，本·拉丹是一名凡事亲力亲为的首领，而且说一不二。他咄咄逼人，胆大包天，但却不是一个做事不计后果的人。他显示出了某种“知人善任”的才华，并使其内部圈子对他宣誓效忠。本·拉丹策划和执行袭击纽约世贸中心大楼和五角大楼的过程竟然与企业管理模式有些相仿。

　　“它（‘基地’组织）的确具有企业的特点，”美国非官方智囊库兰德公司的反恐专家布莱恩·杰金斯说，“不同的人擅长做不同的事，本·拉丹似乎事事都亲自参与。他不只是一名代言人……在这个特殊领域，他像企业首脑一样评估各种提案，把其中一些束之高阁，另一些则进入可行性研究阶段。他深思熟虑，野心勃勃而又冷酷无情，愿意承受巨大风险，但与此同时又适时收缩计划，以确保成功。”

　　“9·11”调查委员会的这份报告的另一发现揭示，“9·11”恐怖袭击计划曾有许多次或以许多方式搁浅。最初计划草案十分粗糙，原定的执行者是一些不计后果的莽夫，而本·拉丹也曾一度同意采取一次后果轻得多的行动，前提是如果能够尽快执行的话。执行小组的一名骨干分子似乎曾经临阵胆怯。而本·拉丹的助手们则围绕袭击计划争论不休。

　　然而，这一切都未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恐怖交易

　　谁也想不到，这一场使近3000人丧生的袭击事件开始时竟如同日常交易一样简单：一个拥有疯狂想法的人将计划方案交给了另一个可以使之实现的人。

　　1999年初，本·拉丹已是全球恐怖组织的协调者，但他苦于没有新的袭击计划。而哈立德·谢赫·穆罕默德拥有疯狂的想法，但他缺乏人力和金钱。两人在阿富汗坎大哈会面，一拍即合，成为一次“地狱联姻”。

　　这其实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哈立德·谢赫·穆罕默德是老牌的反美恐怖分子。在其侄子和其他人的帮助下，哈立德早在1993年就曾试图摧毁美国经济霸权的象征——世贸中心双塔楼。他还曾经有同时炸毁12架正在空中飞行的美国客机的计划，最近他企图在菲律宾实施这一计划被当地警方挫败，他的侄子和行动主管拉姆兹·优素福被捕。

　　1996年，哈立德向本·拉丹提出了一个袭击计划，其中混合了他所热衷袭击的两个目标：世贸中心和客机。

　　“9·11”调查委员会的报告多次提到，在他们首次会面时，本·拉丹“听取了计划内容，但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两人第一见面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在美国的压力下，本·拉丹被迫从苏丹转移到危机四伏的阿富汗，过着避难生活。作为回报，他帮助塔利班控制了这个国家，并使“基地”与埃及的“伊斯兰圣战者组织”合并。1998年8月7日，“基地”首次发动了大规模恐怖袭击，美国驻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大使馆被炸。作为报复，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下令向“基地”营地发射了巡航导弹。

　　在这种背景下，本·拉丹于1999年将哈立德“召到”坎大哈，告诉他，他的计划如今得到了“‘基地’组织的完全支持”。

　　关注细节

　　接下来就是如何实施计划了。本·拉丹告诉哈立德，有4名自杀式袭击者“非常渴望参加针对美国的袭击，而且其中两人持有美国签证”。

　　这两个持有美国签证的“基地”分子是纳瓦夫·阿尔哈兹米和哈立德·阿尔米赫达尔。他们分别从1999年秋和2000年初开始为“9·11”袭击计划进行训练。但是，另两名初定执行者无法取得美国签证，因此哈立德建议让他们在亚洲发动一次配合袭击。但本·拉丹以这一计划太复杂为由予以否决。

　　美国官员认为，阿尔哈兹米和阿尔米赫达尔后来学会了英语并进入飞行学校学习，但这两个人似乎缺乏成事的动机。哈立德“很不高兴，想把（阿尔米赫达尔）除掉”，但本·拉丹因其同是沙特阿拉伯人而介入此事。

　　这时，本·拉丹在他的阿富汗营地中又找到了更好的行动执行者——四名来自德国的阿拉伯青年，其中包括穆罕默德·阿塔。他被本·拉丹任命为对美袭击行动的“埃米尔”（首领）。四人当中的另一人叫做拉姆兹·比纳什布的人申请赴美签证失败，因此充当了阿塔和“基地”领导层之间的联络人。其余三人成功地进入美国飞行学校学习。

　　“9·11”调查委员会的报告称，本·拉丹关注细节。他从数千名涌入其阿富汗训练营的激进分子当中，挑出了后来驾驶客机撞向五角大楼的哈尼·汗祖尔，以及劫持客机并制服乘客的其他14名“劫机力士”。与此同时，2001年春天，本·拉丹多次催促手下利用以色列总理沙龙访问美国的机会，加快执行袭击白宫的计划。

　　后来，当“基地”汉堡分支机构成员沙伊德·贾拉在杀人的欲望和求生的本能之间苦苦挣扎时，本·拉丹起用了本属于后备队员的扎卡里亚斯·穆萨维，派他到马来西亚学习飞行技术。最终还是本·拉丹下达了发动“9·11”恐怖袭击的命令。

　　据“9·11”调查委员会的报告称，“他（本·拉丹）认为，针对美国的袭击行动必须立即执行。在他的思维当中，‘基地’发动的袭击越多，它所得到的支持也将越多。”

　　……然后，袭击便开始了。

　　供词可疑

　　然而，美国部分媒体及官员对这一报告的真实性提出质疑，因为它仅仅是根据在押的两名本·拉丹亲信——哈立德和比纳什布的口供撰写，而这两人可能受到了布什政府特许对“基地”高层人物使用的严刑逼供手段。连一些美国官员都认为，刑讯逼供使证词的可靠性大打折扣。

　　据美国《纽约时报》报道，一些美国和欧洲反恐官员在今年早些时候接受该报采访时表示，经过特殊的审讯方式，哈立德终于采取了合作态度，透露了许多关于“9·11”事件和“基地”弱点的内幕情况。“他（哈立德）就像鸟儿一样唱个不停”，一位欧洲反恐官员近日说。

　　据说，比纳什布也是在经受“特殊待遇”后才变得合作起来。据知情者说，尽管美国官方否认，但哈立德和比纳什布的确受到了违反日内瓦战俘公约的刑讯逼供。据悉，哈立德得到的待遇是“水板”，即在他脸上盖一块湿布，并不断往湿布上滴水，让他产生溺水的感觉。类似的审讯手段还包括用绳子勒脖子。

　　部分反恐官员对上述报告中的一些内容持有疑议，包括本·拉丹在指挥“9·11”恐怖袭击过程采用了CEO式的管理方式。而且，他们怀疑这些被捕的“基地”成员有意夸大拉丹的作用和能力，以便淡化自己的所作所为。

　　“9·11”调查人员曾对所截获的哈立德等袭击参与者之间的手机通话、电子邮件和通信作了大量分析。然而，分析结果却无法证明这些人在“9·11”之前几个月中曾有密切的协作。而且，他们也没有发现其中任何人在此期间曾与本·拉丹有过联系。这些结果均与上述报告相左。

　　严刑拷打之下，哈立德和比纳什布似乎非常愿意对过去发生的袭击事件进行详尽的描述，但他们却似乎不太愿意谈论没有执行的袭击计划，使审讯人员对他们供词的真实性产生疑虑。

　　“9·11”调查委员会在公布上述报告时承认，他们无法直接见到犯人，而他们的报告是根据审讯纪录撰写的。“其中一些材料前后不一致，”一名委员会成员说，“我们不得不常常根据证据的重要性和可信度做出判断。”

　　《纽约时报》指出，事实上，报告中包括的信息有许多未经证实或者几乎无法得到确认。比如，其中提到阿塔等“9·11”劫机者的想法和动机，但这些人已经丧生，死无对证。

　　生死不明

　　自从阿富汗战争后，本·拉丹的下落至今是个迷团。有人认为，不排除他已经死亡或失去行动能力的可能。

　　本月16日，卡塔尔电视台播放了一段“基地”组织的录像带，但其中的发言人不是拉丹，而此前鲜为人知的“基地”组织新军事领导、利比亚人阿布·莱斯，而且他在讲话中一反常规地只字不提本·拉丹，这似乎为“本·拉丹死亡说”提供了一些证据。

　　录像带的用意很明显：展示“基地”军队的实力，证明该组织在阿富汗境内不仅根本没有被剿灭，相反，仍有不小的潜力，并有能力对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政府开展军事行动。不但如此，他们又有了新的领导人。

　　一些阿拉伯分析家认为，这表明本·拉丹等“基地”原有权威人物不是已死，就是丧失行动能力，因而类似阿布·莱斯这样的第二代恐怖头目开始掌握权力。（杨晴川新华社供本报特稿）